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妖邪

第三章 讨厌的记忆(新人求推荐和支持)

    这次有支具有更强照明效果的火炬在前,何池对这个山洞的认知更加清晰了些。

    山洞的地上还是铺满了绿油油的苔藓,随着何池踩踏再一次经受摧残,地上可以看到不少凌乱的脚印,应该是自己之前的。

    奇怪的是这个山洞除了苔藓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生物存在,甚至都没看到什么粪便之类的排泄物。

    按理说有了苔藓这种生产者,那么就该有能用肉眼观测到的初级消费者的存在,长有苔藓的阴暗山洞与虫子之类的生物是等同的。

    若有若无的呢喃声传来,打断了何池的思绪,督促着他继续向前。

    随着进一步深入,何池回到了自己昏迷的地方,明显的人形凹陷,能看到有不少绿色的水渍被挤压出来,想来应该是在山洞中,还来不及蒸发。

    布鞋因多次踩着湿润的苔藓,慢慢浸湿了,察觉到脚趾微凉的何池也就不过多顾忌了,没有绕开这个水坑,径直向前。

    水面的涟漪随着何池脚步的扰动渐渐荡开,一道无形的波动在以相反的方向波动。

    随着无形波动被何池吸收到一定量,何池僵住了。

    “抓到你了!”一道冷冽冽的声音在洞内回荡,可惜何池听不到了,他重重摔在地上,受挤压溅出的绿汁喷满何池半个身,使他狼狈不堪。

    “呼呼”像是搁浅的鱼儿终于回到海里,能用腮过滤氧气,何池清醒过来。

    “来来来,挑血了,同志们。”一股东北大碴子味的女声传来,接着一帮人往何池处聚集来。

    “别老往我这挤,搁刘老师那边去挑血不好吗?”还是那股大碴子味儿。

    “行行行,这不看着姚老师你瘦这才和你一起的吗?”一股慢吞吞的声音加入。

    “嘿嘿,我也觉得我挺瘦的。”

    “小何啊,抓紧时间扫啊,愣着干嘛呢。”一个厚重的男音出来,言罢,拍了拍何池的肩膀。

    浮空的思绪接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显示屏,上面有个登记标本的界面打开着,一条条血液标本的信息在上面整齐码列着。

    显示屏下面的黑色桌面上有十几根紫帽、绿帽、红帽的血管散放着。

    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几秒间查看完毕。

    来不及进一步思索,凭借肌肉记忆。,何池抓紧时间扫起他们挑出的血液标本来。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血管碰撞的声音。

    “呼,终于挑完了,小同学抓紧时间扫完,然后帮忙给离上啊。”一位短发中老年妇女朝何池说着。

    “好的好的,姚老师。”

    嘱托完毕。

    几人离离散散的朝他们办公室走去。

    其中一位秃头男老师走着走着,调转回去,对着何池道:“小何啊,你这来三天了,还没给你做入科教育。”

    用摘了手套的手挠了挠稀疏的头发,接着道:“我忙啊,你看,这一天天的,啥都要我操心,这样,你先好好在这学习,今下午、今下午我给你做个入科培训。”

    “好的,王老师。”

    “嗯,好好干吧。”

    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快速的扫着血管上的条码,根据对应出现在显示屏上的数字在血管上做着标记,并将做好标记的血管放到转子上,等着拿去离心。

    这一过程多次重复着。

    终于,看着显示屏右下角的数字跳到10:52时,这批10:30来的血终于扫完了。

    轻舒了一口气,眼镜上就因口罩的阻拦升起了两片雾。

    何池微微皱了皱眉。

    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听着骨骼有些“啪啪”作响,何池眼中不免升起一片阴霾。

    眨了眨眼,眼中酸涩的感觉消退了些。

    将装好的血管的转子放到天平中配平后,放入离心机,并都按了启动后,听着离心机都安稳地转动后,他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这下可以歇会儿了。

    突然,喉咙一阵瘙痒传来,忍不住咳嗽了几下,并没有咳出什么东西,瘙痒倒是减轻了。

    何池舒缓了下坐姿,方便刚咳嗽完的自己能顺顺气,自言而然地咽了口唾沫,一阵血腥味从舌后往前传来,感到自己喉咙可能有破溃,心里不免低落。

    身体又变差了啊。

    默默攥紧了方才因咳嗽压在桌子上的双手。

    “滴~滴~滴,呲~”,听到这阵声响,何池知道离心机里的血已经离好了,赶忙去将那些转子取出来。

    标着“e”的都放在一个板上,标着“Uxx”的都放在一个板上,标着......

