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违规者

四四 生死两隔

    投毒任务有惊无险地完成,启明迈着轻快的步子返回自己和成流月的房间。

    两人住在同一个房间,但睡觉并不在同一张床上。这是因为游鲨帮的床都是单人床,两个人睡一张床实在太挤。实际上,能睡上单人床的都是少数,大部分船员都是睡上下铺的双层床甚至多层床。

    启明疲倦到了极点,脑袋刚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所以他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成流月已经死了。

    被手机闹钟准时唤醒的启明迅速换好衣服,打算前往自己的工作间。出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成流月。

    成流月侧躺着,后背对着启明,被子盖到了耳朵的位置。

    他感到有些奇怪。成流月的姿势和昨晚一模一样,似乎她整晚都在保持这一个姿势,而在他的印象中,成流月并不是睡觉时安安稳稳、一动不动的那种人。

    怀着一阵隐隐约约的不安心情,他走过去察看成流月的状况。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床单和被子上的大片血迹。血红色如同眩目的强光,刺伤了启明的眼睛。

    启明疯了一样扑过去,掀开被子,成流月没有生气的脸对着他的脸,那空洞的眼睛睁得很大,几乎要将眼眶撕裂了。

    在那张紧绷的脸上,还能体会到她临死之际的愤怒与憎恨。

    启明的视线缓缓平移,落在她颈部一道深深的伤口上。

    启明止不住地哭泣。他用手去试探她的呼吸,用耳朵去听她的心跳,他得到的回应只有死亡的沉寂。

    启明很清楚,成流月已经死了,这是他一眼就看出来的事实。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探呼吸,听心跳呢?

    是啊,为什么?他也这样问自己。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接受这一场已无法挽回的悲剧。他希望成流月能眨眨眼睛,对他说:“你在哭什么呢?”

    科学思维告诉他,人死则无法复生,但是,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例外呢?为什么不能有奇迹降临呢?

    他号啕大哭。

    ……

    大鲨鱼抬起脸,看着泪眼婆娑的启明,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现在伤心至极,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们游鲨帮是最讲究信守承诺的,你们来我们这是寻求我们的庇护,我们怎么能破坏约定,杀你们的人呢?游鲨帮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出这种破坏组织声誉的行为!”

    “但人确实是死了,如果不是你们干的,又能是谁呢?你们觊觎太虚石,又怕我们反抗,所以先一步杀了成流月,削弱我们的实力,好进一步掌控我们!”

    “哼!你一直在这里抹黑我们,诬陷我们,却从来没有想过,你们内部真的有那么团结吗!”

    启明无法反驳。

    见他不说话,大鲨鱼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凶手是谁先放一边,赶紧把尸体处理掉。你也……节哀顺变吧。”

    游鲨帮为成流月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葬礼。几名船员用陈旧的乐器吹奏了一曲肃穆的哀乐后,将尸体丢进了大海。

    启明再次失声痛哭。

    看着启明悲痛的样子,朴万反而十分高兴,尽管他必须摆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他看向身边的乔飞吉,好像在说:“不愧是你,真的把她杀了。”

    乔飞吉微微扭头,让朴万从他的视野里消失。昨夜里发生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

    半夜,乔飞吉腰带上别着一把小刀,来到启明和成流月的房间门前。他花了好几分钟才鼓起勇气,去开那扇门。

    没想到,门因为年头久了,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声音太大,把里面的人吵醒怎么办?想到这个,乔飞吉顿时胆量全无,就要离开。

    这时从里面传出声音,是成流月在说话。成流月说:“你干嘛去了?”

    乔飞吉心想:“她是在和我说话吗?”于是他通过被打开的门缝向里面看去。黑暗中,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两张床,而且有一张床是空的,只有被子,没有人。

    这么说,启明出去了,去干什么不知道,反正不在这房间里。而成流月刚才和他说话,是把他当成了启明。

    乔飞吉脑子一转,做了个大胆的举动。他直接把门推开,毫不在意门发出的噪音,然后稳稳地走进房间,发出咔哒咔哒的脚步声。

    既然成流月已经把他当作了启明,那么鬼鬼祟祟地行动反而可能露馅,在这种情况下,大大方方的举止才是更好的掩饰。

    果然,成流月并没有察觉到来者并不是启明。她还在自顾自地念叨:“伤口又痛了,游鲨帮的医生真是废物得不行……”

    乔飞吉走过去,一只手堵住成流月的嘴。成流月瞬间挣扎起来,乔飞吉没给她做更多动作的机会,另一只手迅速抽出刀,在她脖子上狠狠割了一刀。血流如注。

    他紧张得心脏狂跳,握刀的手不停颤抖,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僵硬。当他以为已经完成了杀人时,成流月突然伸出胳膊,夺走了他手里的刀,向他面门刺来。乔飞吉身体一震,赶紧出手握住成流月的手腕,刀尖在距离鼻尖不过二三毫米的位置停住了。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等成流月的胳膊彻底软了下去,他才敢松手。

    然后,他把刀从成流月手里扳出来,又给她摆好姿势,盖好被子,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

    葬礼结束后,启明回到工作间,继续改造强引力枪,同时思索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是谁。大鲨鱼的话一直回荡在脑海。

    “你们内部真的有那么团结吗?”

    对启明来说,治愈悲痛的最好方法,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启明专注于工作时,悲伤全都不翼而飞。

    那么,当朴万笑嘻嘻地拍了拍启明的肩膀时,可以想象到启明有多么不耐烦。

    对一个悲伤的人露出笑容——尤其是朴万这种笑容——是一件讨人嫌的事。

    “干什么?”启明没好气地问。

    “嘿嘿,我知道害死月姐的人是谁,当然,只是猜测。”

    “说。”启明盯着他,似乎想要透过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看到他内心的思想。

    “凶手不是游鲨帮的人,而是我们的人,”朴万一字一顿地说,“乔飞吉。”

    “你有证据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证据证明乔飞吉杀了月姐,但是我有证据证明乔飞吉是个叛徒。”

    “什么证据?”

    朴万将那些录音放给启明听。

    “所以,”启明愤愤地说,“都是乔飞吉给白雪纯通风报信,才给我们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没错,这家伙只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完全不顾及整个团队。”

    “等等,既然你早就有这些录音了,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朴万叹了一口气,说:“我承认我有私心在里面,在咱们这几个人中,就属乔飞吉和我关系最好,春香秋爽是一对,你和月姐是一对,只有乔飞吉愿意搭理我,所以……所以我想袒护他。”

    “现在又不袒护了?”

    “因为我怀疑是他杀了月姐,说不定游鲨帮那边给了他好处,又或者是他想独吞太虚石。总之,我明白了我要是再这样沉默下去,可能会导致更多不好的结果。”

    “不论是不是他杀了成流月,单凭这些录音,就足以给他定罪了,”启明淡淡说道,“虽然你和他关系很好,但是很遗憾,恐怕我要拜托你担任处刑人这个角色。”

    “我……我尽量吧。”朴万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