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都。

    秋日的清晨，启明迈进了统合军事科技公司总部的大门。

    他一天前到达蓟都，在宾馆待了一天，准备面试。

    统合军科的这次面试，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据说，这是公司高层亲自下的命令，要为貔貅项目招揽人才。可能是研究难题无法攻克，工作一拖再拖，高层的领导看不下去了吧。如果招再多的人都没有进展，那就该终止貔貅的研发了。

    从面试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一点可以看出，难题并没有被解决。启明不禁好奇，让这么多优秀学者感到困扰的难题，究竟是什么？

    乘电梯上楼，来到面试的场所。面试还没开始，里面的房间关着门，房间外已有十多个面试者在徘徊。启明走过去，加入人群。

    人群中有一人十分独特。其他面试者有的紧张，有的自信，有的不安，唯独这个人低垂着头，注视地面，脸色异常平静，也不与其他人交流。更惹眼的是，他染了一头雪白的头发。在朴素端庄的学者们中间，这头白发显得格格不入。

    启明立刻对他产生了好奇，便走过去打招呼。

    “你好！”

    那白发男子微抬起低垂的头颅，用冷漠的视线看着启明。他有严重的黑眼圈。

    “你好。”白发男子低声说道。

    两人互相介绍了自己。启明报出了自己的假身份：名字叫金荧，是一位民间科学家。白发男子说自己叫尧决胜，曾经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做顾问，后来打算跳槽到统合。

    两人开始聊起来，聊科研方面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启明在自说自话，尧决胜偶尔接上一两句，然后就只有“嗯”“啊”“哦”之类的回应，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聊着聊着，启明突然说：“你的头发很有特点。”

    尧决胜没有回应，聊天就这样结束了。

    这时面试开始。里面的房间打开了门，一个人走出来，喊尧决胜进去面试。启明看着尧决胜走进去的背影，心里总感觉这个白发男子不像是一个搞研究的人。

    面试者们按喊名字的顺序进去面试，每次只面试一人。终于轮到启明了。

    启明走进面试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洁，两张桌子，两位面试官，墙上挂着一幅莫名其妙的油画。启明坐到椅子上，面对两位面试官。这两人一男一女，男人是个老者，头发白且稀疏，白胡子又长又密，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名牌：周寻智。那个女人很年轻，看上去三十多岁，不苟言笑，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她的名字叫白雪纯。

    启明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在统合的官方网站上，就有对他们两个的介绍。

    名为周寻智的老者，是在统合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员工，是参加貔貅项目的第一批研究员，现在担任项目主管的职位。白雪纯女士则是军人之后，职位是统合的安全总负责人，管理着一大批为统合卖命的雇佣兵。所以，别看面试官只有两人，这两人都是重量级人物，给求职者带来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十人。尤其是白雪纯，要是被她认定为是对统合不利的可疑人物，别说找到工作，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金荧先生，是你吗？”说话的是白女士。

    “是我。”

    “你为什么要来参加统合的面试呢？你觉得我们这样的企业，会接纳一个没什么成绩的民间科学家吗？”

    面对如此犀利的提问，启明表现得很平静。

    “统合之所以成为如今这样的巨型企业，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它愿意给所有人机会，不论是知名人士还是无名小卒，统合都愿意接纳，这也让统合能够挖掘到比其他公司更多的人才，这才取得如今的成就。正因为我是个民间科学家，所以我才会来统合求职，我知道只有统合愿意给我机会。”

    “你说的纯属是一派胡言，金荧先生，”白女士冷着脸反驳，“统合从不养闲人，也不是想进就进的公园。统合的待遇福利很高，人人都想挤破头进来，我们没有时间考察每一个人的能力，必须提前做好选择，您这种泛泛之辈是没有机会的，请回吧。”

    “考察我的能力，现在就可以。”

    “我都说了请回了……”

    “等等，白统领，”周寻智博士笑着说，“我考他一考，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水平。”

    “唉，这是浪费时间……”

    周寻智问了几个科研方面的问题，都很简单，没毕业的大学生都能答出来，自然难不倒启明。

    “呵呵，可以，就给你安排个工作吧。”

    启明甚是诧异。这么简单吗？就问了这么几个学生水平的问题，就能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真才实学？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寻智，老者湖水般深邃的眼睛闪着睿智的光。

    “你觉得呢，白统领？”周博士问白雪纯。

    “我不懂科研方面的事，既然您看好他，我当然尊重您的意思。”

    启明顺利通过了面试。他没想到会这么轻松。走出面试的房间，他佩服起周寻智来。不愧是阅历丰富的智者，看人的眼光就是不一样，慧眼识珠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值得一提的是，启明预料到自己可能会被拒绝，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能够充分展现自己才学的说辞，可惜没有派上用场。

    他离开统合的大楼时，已经是中午了。他走向马路旁，打算乘公交车，远远地看见一头白发在风中飘动，在正午的太阳下发出炫目的银光。那名白发男子站在公交站牌下，和另外两个人交谈。启明走过去，那白发男子便撇下那两人，来向启明搭话。

    “你通过面试了？”尧决胜问他，语气很轻快。

    “通过了，你呢？”

    “我也通过了。”

    “那以后就是同事了。”启明笑道。他看出尧决胜比早晨时热情了许多。

    “快中午了，一起去吃午饭吧。”尧决胜提议。

    “可以啊，我正好也想去吃饭。”

    两人来到一家小饭馆。尧决胜说这家饭馆的面条十分有名。

    两盘炒菜，两瓶啤酒被端上了桌。两人碰杯。尧决胜干了那一杯凉爽的冰镇啤酒，砸吧着嘴，冲着对座的启明说道：“听说这次面试就招四个人，结果确实就招了四个，一个也不肯多招啊。”

    “招太多人也没必要。”

    “能拿到这份工作，开心啊。”

    “开心。”启明喝口酒，点头说道。

    “但是我要给你个建议，”尧决胜突然严肃起来，“放弃这份工作吧。”

    “此话怎讲？”启明不解。

    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摆在尧决胜面前。尧决胜拿起筷子，挑起面条狼吞虎咽。

    “你为什么让我放弃这工作？”启明又问了一次。

    “放弃吧，别干了。这里面的事情比你想的复杂。至于是什么事，你别问我，我也不可能说。”热气腾腾中，尧决胜不停地咀嚼着面条。

    “这么好的工作我怎么会放弃呢？”启明说。沉默一会儿后，他倒了一杯酒，举起杯子。尧决胜见状，也举起杯子。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启明曾听说，统合与另一家公司——拓土创新武器公司——一直有激烈的竞争关系，也许尧决胜说的复杂事情，甚至尧决胜本人，都和这有关。掺和进这两家公司的明争暗斗里，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貔貅。”启明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