    用了小十分钟,何池将这些离心好的血都分到对应的板上了,就等做相关项目的老师将它们把帽上机了。

    “歇会儿”抱着这样的念头,何池坐了下来。

    “滴”的一声,楼梯口旁的电梯门打开了,一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阿姨从中走出来,右手拖着个小推车。

    见状,何池知道,这是送11:30这批血的韩阿姨来了,她标志性的酒红色短卷发让何池印象颇深。

    刚想起身,耳边传来一阵厚重的男低音,跟有口老痰卡在喉咙一样“快来人啊,来个人分血,别磨磨唧唧的了。”

    何池知道,这是隔壁生化室的任老头,这位老师真才实学没多少,但是仗着在这个医院干的时间久,资历老,年龄也临近退休,所以对何池这些实习生们非常不客气,出口成脏、态度恶劣是是常有的事。

    何池紧随任老头的步伐,去从韩阿姨的手中接过泡沫板里的血来。

    “同学,让我先拿,你稍等一下。”任老头用生硬的口吻说。

    “好的好的,任老师。”何池刚伸到半途的手讪讪地收了回来。

    “来,血我都给你们放到这个台子上了,老师们签几个字吧。”韩阿姨说着递出一本账本。

    看着任老头拿着生化的血走向自动分拣机了,何池便往前走了几步,接过账本,扫了一眼,“韩阿姨,这生化、免疫、内分泌的我都签了哈。”

    从左胸前的口袋拿了根笔,刷刷划拉了三下。

    随后交给了韩阿姨。

    在“谢谢、没事儿”的对答中韩阿姨进了电梯。

    何池拿起免疫和内分泌的两板血也想往自动分拣机里放,结果刚要靠近。

    正在盯着分拣机分拣生化血的任老头头也不回,一只手在把分拣到各个盒子的血重新插到不同泡沫板上,另一只手摆摆手,“你先等等、等等,现在先别放。”

    听到此话,何池知道,这任老头的霸道属性上来了,也不搭话,默默把血放到一旁的桌子,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虽然何池也可以用电脑扫血,不过这样太累眼了,所以如非老师催促,何池基本不会主动用电脑扫血的。

    没用工资的活计,何池可不想为此再消耗自己的健康了。

    “虽然已经消耗甚多了。”何池心里想着。

    微微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想法暂时压下,这太影响干活的心情了。

    想到此处,何池口罩下的后槽牙不免咬实,两边的咬肌鼓了起来。

    闭上眼睛,缓解下眼中的酸涩感。

    “咦,小何呀,活都干完了?”

    “去那些平台转转学习一下吧。”慢吞吞的声音传来。

    何池知道,那位在自己办公室闲得蛋疼的王老师出来溜达了。

    何池转向王老师的方向,声音稍温和:“王老师,是这个样的,任老师在用那个分拣机,让我先等等,刚来的那批血我就放旁边的桌子上了。”

    “啊,奥,这样啊。”秃头老师踱步走向分拣机。

    “隔壁老王有啥事啊,过来参观吗?”任老头照旧拣着血管。

    “啊,是啊是啊,这不看看新进的分拣机啊,这东西挺快吧。”

    “呃,对啊,是挺快的。”

    “那我们免疫室也试试吧。看看这机器对我们免疫和内分泌的血分拣效果好不好。”王老师走向那两板血,拿起来便要往分拣机里倒。

    “老王啊,着啥急呢,等等,等我捡完了再往里面倒。”任老头抬了只手挡在分拣机的开口处。

    “奥奥奥,那行啊。”

    “小何啊,待会儿等任老师拣完了,倒上看看效果怎么样。”又往里面瞥了两眼,王老师又慢慢往别的平台走去。

    “好的,王老师。”何池应和道。

    “又是这样,TMD。”何池暗想着。

    过了一会儿。

    拣完血的任老师开口道:“免疫的,这血给你们倒进去吧?”

