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疯寻妖传

一、刘三疯

    在步天降三十岁之前有过多段经历,但最让步天降记忆犹新的是那段和刘三疯当阴阳先生的日子。

    步天降是孤儿,是步天降养父进城里卖山货半道上捡回来的,步天降养父打了一辈子光棍,临近70岁时捡到步天降,村里人都说,“这是老天爷看步天降养父可怜,降下一子给他老人家养老来了。”步天降养父一高兴就给步天降起名叫“天降”,这名气听着够霸气,可惜步天降养父姓步,这步天降,听着怎么也像“”补天匠”。补天听上去怎么也得是个神仙干的事,但加个匠字,总感觉是村东头补锅匠李歪头提个梯子就能干的事。

    在步天降初二的时候,步天降养父没等到步天降给他养老,就一头倒在三亩薄田上再也没醒来。从此步天降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成了流浪汉。

    步天降十六岁那年,饿的晕倒在了路边的饭店旁,老板一碗两条把步天降从鬼门关外拉了回来。老板看着步天降可怜就留在了店里打杂,每天管饭。可惜老板娘是个心肠如蝎的狠毒女人,除了不给步天降工钱,还给步天降吃残羹剩饭,心情不好时,还要拿步天降出气。但好赖也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步天降忍了下来,直到十八岁那年,步天降买菜回来,撞见老板娘和厨师在厨房里行苟且之事。步天降不忍心老板戴绿帽子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老板,老板一气之下辞了厨子,离了婚,关了饭店回老家了。步天降也从此又流落了街头。

    步天降之后便在城里四处闯荡,入过传销,因为是孤身一人,没法发展下线,被赶了出来。后来便在一家艺术学院找到了一份当人体模特的工作。这一晃已到26岁。居无定所,三餐不保,想起村里还有步天降养父留的两间土房,三亩薄田,步天降就买了回乡的车票准备回村种地。

    那知回村后,养父住宅荒废多年,早已被集体收回,三亩薄田也早就从新分配给其他村民。这下彻底懵了,回城吧?回城里的车,每天只有一趟,要想回城里只能等到明天,而且步天降兜里的钱甚至连返城的一张汽车票钱都不够了。留下吧?村里连步天降住的地方都没了。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这一晚该何去何从?

    忽然,步天降想到了幼年时的好友刘三疯。刘三疯真名叫刘真水,他到不是每天疯三回得了一个刘三疯的外号,是因为家里排行老三又得了疯病,所以村里人就叫他刘三疯。,这刘三疯打小也是苦命孩子,前边两个哥哥早夭,父母早逝。刘三疯右臂还先天性残疾。出生时右臂就萎缩的像一支干尸的手臂。刘三疯爷爷是村里的阴阳先生,却爱赌,一次赌博场上摸到一手好牌,一激动死在了赌博场上。

    刘三疯比步天降年长几岁,打小步天降就叫他三哥,刘三疯平时不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发起疯病的时候步天降没见过,但听村里人说刘三疯喜欢夜间发病,发病时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自称是“五斗米师张修第三十六代传人鬼师李元。”

    刘三疯小学一毕业,因为家庭变故就在村里当起了羊倌。由于经常丢失村里的羊。从此村里不敢在雇其放羊,又因右臂残疾没有劳动能力,至步天降离开下马村时,便已沦为吃百家饭的乞丐!

    步天降正思慕这一晚该去哪里借宿,想起刘三疯来,心想先去刘三疯家借宿一晚,是走是留明天再做打算。步天降凭着少年时的记忆,摸黑来到了刘三疯家门口。见院门未锁,向院内望去,只见正房内烛光未灭,心里暗喜:“看来三哥还在。”便径直走了进去。来到刘三疯屋外,正要敲门,只听屋内,似乎有人窃窃私语,步天降透过窗户向里望去,只见刘三疯正盘腿坐在炕上一张方桌前,那方桌上别无他物,只点了一支已燃至一半的蜡烛。刘三疯一个人在哪里对着空气喃喃细语。只见刘三疯时而愤怒,时而猥琐窃笑,时而低头抹泪。步天降心想:这来的不是时候,三哥正发疯病呢,此时进去,借宿不成事小,三哥发起病来毒打我一顿就得不偿失了。还是等三哥疯病这股劲过去在进去。随即便蹲在刘三疯屋外,准备等刘三疯疯劲过去在进去借宿。那知这一蹲却困意来袭,竟使步天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当中,步天降被一阵凉风吹醒,步天降睁开眼只见刘三疯的院子里竟站着十几个人,步天降定睛一看没一个是村子里的人,步天降心想,这刘三疯家里是着了贼了。步天降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早年在蹲窑子时就听里边人说过,进屋行窃被人发现时,灭口之事时有发生。哪想到刘三疯都穷到要饭了,还有人打他家主意。这要是群穷凶极恶之徒,怕是今天小命要交待到这了。想到这,也不管刘三疯疯劲过没过去,便冲屋里大喊:“三哥,你家进贼了,赶紧跑啊!”喊罢,便朝屋内跑去,想拉着刘三疯一起往外跑。那知步天降离门口不到一米的距离,却怎么也跑不过去,这时只见院子里一人走来拍了拍步天降肩膀说:“鬼师在里边讲道,不可惊扰!”步天降转头去看那人,那里是人,一张干尸脸由里到外散发着青光,分明是鬼。步天降登时吓得双腿发软,屎尿齐下,昏死了过去。随着一声鸡鸣,步天降猛的惊醒,这时发现院内哪还有鬼?步天降庆幸道:“原来是一场梦,吓死我了。”忽闻一阵恶臭,低头一看裤裆早已湿透,一股屎尿的臭味顺着裤裆直冲鼻腔。这时,刘三疯推开门来,见门口蹲着一人,先是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步天降说:“三哥,我是天降啊!”刘三疯盯着步天降仔细端详一会惊道:“正是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步天降说:“昨天刚回来,三哥,你有干净的裤子没,先让兄弟我换身干净衣服。”刘三疯拉着步天降说:“先进屋。”说着便拉步天降进了屋。

