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启轩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吴婵脸上露出笑容。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缓和的信号。

    何启轩突然也笑了一下，说：“你们俩小夫妻真有趣，立场完全相反。你就这么帮星丛，鲍平这么贬它。”

    “鲍平？他来找过您？”

    “对啊，跟我讲李与非陷入官司的就是他。”

    在美国的消息也能被挖出来，看来鲍平做了不少功课。吴婵想，但嘴上还是找了个理由，为鲍平作了辩解。她必须维护他。她和鲍平的感情，即便不能成为佳话，至少不能沦为笑话。

    早晨，吴婵刚来到天信，四名员工过来找她，都是从前海外推广部的同事，而且是非常能干、她也很信任的几名员工。

    四人犹豫一番，终于有一人带头说：“吴总，能不能请您跟人事部沟通一下，原部门解散并不是我们的责任，把我们流放到其他部门之前，至少应该征求一下我们的个人意见。”他把“流放”两个字讲得很重。

    吴婵陡然醒悟，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她从繁忙的工作中猛然惊醒。最近，她全身心投入到了星丛项目的推进中，这个项目不仅是公司的未来之星，也是她职业生涯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每天，吴婵都在会议室、实验室和办公室之间奔波，与团队成员紧密协作，力求将每一处细节打磨到完美。然而，就在她全力以赴之时，却忽略了天信公司内部正在悄然上演的一场权力斗争。

    上周，当她埋首于星丛项目的数据分析时，吴娟，她的妹妹兼竞争对手，却在她背后悄悄布局。吴娟趁着吴婵无暇顾及公司其他事务之际，果断地合并了海外推广部，这一步棋看似不经意，实则精准打击了吴婵的核心力量。

    海外推广部不仅是吴婵一手建立起来的部门，更是她在公司内外声望的重要来源。现在，这个部门被吴娟接管，意味着吴婵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略据点。

    但吴娟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她似乎打算彻底清除吴婵的影响力。吴婵意识到，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她身边那些忠诚且能力出众的助手们也将面临被边缘化的风险。这些人不仅是她项目成功的关键，更是她在公司内部立足的根本。

    吴娟的下一步，很可能是要将这些得力助手一一调离，让吴婵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吴婵询问了一下，四人和上次闵婕一样，都被派到远离核心的部门。吴婵一阵愤怒，表面只能安慰四人：“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上次，吴总也是这么对闵婕说的吧？”员工幽怨地说，“我们可不想像她那样的下场。”

    吴婵一惊：“什么意思，闵婕怎么了？”

    “您不知道吗？她前几天高烧，部门经理不准假，结果现在发展成急性心肌炎，住院了。”

    吴婵失神地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她刚从闵婕的病房出来，内心像压了一块铅一样。

    闵婕瘦了不少，人也看起来很憔悴。不知是无力争吵，还是已经心死，她显得比上次愤然离开的时候平静得多。她没有抱怨，也没有问责吴婵，这反倒让吴婵更内疚。吴婵告辞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闵婕叫住吴婵，意味深长地说：“吴总，不用担心我了，还是好好为你自己打算吧。”

    几只鸽子大胆地在吴婵面前踱步，悠闲地啄食。吴婵盯着鸽子，暗暗思考。一直以来，她对吴娟的挑战都是采取以退为进的忍让态度。她不想让父亲为难，更不想把吴家的私事，升级为整个天信的八卦谈资。现在看来，无端忍让反倒助长了对方的气焰，吴娟反而把她的回避当怯懦，把她的隐忍当驯服，变本加厉。

    吴婵慢慢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鸽群。鸽子受惊，扑棱棱飞了起来。吴婵看着惊叫飞起的鸽子，脸上露出坚定甚至有些冷酷的表情。

    吴婵回到天信，直接冲到吴娟的办公室，报了那四名员工的名字，言简意赅地说：“收回你的调令。这几个人的安排，我说了算。”

    虽然两个人一直不睦，吴婵却也从来没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对吴娟讲过话。吴娟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气恼：“你别忘了，人事部是我负责的！”

    吴婵近乎粗暴地打断：“闭嘴！”

    吴娟一愣。

    吴婵走近一步，几乎对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吴婵只是输得起，不代表我赢不了！”

    吴娟明明知道她不过是威胁，但看到吴婵凛冽的眼神，还是不自禁感觉到一阵寒意。

    天信的高层会议上，吴娟骄傲地宣布她的团队所打造的智能家电已经完成第一步。她带各位天信的高层参观作为样板的智能会议室：在众人进入之前，智能空调提前开启，按照人数设置最佳温度；工作电脑提前启动；自动咖啡机提前工作。

    这些在硅谷早已经实现的操作，第一次出现在天信这些中老年人为主的管理层面前，还是非常炫酷的。众人赞不绝口。

    吴娟得意而挑衅地看向吴婵。

    吴婵有点鄙夷。但她心里明白，鄙夷不能成为她阻挠项目进展的借口，毕竟物联网一体化，对于陈旧的天信产品线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跨越。她要指摘或者反对，只能拿出更令人信服的、专业方面的理由，而这理由，凭她的知识储备是拿不出的。

    好在她有高参。

    吴婵悄悄地把智能会议室内部录了一段小视频，发给李与非，问这样的智联网有什么缺点。李与非很快回复，说只有看到芯片详细数据才能判断。

    吴婵看吴娟正洋洋自得地向管理层作介绍，俨然众星烘月。她悄悄退出会议室，趁人不注意，溜进吴娟的办公室。

    吴婵四处寻找，终于在抽屉里找到斯诺公司的设计方案，用手机拍了不少照片。她刚把方案放回抽屉，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显然已经来不及出去，吴婵索性坦然在会客椅上坐下。

    吴娟进来，一眼看见吴婵，警觉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想向你道歉。”吴婵从容地说。

    “道歉？”吴娟还是一脸警觉。

    “上次是我比较冲动，态度不好。而且，你牵头做的项目确实很优秀。我应该好好向你学习。”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吴大小姐居然会认错？”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做得好，我当然要承认。”吴婵施施然站起身，向吴娟微微一笑，镇静出门。

    走出门外，吴婵偏过头，回望一眼办公室，轻声地、冷冷地自语：“做得不好，我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