    正在等待的何池赶忙起身:“任老师,让我来就好了。”

    还没走近,就见免疫和内分泌的血劈里啪啦地倒进去了。

    “谢谢任老师,麻烦任老师了。”

    任老头端着拣好的血,“嗯”了一声,侧了侧身子,走出去了。

    何池赶忙也侧了侧身子,方便任老师出去。

    看着任老头走到生化室那边的机器,何池轻轻呼了口气。

    转头看了看正在挑挑拣拣的分拣机,何池将大脑放空,使疲倦的脑神经小憩会儿。

    云里雾里,飘飘然,何池这会儿仿佛被温暖柔软的棉花包裹着。

    好在他还记得要把分拣机分好的血拿去离心。

    从那种舒服的感觉里挣脱出来,从旁边的桌子上把转子拿到地上,蹲下、装上、称重、配平、离心。

    又忙了十来分钟,何池终于把这批血放到既定的拔帽机的插板上了。

    去电脑屏幕上看了看时间,接近12:00了,何池便收拾收拾,把手套丢到黄色垃圾袋里,然后去洗手,准备下班了。

    何池刚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去阁楼上把白大褂换下来,忽然发现自己前面变成了免疫室的自动玻璃门,低头一瞧,果然身上是便装,想来身后必然是电梯了。

    嘴里呢喃着:“果然是梦吗?”,一些杂乱的想法也涌了上来,渐渐清醒。

    遮盖在蓝色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一扬,“那就顺随下去,睡个好觉吧。”,这般想着,何池眼神中的清亮沉寂下去,迷离进行着鸠占鹊巢的勾当。

    又是重复着上午的工作,来血、扫血、配平、离心、分组。

    ......

    收血。

    终于,下午的活也忙完了,何池便坐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

    “小何呀,来来来,呼,现在我的事儿也忙得差不多了,来,我给你开个入科培训。”

    何池听罢,赶忙起身过去。

    到了王老师的办公室,看到个凳子,何池就坐下了,顺便还往王老师那边靠了靠。

    “吱~”

    听到何池坐下的声音,王老师把眼睛从自己的大红色菠萝手机上移开,瞧了何池一眼,随后便摆过去,从右手边的抽屉一阵翻找,拿出一张纸来。

    “来,小何,拿着这张纸。”

    何池应了声,接了过去,用眼的余光扫到,纸最上面有几个黑色加粗的字——免疫科入科培训。

    “小何呀,这次叫你过来是想给你做个入科培训的,本来想早点给你做的,你也瞧见了,我啊,这一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啥事都要我把关。”说着还挠了挠锃亮的额头。

    看着有些滑稽。

    何池讨好地陪笑几下。

    “好了,不说那个了,谈谈正事。”

    沉吟了会,王老师开口道:“这个呀,你也不是刚来的了,也在这干了段时间了,咱这的规矩你也懂一些了,不过呢,有些我还是要重点强调一下滴。”

    “咳咳咳,嚯、呸”,正讲着话的王老师赶忙到这个办公室的洗手池旁,扒拉开口罩,吐出了嘴里的老痰。

    然后慢慢地坐回去,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

    当然,脸上带着口罩,何池也瞧不出啥来。

    “你也看到了,咱的这些老师都各有特点,可能有的会比较严厉一点,但是总的呢,都是好人。”

    “我观察过了,他们人品都靠得住,你只要帮他做事,他总会不好意思不教你东西的,就算不主动教你,你主动问了,他自然也不好意思不说的。”

    “是的,王老师。”

    “人心都是肉长的嘛,你对老师的好,老师都记在心里呢。”

    何池顺势点了点头。

    “当然,我也知道啊,你这批年轻人,说好听点,是都很有个性啊;说难听点,都比较功利啊,一切呢,都为自己着想。”

    “这没错,自私是人的本性嘛。人都会为自己着想的。”

    话音一转。

    “但是呢,我很不喜欢那种功利心很重的同学啊。”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知道这个道理不?”

