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身边站着他的坐营官，这是他自己援兵营的坐营官，叫宋怀安。

    看到王承恩脸色不善，宋怀安只好弯腰低声道：“两军交战，兵马上万，万箭齐发，必有中者，射的准不如射的远。”

    宋怀安的意思，两军打仗时，对面往往有几千上万人，只要弓箭手多，不用射准，噼里叭拉一顿射，能射多远射多远，总会有射中的。

    王承恩立刻道：“岂能这么论，胡虏和建奴以准出名，一番对射，若我军死伤甚众，极伤士气，很容易崩了。”

    宋怀安只好闭口不言，只是心想，能射的准的明军，又有多少？

    大明建国之初也没多少人。

    历史有名的李广，也有说过，敌人如果在数十步外，他通常不会射击，除非他能确信命中目标。

    所以动不动在百步之外，百步穿杨这种，都是异想天开，万中无一。

    “下一个。”就在这时，前面齐鹏飞转身，看到丁毅和章轲两人还在。

    两人面面相觑。

    “你先请。”丁毅果断道。

    章轲也没犹豫，哈哈一笑：“那我先献丑了。”

    章轲牵来了一匹纯黑色的马，比较少见，看起来还是挺威猛，只见他轻轻一个翻身，很利落的上马，取弓，再一拍马屁鼓：“驾”，缓缓往起跑线去。

    整个动作比较流畅，连丁毅都能看的出他就这上马这水平在这会的明军中，都能算精锐了。

    果然，不远处的王承恩眼睛微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王承恩久经沙场，天启元年时，就带人击破河套蒙古部落于山丹县麻山湖，并大有斩获，原本是很有希望升副总兵，甚至总兵的，结果被吴自勉抢了先，而且朝廷空降了总兵杨肇基。

    论个人能力，王承恩也不比上面两位顶头上司差。

    王承恩在历史上在杨肇基和吴自勉之后，才做到绥镇总兵，当时已经是崇祯朝中期的事了。

    “这人是谁？哪个堡的？”王承恩立刻问身边一个管队官。

    那人看了几眼，好像不认识，又跑去问齐鹏飞。

    齐鹏飞也不认识，但知道哪个堡的，又找了个人去问。

    他们在问来历的时候，章轲已经从起跑线开始。

    考核一共就只能跑一百步，可以射十箭，所以一般人跑的很慢，跑快的不容易射中不说，还来不及射十箭。

    章轲的马速明显比前面的人都快几分，动作也比较熟练。

    提速，举弓上箭，几乎没有瞄，完全靠感觉。

    嗖，第一支在他跑出五六步时就射出去了。

    “好。”现场一片叫好声，连丁毅也以为他要中靶了。

    不料，嗖，那箭贴着三十步外的靶子飞了出去，误差大概有一米左右。

    “切。”丁毅乐了。

    但他知道，大伙叫好，是因为刚才章轲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又没瞄的时间，动作漂亮，射的干脆，就是没中。

    章轲自己也乐了，他笑着继续往前跑，拿箭，举弓，嗖，同样没有瞄。

    射的漂亮又干脆。

    四周又有人叫好。

    嗖，依然没中。

    “切。”丁毅吱着牙笑，就知道这骑射没那么容易。

    章轲两箭没事，表情依然很轻松，看的出心态挺好的。

    他继续再射，几乎每箭都不瞄。

    他一共只有一百步，哪有时间瞄。

    就在他继续射时，齐鹏飞已经打听到消息来到王承恩处。

    “归德堡防守官陈松的老乡，听说以前是甘肃镇的夜不收---”齐鹏飞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在那边犯了点小事，逃到咱们这边，陈松是他同村，就收了他。”

    王承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脸上先是露出喜色：“是个好苗子。”

    齐鹏飞见状，又压低声音道：“听说陈洪范马上要经过，会不会为了这个事？”

    陈洪范在天启年间历任高台堡游击，红水河游击，后来调任陕西都司都指挥使，最近刚刚又改任甘州西路副总兵，即甘肃镇二把手。

    他从西安去甘州本来不要经过绥镇，但不知为什么要到绥镇来，总兵杨肇基也和副总兵，几个参将们打过招呼，到时要一起接待下。

    王承恩想都没想：“章轲出事时，陈洪范还不在甘州，区区一个夜不收，哪犯的着他亲自来延绥？”

    齐鹏飞一点感觉有道理，当下不再说什么。

    “好。”就在这时，远处一片叫好，声音奇大无比。

    王承恩和齐鹏飞他们抬头看去，却是章轲终于上靶了一箭。

    这箭射的位置大概在后世五环六环左右，反正远离靶心，但也算不错。

    “几箭了？”王承恩非常满意的问。

    身边一个管队官立刻道：“第七箭了。”

    七中一，这水平在现代人丁毅眼里肯定不行，才三十步距离啊，还是固定靶，但事实上在此时的明末，都算不错。

    后面章轲连续又射了三箭，最后一箭时都跑出一百步距离了，但依然没中。

    十发一中。

    离王承恩的要求，十发二中还有差距，但齐鹏飞一看王承恩表情，就知道王承恩看中他了。

    “让章轲不要走，一会过来领钱。”王承恩果然道。

    “这小子，遇到大人您，算是走大运了。”齐鹏飞低声陪笑道。

    他当年十发二中，才勉强被王承恩选为家丁，一路升到现在位置，没想到现在十发一中都能入选了，没办法，矮子里拔高个。

    此时现场最后还没有出场的只有丁毅。

    丁毅先和章轲打了个招呼，不料章轲对他道：“马速不能太快，不然一百步来不及射十箭。”

    “今天风有点大，兄弟注意点。”

    “多谢章大哥。”丁毅没想到这章轲为人还是挺不错的。

    这时他才发现，今天确实有点风。

    “驾”丁毅上马，往起点去。

    他的马没章轲的好，但也能用用，又不是打仗，跑起来感觉有点巅，没有蒙古和河套地区的稳，搞不好是明军自己养的。

    骑在马上，丁毅一手摸着弓，一手牵着绳，脑子里已经缓缓闪过杜威的记忆。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杜威附体了一样。

    杜威死时快四十岁，当了二十多年的兵，干了十几年夜不收。

    他的记忆他的经历，他的能力，都像复制般的往丁毅身上狂涌而去。

    丁毅从来没感觉自己对马和弓这么熟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