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族
落日的余晖铺洒向整座巍然高耸的城堡,在那传统的洁白大理石镀上一层金辉,宛如一位执剑的巨人矗立着接受神光的洗礼。
作为莫娅这种以武立国的星际帝国中,这座巨人城堡背后的肯诺家族更为尚武,他们是莫娅皇族的附庸卫士,在那些征战星河的岁月中烙印下不可磨灭的历史。
在拥有星际飞船的宇宙大航海时代,保留几万年前封建时代的帝制分封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那位开国皇帝坚持认为荣誉和血脉,要远比邻国的议会制的利益链,还有那些宗教洗脑更加牢固。
近千年的历史流转似乎印证了这位皇帝的高瞻远瞩。
在持剑巨人城堡的天台上,逐渐幻化为红霞的余光在一双黑色瞳孔的注视下落入山脉之中,转眼间,自动感应而一一亮起的柔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俯瞰而下是一片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
少年执拗地盘坐了一会,任由夜里吹来的寒风刺激着裸露的胸膛。
一阵刺耳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寻声望去,是由六架战机组成的阵列从云层飞出,转瞬消失在了另一片云层里。
这吵杂掩盖了身后靠近的脚步声,直到那人站定在了少年的身后才被他发觉。
投入少年眼里的是一双交叠修长的美腿,视线往上,一袭黑色瀑发随着的垂落在腰间和高耸的胸前,每一处服饰的细节得体自然,无不展示这女子的韵味光彩。
少年的视线没有驻留太久,没有像其他看见这女子的男人那样,喉结滚动,目不转睛,脑海里满是各类邪恶念头,因为这是他的姐姐,肯诺家族的次女,露娜肯诺。
二十岁的露娜不知在贵族圈里经历了多少尔虞我诈,作为曾经名校的天之骄女,再到如今掌管着几个家族贸易公司,身上带有寻常女子没有的,令人生畏的气质,同时又有那贵族特有的知性。
两者结合形成了这朵被称作致命玫瑰的传奇女性。
在这最小的弟弟面前,露娜一如往常那般卸下了所有拒人千里的尖刺,语气柔和地说:“父亲在找你,艾然.肯诺。”
“我不是肯诺。”艾然似乎很是抗拒这个姓氏,作为肯诺家族中,连母亲名字身份都不配提及的私生子,他的过去一直在肯诺和母亲的夹缝中。
“呵呵。”露娜对待这个弟弟没有半点掌管公司时的强硬,柔声细语地说,“对,我的弟弟,你不是肯诺,你是艾然,但很快会成为肯诺的一员,我有点嫉妒你了,你不知道父亲给你的成年礼安排了什么?”
“安排了什么?”艾然明知故问道,他默默地取出了腰间别着的折叠手杖,抖开成一米多长,他以这根手杖为支点支撑着这具孱弱的身体起来。
露娜没有去搀扶弟弟,她之前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举动,无一例外地被这少年以更多的方式谢绝,这个私生子没有姓氏,却传承了肯诺家族人特有的倔强。
“你该去问问父亲吧,再等下去你就要去承受他的怒火,说不定把这位委任收回去交给尼尔斯也说不定。”说起尼尔斯这个名字时。露娜的语气和艾然的脸色都带上了不加掩饰的不屑。
艾然倚着手杖,用他那特有的保持正常人的方式前行,只是动作略微缓慢,略显蹒跚,每一步他却都走得十分认真。
他很多年前就认定了,无论人生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道路,他都要咬着牙走下去。
“尼尔斯……他现在的嫉妒和怒火一样高涨了吧。”艾然随口说了一句,走过天台这段路程他竟不比姐姐要慢。
“他永远是那么自视甚高,却又不想努力学习。”
话音未落多久,两人所谈论的主角便拦在了前方,通往家主所在的必经之路上。
尼尔斯.肯诺,这位肯诺家族的次子有一只继承他外祖父的鹰钩鼻子和狭长的眼睛,他是最不像肯诺家族的成员。
此时尼尔斯正抬起他的鹰钩鼻子,极力地抬高用一种藐视的态度,故作不屑地盯着地位远不如他的私生子弟弟。
所有跟随在肯诺家族成员身边的随从,自觉地离开了这片不属于他们的战场。
艾然对这位次子三哥的蔑视已是习以为常,他拄着手杖,步伐没有丝毫停顿,视若无睹地越过三哥。
“你!”尼尔斯对私生子弟弟的无礼态度感到不可思议,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背影骂道:“你这个杂种,忘了礼节了吗?”
