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出了新的胳膊，会发光，温度很高。真有趣。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听完秦涛波的报告后，大鲨鱼如此评价。

    桌面上的电话响起了刺耳的铃声。大鲨鱼拿起听筒，另一边是警备室的船员。

    “报告老大，有巨大的不明物体在海面下方向我们靠近。”

    “是潜艇吗？”

    “正在分析……结果显示——居然是生物？”

    “生物？那应该鲸鱼。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是，比鲸鱼大得多！比我们的护卫舰还要大。”

    “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大的动物？”

    “结果已经发到您的电脑上了，请您过目！”

    大鲨鱼打开一直合在桌面上的便携电脑，看着警备室发来的图像，脸上渐渐浮现惊恐的神情。

    那是不存在于已有知识中的巨大不明生物，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何样貌，但大概能辨认出鱼的轮廓。未知生物正在快速移动，其路线有很明显的目的性。没错，它的目标，就是游鲨帮的舰队。

    “是海怪，这就是传说中的海怪吧！躲是躲不掉了，通知二、四、六号护卫舰立刻向不明生物开火，其余舰做好战斗准备！各舰之间注意保持联络！”大鲨鱼紧张到连发号施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三艘护卫舰上的数十门大炮纷纷向不明生物开火，霎时间平静的海面被炮弹激起冲天的浪花。炮弹击中不明生物的身体，穿鳞削肉，腥血横流，那片海水都被染上了黑红的颜色。炮弹打进黑红的海水里，激起的水花落下时，好像下起了血雨。腥风血雨的海上战场。

    不明生物的速度有了些许减慢，但它似乎并没有逃跑的打算。它向侧向游去，试图躲避凶猛的炮击。然而它游到哪里，炮火就跟到哪里。各舰交替开火，炮击连一秒钟的停歇都没有，使得不明生物没有半分喘息的机会。

    它好像明白了无法躲避炮火，便干脆放弃躲避，顶着炮火直线全速游过来。

    眼看普通炮弹无法阻止它，大鲨鱼命令各舰发射电击弹。

    强大的电流在海水中传导，海面上很快铺满了海洋生物的浮尸。但是它还在向前游动，越来越近了。

    秋爽茫然地站在甲板上，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尚不知晓那猛烈的炮火正在阻击何等可怕的怪物。罗萝急忙忙地跑过来，抓住秋爽的手臂，但是那高温让她的手瞬间缩了回去。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开火？”

    “有海怪！快点回房间去！”罗萝焦急地催促道。

    这时候，海怪已经到达了第四号护卫舰。

    那巨大的身体从海水中跃出，所有人都看见了海怪的真容。

    竟然是一条金鱼。没错，不是鲸鱼，是金鱼。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养在水缸里供人观赏的颜色鲜艳的金鱼。只是这条金鱼拥有战舰一般的庞大身躯。

    金鱼已是遍体鳞伤，金红色的身体表面几乎被炮弹全方位地犁了一遍，连一片完整的鳞片都找不到。即便如此，它还是生龙活虎。

    金鱼从海面下跃到半空中，空洞的眼睛好像看着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恐惧着，紧张着，时间被战栗的神经无数倍放慢，接近停止。听不见浪花的声音，听不见炮火的声音，如此震撼的场景竟然如此静谧。

    金鱼的身躯从半空落下，砸在第四号护卫舰上。第四号护卫舰被压到海面以下，随后像只被水浸湿的纸船一样安静地沉没。激起的浪花让人误以为海啸来临，秋爽所在的母舰都剧烈颠簸起来。

    金鱼继续向前游动，逼近第三号居住舰。舰上的船员们早就乘小艇出逃，没有抢到小艇的则绝望地跳进大海。

    “完蛋了……”罗萝双目无神地自言自语，“这下完蛋了……”

    看来确实如此，游鲨帮的火力不足以杀死金鱼，速度也没法满足逃跑的要求。

    “继续炮击！一定要阻止这怪物！”在船员们各自逃命的当下，大鲨鱼却鼓起了非凡的勇气。他仍坚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指挥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倒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慷慨。

    这位游鲨帮的领袖，此时只有一个疑问：如果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他的名字会不会被传颂下去呢？

    大鲨鱼抬眼看了看四周的墙壁，十几张照片映入他的眼帘。他们都是以前的“大鲨鱼”，因为给游鲨帮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被记住了原本的名字。

    “我应该不可能了，”大鲨鱼悲哀地说，“得是那些有卓越贡献的领袖才行，我这种连一条金鱼都赢不了的老大，谁会记住我的名字？”

    秋爽还站在甲板上。他在想，这条金鱼为什么要攻击游鲨帮呢？是为了进食吗？但是它对落水的船员视若无睹。是为了玩耍吗？边承受雨点般的炮弹边玩耍，好像也不可能。

    金鱼击沉了第三号居住舰，采用了和刚才对付第四号护卫舰相同的方法。金鱼和秋爽所在的母舰游鲨号之间，已没有任何阻碍。按理说，此时应该紧急变换阵型，让食品舰或能源舰移动过来阻挡金鱼的行动。但这样只不过是能多撑几秒钟而已，大鲨鱼明白没有这个必要。

    秋爽的眼睛直视前方，目光正好落在金鱼的头上。似乎金鱼就是冲着秋爽来的。尽管没有任何根据，他的直觉却在一遍遍地重复“就是这样”。

    秋爽向旁边跑了十多米，金鱼也随着调整了角度。

    秋爽低下头，新生的手臂闪烁着金光。他意识到，自己有独特之处，那么就会成为独特之物的目标。

    “喂！别傻站着了，快跑路吧！”方莲大声喊道，拉起罗萝向甲板的另一边跑去。那里下方的海面上停泊着金蟹号，方浪风已经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秋爽，你不走吗？”罗萝对秋爽喊道。

    “别管他了。”方莲冷漠地说。

    金鱼越来越近，秋爽越来越笃定他就是金鱼来此的原因。

    如果秋爽的想法没错，那么，只要秋爽牺牲自己，就有可能拯救其他的人。“值得为他们牺牲吗？他们可是一群海盗！他们可是限制你的自由，不把你当人看！”

    “不值得。没错，我不会为这群人而死。牺牲游鲨帮换我一个人活下去，甚至更合理一些。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在必死的境地，要不要拉更多人陪葬。”

    现在看来，秋爽是必死无疑的，他没有逃脱金鱼追捕的希望。

    秋爽不希望灾难扩大。这灾难是因他而起，他应该尽快终止灾难才行。他不是要拯救人，他是要减少因他死去的人。

    他向船边走几步，趴在栏杆上。离开游鲨号，游鲨号就能得救。他看着下面的海水，一阵眩晕。原来，就算知道了自己的结果，主动赴死还是比被杀死困难得多。

    金鱼越来越近了。秋爽已经可以听到金鱼摆动尾巴的声音。他终于鼓起勇气，跃向大海。

    金鱼跃出水面，张开大口，将半空中的秋爽“咕噜”吞下肚去，然后，在距离游鲨号仅几米的位置潜入水下。

    金鱼越潜越深，向远处游去，直到警备室无法捕捉它的位置。

    大海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