第一章 真的死了吗?
只是因为下水摸鱼,这个少年就昏睡了七天。
在一处由枯木和碎石搭建的简易房舍中,一个肤色惨白,嘴唇青紫,胸膛处却有许多似被火灼伤痕迹的少年,正安静的躺在床榻上,说是床榻,不过是由干草铺成的。
床边跪坐着一位‘老妇人’,白发藏青丝,脸色发黄,垂下的发丝难掩愁容,一双布着老茧和伤痕的手,紧紧的握住少年的手。仔细看去,有些干草竟然是湿的,妇人似是因为太过困倦也睡着了。
床头放的是一朵不知名的花,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却没有一点蔫儿的迹象,还是生机勃勃。床尾是一些瓶瓶罐罐,还在冒着些许热气,石碗里面还剩下一点药水的残渣。也有一些宽大的荷叶叠放在角落里。
偶尔有几缕调皮的清风,从墙缝中冲进来,在这对苦命母子的身旁打个旋儿,又消失不见了。清风吵醒了妇人,妇人起身,踉跄了几下,拿起角落里的荷叶,轻轻的盖在少年的身上,又紧了紧被补丁装饰的单衣,转身拉开房门,蹑手蹑脚的侧身出去,还不忘反手把门关上。不一会儿屋外就传来捣药的声音。
屋外,人来人往的,原来今天是城主府招募新兵的日子,没有人在乎是不是较往年提前了一个月,无他,只要被选中,就有一笔不菲的月饷,哪怕是编入最危险的城卫军,那也是保卫家园的无上荣耀。
看见妇人还在捣药,有冷眼旁观的,有摇头叹息的,还有窃窃私语的。
“宇宁他娘,孩子醒了吗?”说话的是一个独眼老太婆,人称杜神婆。
林喻言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我早说了这孩子命里有一劫,你们却因为吝惜钱财,不愿意为这孩子做一法事,为他消劫,平白害了这孩子”。
林喻言闻言,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三两下就跪爬到杜神婆脚边,死命地抱着前者“麻杆”一样的双腿,布满血丝的双眼,祈求地望着杜神婆,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原来是因为太过悲伤,失语了。
杜神婆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再摇下去,她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了,赶忙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看你愿不愿意了”,谁也没有发现那颗独眼里的贪婪。
“求神婆慈悲,只要能救回我苦命的孩儿,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林喻言决不退缩”。对儿子的爱,让林喻言夺回了说话的权利。
“办法就是一命换一命”。
“我愿意”。
当天,林喻言说动了里正,借用了村里的道场,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却是不够神婆的法事钱,神婆拿走了那株不知名花,表示结个善缘。为此,林喻言千恩万谢,乡邻皆说神婆慈悲。
夜晚,忽然刮起了大风。
“林喻言,你要是不心诚,谁都救不了你儿子”,独眼老太婆尖锐的声音回荡在道场上。
这当头棒喝,把林喻言纷乱的思绪搅的七零八落,慌忙收拢心神,盘膝而坐,双手合十。
未几,风停了。
由大树,干柴,野草,枯草,石块,碎石子等,按照某种顺序摆放在道场上,看上去很像一个八卦。
火光燃起,神婆跳起了不知名舞蹈,嘴里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手里的铃铛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谁也无法相信,那双‘麻杆’一样的双腿在此时竟然如此灵活。
随着法事的继续,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阴阳鱼开始游了起来,越来越快,最后融合到一起了。
“不要——”,在阴阳鱼融合的那一刻,昏睡的少年竟然奇迹般的弹坐起来,五指张开,仿佛要抓住什么一样。眼睛瞪的老大,却是没有焦距,说完又像烂泥一样摔倒,生死不知。
“哈哈哈,我成功了”。
独眼老太婆心道:看来,道天宗的传承是真的,我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年轻了,那些混蛋,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本尊,不,本姑娘会找你们一一叙旧的。至于这两个人,我该怎么表达谢意了?
神婆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阴仄仄地望着道场上昏迷的母子,独眼闪着莫名的光。要是有熟悉老太婆的人在场,一定会惊呼“这老太婆不是牙齿都掉光了吗?”
不多时,神婆走到林喻言跟前,说道:“你的再生之恩太重,我只好送你一程了”。说完,抚了抚后者的额头,林喻言最后一口气也散了。
“至于这个小子,我怕你母亲太过孤单,也送你一程,母子团聚的时候别忘了说声谢谢”。
“竖子,安敢伤我”。
原来是被少年身上一闪而过的毫光伤到了。此刻,神婆的右手齐掌而断,疼痛让这位重获新生的恶魔面目都扭曲了,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些粉末,洒在断掌处,不消一会儿,血止住了。
一身冷汗的神婆很庆幸,刚刚是隔空施展秘术,要是凑近了,被削掉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了。
“神婆,我们来助你”,原来是在远处观望的里正听到神婆的惊呼,带着乡邻正往道场这边跑过来。
眼看没有下杀手的机会了,神婆又掏出一个药瓶,往少年的身上倒出一些惨绿色的粉末,说来也神奇,少年的上衣瞬间消失了,胸膛处那些‘灼伤’的痕迹也暴露出来。
“神婆,你没事吧”,里正看着地上的断掌问道。
“替命之术,毕竟有违天道,有冥司前来阻拦,已被祛除,与救人相比,区区断掌,何足挂哉”。
“神婆慈悲”。
“这个小子或许是被刚才的余波伤到了,能不能醒来还得看他的造化”。
众人看着少年胸膛处的’伤痕’,也知道神婆所言不虚,神色各异。
“我乏了,先回去疗伤了”。
“恭送神婆”。
神婆也不多言,捡起断掌,回头看了一眼少年,转身便走了,许是夜色太过浓郁,无人注意到神婆步履稳健,一点没有原来的蹒跚之感。
“阿旺,阿水,你们两个把他们背回去”。
“里正,为什么是我们啊!”。
“宇宁这孩子是你们从河里捞起来的,现在当然得你们背回去了,难道还指望我这老胳膊老腿?”
“…”
“晚上还要守夜,有什么差池,宗法伺候”。
两兄弟也不敢多言,只得照办。其他人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