    “我喜欢那种喜欢奉献的学生。”

    “我也知道,有些老师态度不好,对你们呢,也非常刻薄,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是公平之神,没法保证每个人的付出和回报是对等的。”

    “向老师们低头,不寒碜,可千万不要跟老师犟哦。”

    “要是和老师的关系闹得不愉快,可能明面上不会说些什么,可谁知道会不会在你们看不见的材料上写些东西呢?”

    “呵呵,只是说可能,不一定的。”王老师尬笑了几下。

    接着说道。

    “当然了,小何你这几天做的很不错,要再接再厉啊。”

    “对了,小何呀,你啥时候来咱科室的啊?”

    “王老师,我这周周一来的。”何池稍稍前倾。

    “奥,这样啊,那你这段时间蛮辛苦的,来,犒劳你的。”王老师从身后掏出一杯奶茶来。

    听到此话,何池口罩下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

    本来在听他讲那些东西的时候,何池嗓子就颇有几分瘙痒了。

    说了几句话,这股痒劲儿更是止不住了。

    “咳咳咳~咳~~~咳~~”何池剧烈的咳嗽起来,口中弥漫的血腥味儿使何池心生烦躁起来。意识渐渐清明,右手攥紧,随手打丢奶茶,旋即重重的打在王老师的胸骨柄处。

    王老师倒在地上,何池随即又扑上补了几拳。

    “果然啊,即便是睡觉做梦,也难掩我对你的厌恶啊,尤其是你这幅丑恶的嘴脸。”

    “当代PUA大师啊。”

    “早就想这么打你了,狗东西。”

    “这点东西就想让我给你做牛做马?”

    “我现在钱一分没挣到,身体糟糕了好几倍。”

    王老师脸色狰狞。

    又颇感诧异地看着何池:“你、你怎么知道是在做梦的啊。”

    “喝啊,快喝啊,枉费我这么苦心给你演戏,快喝啊”

    “TMD,你怎么不喝啊?”

    被何池捶倒在地的“王老师”已然变了脸色,像个泼妇骂街似的,再不复原来的高高在上,也没有凡事都拿捏住的安稳。

    声音逐渐嘶吼,又沉于嘶哑。

    何池笑道:“王秃头不是一毛不拔的吗?他最喜欢做的不就是用一些口头的称赞来安抚实习生啊。”

    看着他又说出“催逝员”的梗来。

    何池惊讶溢于言表;“啥玩意儿?你不就是我做的梦里的一个角色吗?突然这么智能了?”

    “安安稳稳让我捶一顿,让我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不好吗?”说罢,何池便自顾自地猛打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就没了意思了,任谁殴打一个全无还手之力的人,一副躺平任打的姿态,都会渐渐趋向于无感的。

    即便这人对你甚是恶劣。

    毕竟何池接受过教育,不会以欺虐带来快感的,讨回自己那份儿就不再动手了。

    而是从刚才的双膝压胸打人姿态又变为坐在椅子上了。

    “为、为什么不喝啊?MD,我特意给你准备的......”

    “喝奶茶多是件美式啊。”

    喃喃自语、眼神呆滞的“王老师”活像被切掉脊柱神经了,四肢不自然地瘫软着。

    当然,用被玩坏的人偶比喻可能更加恰当。

    见到他这般模样,听到他的这些话语,何池不免吐槽句:“喂,缝合怪了啊,属于是。”

    发泄了一顿,何池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多日的阴霾消散了大半,不过可能等着再实习几天,又接受王老师的污染,又会使何池躁狂起来,或者更进一步变得麻木起来。

    当下却是不用在意那些苦恼的了。

    何池坐在椅子上待了会儿。

    视线中的王老师周身渐渐遍布缝隙,缝隙处冒出红光,口中的呢喃也渐渐势弱。

    何池倒是倍感惊奇,按照他往日做梦的经验来说,只要他较长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那便会醒过来。

    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黄粱一梦,梦中梦,还是,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