杂种二字如刺过来的剑般让艾然停顿了下,他缓慢地倚着手杖转过身,默默地行了个礼后,准备继续走向父亲的书房。
“你凭什么得到父亲的青睐,你这个父亲不知道哪里欠下的风流债的杂种……”尼尔斯刺耳的辱骂如炮弹一样开火了,而面对这一轮攻击的是艾然那早如铜墙铁壁的心理防线。
只是,在尼尔斯将目标直指向艾然那素未谋面的母亲时,一股火焰在他的心底升腾而上,左手握住的合金手杖发出吱吱的轻微响声。
“好了,尼尔斯!”露娜听不下去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她拦在了即将发作的私生子弟弟身前,看似挡住了尼尔斯的怒火,其实只有她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下一秒变成一地碎尸的人会是尼尔斯。
露娜作为排行老四的次女,对这位三哥却没有太多的敬意,她说:“你太失风度了,尼尔斯。”
“你一直帮他,是吧,妹妹,帮一个私生子,一个没有基因强化潜力的废物!”尼尔斯将矛头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基因强化潜力?你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尼尔斯,你的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你的基因强化潜力不过肉体类二级,其他类别甚至没有一丁点潜力。”露娜直言不讳地说道。
尼尔斯咬牙切齿地瞪了妹妹一眼,自己的基因强化潜力远不如妹妹,因此他所能担任的职位和家族地位同样远不如她,他正要开口时,一句不容反驳的声音插入了这片言语的战场。
“退下。尼尔斯。”一抹宽广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是,父亲。”尼尔斯不甘地退回到走廊的岔路里。
“你也退下,露娜。”那道身影回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内,“艾然,进来。”
这充满威严的声音是那般简短,短得容不下半点异议的空间。
肯诺家族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当这位地位最为低下的私生子从家主的房间里走出来时,他的地位将跨越无数个层次。
这也正是尼尔斯如此无礼的原因,若是他和尼尔斯在这里发生冲突的话,那么这项委任很可能另托他人之手了。
当然尼尔斯也不会是这他人之一。
艾然知晓这位哥哥是那么追名逐利,而自己,这位仅仅比仆人和管事地位稍高的私生子,竟然能一跃爬到他仰望的地步,恐怕这几夜对尼尔斯而言是痛苦难熬的吧。
艾然拄着手杖,不急不缓,保持以往的步调速度,穿过了走廊,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得到父亲的准许后才迈步踏入这个熟悉的书房。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艾然从小有空就浸泡在书房的书海之中,对这书架子上的每一本书的摆放都是那么熟悉。
“坐。”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的宽大身影冷漠地吐出一个字。
艾然沉默地行了个礼,走到了椅子前,收起折叠的合金手杖,才发现这合金手杖的表面因为自己的怒火出现了几条裂纹。
这可是用来制造单兵机甲的合金!
艾然瞥了一眼后不动声色地别到腰间,用衣服遮掩。
那宽大的身影便是肯诺家族如今的家主,海威肯诺,那比常人要宽阔两倍的体型,和宛如巨人般健硕的身材,蕴含着比基因改造的战斗型异兽还要恐怖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份力量背后的潜力,让海威一步步走到了家主的位置。
那合金手杖上的裂纹没有逃脱海威的视线,深邃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了坐在对面的瘦小少年,那眼神犹如是在欣赏另一头同样凶猛的野兽,欣赏,警惕,又带有几分恐惧,他用嘲讽的语气说:“没有基因强化潜力的废物,是吗?艾然。”
“嗯,没有基因强化潜力的废物,我承认这个评价,正如我接受家族内外所有人对我这个废物的评价。”艾然自嘲的意味比父亲更甚几分,“比如只有肉体类二级潜力的尼尔斯。”
“委屈你了,孩子。”海威安慰的话语里透露出罕见的温柔。
“没什么可委屈的,父亲,我早已摆正好私生子的位置,只是,为什么要把我摆在台面上,或许你该亲口告诉我,那些传言是假的。”
海威反问道:“你害怕成为众矢之的吗?艾然。”
艾然停顿了下,陷入了回忆,如今已经免疫大多数冷嘲热讽的艾然,经历了不知多少内心的挣扎,和想把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碎尸万段的暴怒,这一切并没有因为年龄的成长而消失,只是压制下去罢了,像不断压缩的弹簧,他回答道:“我一直以来都是众矢之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