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梧桐撑起一个尊华盖，落月银辉洒下点点光斑，鸟儿夜无限，秋风微凉，韩牧在“辅助外骨骼的帮助下”很轻松的克服了楼梯坡度的天堑，来到了雇主的门前。

    “谢谢，九姑娘。”韩牧的发声并不大，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自然一些。

    “没关系，下次见。”舒雪摆了摆纤细的小手转身离去。

    那“辅助外骨骼”离开的很温柔、很丝滑，韩牧并未觉察到太多的异样，只觉身形一矮，重了许多，但因舒雪的善良带来的身心上的愉悦没有丝毫锐减，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这是韩牧对年以来第一次现实中的社交，也是一次成功的社交，这对于他以后走出自我的起到而来重要作用，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因为接下来的现实确实有些让他难堪。

    望着舒雪渐渐远去的身影，韩牧暗暗发誓，不管能不成为社会精英，他都不要自我放逐中自怨自艾。

    世上没有绝对的主角，也没有绝对的观众，没有绝对的规则，也没有绝对的绝望，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是相互奔赴，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大多数人都是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中失衡的模样。

    人类是唯一能在世上能生活的很好却活的很糟糕的生种，在生产力发达的现代，精神比物质更需要救赎。

    韩牧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和订单信息，雇主的那扇门伴随着一声“欢迎您的光临，韩先生”缓缓打来。

    灯光虽韩牧的迈进依次交替，其间有条动态的粉红光标和全息智能管家作引导，即礼貌又科幻，如走进了游戏里的未知世界。

    “小哥哥，你到了啊！”

    “嗯，是的。”

    那声音清脆如黄鹂，悦耳如百灵，韩牧莞尔一笑，网络世界里的形容音貌皆可作假，有大眼瘦脸，美白滤镜，AI造像，千万声卡，这些都是网上陪玩必备，所以“上来两个月班”的他熟。

    声音的另一边，那个女孩正处一间大殿之中，殿很大，可容纳上百人，此刻正热闹非凡，这是她的生日晚宴，而韩牧自下小飞行器的那一刻已经被全场直播，大屏幕处在正殿的下方。

    韩牧沿着提示走了一圈又一圈，只觉得这家出气的大，却不知落在了虚拟现实的陷阱之中，更不知他已经成了全宴会用于警戒众人的反面题材与笑点。

    “看到没，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你可不要长大像他一样。”一位打扮讲究的贵妇，低调而又不显奢华，指着大荧屏对自己只有七八岁的幼女说道。

    那幼女一脸嫌弃，似乎拿韩牧为说教的对象是对她的一种冒犯，童声梓气的回道：“哼，你少瞧不起人，我才不会像他。”

    贵妇抚摸着幼女的头安抚道：“好好，不像他，咱们不像他，给吃蛋糕。”

    幼女：“不吃，真油腻。”

    油腻二字一语双关，一是蛋糕里的奶油，吃了会胖，二是荧屏里的男子，肥胖的模样遭到了所有人的嫌弃。

    不但是这对母女，宴会的其他人也像看搞笑节目一样对他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每当韩牧欲休息，那个悦耳的女声便会再次响起，催促他快点前进，而那路在虚拟现实中永远走不到尽头，汗水一滴滴的落下，侵染了他的衣衫，侵染到了他那层峦叠嶂的游泳圈，他真的很难堪，很难过，想消失，又无可奈何，想鼓起勇气，可是连汗水也淹渍了他的眼睛。

    他用手抹了抹眼睛，想要看清，鼻头发酸，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只是觉得手上黏糊糊更让他狼狈。

    韩牧感觉把这一辈子的路都走完了，实在类的走不动了，趴在路边的一个石桌上休息，不想那石桌竟不经重，连人带桌子塌了下去。

    这一场景可说在殿内炸了锅，有人不顾形象的笑岔了气，有人放下了送到了嘴边的美食观察了下自己的身材，有人录下了这一幕做了私藏，但更多的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无论任何时代，说八卦，窃墙角都能满足人类私欲的重要内容。

    今日寿星家长精心准备的这场内容，若是放在平常人视野里可谓说猥琐至极，然而放在这些精英人群的圈子里却是一种流行已久的时尚，美其名曰，反面教育。

    这位家长如此做，亦有出于此心，可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通过此种行径，让自己的儿女免遭沉沦。

    然而人生七苦八难，无论您生来富贵，还是自命不凡，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多不可少，是迎接光明还是坠入黑暗也并非永恒。

    社会精英是个代名词，人之贤愚，在教育和医疗都相对公平的时代，天赋便显得积极可贵，正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凡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往往能站在及格线以上，即属于社会精英的范畴，而有天赋而不努力或者没天赋的更容易被人类成果的反哺所吞噬。

    人所创造的文明成果就像一层壁垒，也是一条无形的分界线，人之初时皆是井底之蛙，只有爬出井壁的人才能看到日出，其余只有正午时许或能看到太阳。

    所以精英的子女也不一定天赋异禀，平常子女也不一定资质平常，在教育与医疗资源共享的时代下都有相同的起跑线。

    所以社会精英的子女并不一定为精英，平常人的子女也不一定为平常人，再之则于一人的成长经历有关，韩牧便是其中之一。

    天上繁星点点几几，韩牧怀着忐忑的心爬了起来，望着倒塌的桌椅自责不已，心想这次的订单估计要泡汤了。

    韩牧盯着钱包里的余额许久，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他挪着他那笨重的躯体，刚才那一摔，磕破了他的膝盖，就当大家都认为他会逃的时候，只见他拍照、留影，从殿的荧屏上传了过来。

    也是这一影动，让嘲笑他们的微微动容，也让寿星的父母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们觉得反面教材就应该有个反面教材的样子。

    生日宴会虽然热闹，此时，寿星龙凤胎中的另一外才第一次露面，如韩牧所料，那双胞胎的父母因觉有失脸面，要取消这个订单，可是被晚露面的寿星阻止了。

    她本讨厌这样的宴会，也试图组织父母的这样的安排，一切无果后，选择姗姗来此。

    龙凤胎中的弟弟似乎不满姐姐的所做所为，驱动荧屏。

    荧屏如门，缓缓的像两侧分开，露出了自家的庭院。虚拟撤去，韩牧握在草坪上还保持着拍照之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石桌石椅，哪里还有其原有的影子。

    宴会沸声四起，韩牧低着头已经明了自身的窘境，脸上憋着愠怒，想努力起身离开，可惜他太胖了，膝盖又受的点伤，试了几次依旧勉强。

    同样陷入窘迫的还有今日的女寿星，她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在灯光下更显靓丽，身后跟着特制的安保性机甲，父母及弟弟的行为让她蒙羞。

    她上前欲扶，却被韩牧阻止了。

    韩牧临离开，挤出了一个自以为职业性的微笑，语调也努力保持着平和，望着那张有着一面之缘的俏脸，想着果然是在两个世界。

    “东西送到，记得五星好评哦！”

    舒雪望着那没落的转身，寂寥的远去，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满怀愧疚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