    一进屋,嚯,满屋飘着一股酸臭味,混合着步天降那裤裆里的屎尿味,那味道真是在酸爽不过了。刘三疯顺手便要关门,步天降说:“三哥别关,先散散味。”然后说:“三哥先找条裤子给我换一下。”刘三疯乐道:“兄弟几年不见杂还越长越回去了,杂还往裤兜里拉屎拉尿了。”步天降说:“一言难尽,先给我找条裤子。”刘三疯笑笑道:“哥哥我别的没有,这几年村里人不穿的衣服可是给了不少。等着哥哥给你寻去。”说罢便从屋角的几个大包裹里翻找,翻找一圈后,拿了条女人裤子过来难为道:“真是奇了怪了,前段时间还见到几条裤子嘞,这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一条女人裤子。”步天降看那裤子通体粉色,一串绣着牡丹的花边顺着裤腿处蔓延下来。步天降说:“三哥,村里人送你衣服,也不管你穿的了穿不了啊?再说这女人裤子我穿的上吗?”刘三疯笑道:“村里人也是好心,他们管我穿不穿呢,就是给我施个好心罢了,再说这裤子是王木匠媳妇给的,我看她那大体格子和你也差不多,你试试。”步天降一时无语,心想再不济总比现在裤裆里兜着一泡屎强。就拿过裤子换了上去,谁成想腰围还大一圈,勉强穿上,原来的腰带是系不住了,拿条麻绳栓紧了,以防它掉下来。步天降问刘三疯:“三哥,有内裤吗?”刘三疯挠头道:“这就为难了,哥哥我都好几年没穿过了。”步天降叹口气,心想这时候还讲究啥呀。换上裤子后,坐在炕上环眼望去,刘三疯可真是叫家徒四壁,西北屋角处已快塌陷下来。家里四处漏风。家里除了炕上的一张方桌,和一床打了补丁的被子外再无他物。在看那刘三疯,满脸污垢,头发蓬松,腰间用一条铁丝将裤子连同上衣一起栓住。活脱一个乞丐。刘三疯说:“兄弟你先坐会,我去弄点吃的回来。咱哥俩好好坐坐。”说完便出了门。

    步天降回想自己颠沛流离的这几年,又看看身上穿的王木匠媳妇的花粉裤子,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情不自禁的掉下泪来。伤心之余,看到脱在地上的裤子,想起昨夜梦中之事,似梦非梦,仍是心有余悸。至中午时分,仍不见刘三疯回来,睡意来袭,便倒头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傍晚,炕上已然放了一条裤子。刘三疯看到步天降醒来笑着说:“这裤子是我和村里的张麻子要的,我看他体型和你差不多。张麻子也爽快,给了一条。”然后将一只炖好的鸡端了上来说:“我昨天在村西头野地里设的套,没想到今天还真套住了一只。”说罢要步天降换上裤子,上桌吃饭。

    刘三疯不知从何处竟拿出两瓶白酒,还拿了两个杯子,和步天降吃喝起来。步天降一天没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拿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步天降和刘三疯边吃边聊,三杯酒下肚,将这十几年的经历一股脑全讲给了刘三疯。刘三疯也是唏嘘不已。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步天降已喝的酩酊大醉,以前的种种往事又涌入脑海,回想起这狼狈而又不堪回首的十几年,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刘三疯忽然问道:“居士为何忽然大哭?”步天降拿醉眼看着刘三疯生气道:“三哥,我为啥哭?还不是因为这几年的我受的罪吗?”刘三疯看了看步天降道:“嗯,观居士之面相,这命相之中却有牢狱之灾。敢问居士名字叫什么?”步天降说:“三哥,你连我步天降的名字都忘了?”刘三疯说:“步天降?从居士这名来看咱俩却有这份缘分。”步天降又给刘三疯将酒倒满继续说道:“三哥,知道你爷爷是个阴阳先生,但无非也就是操办个红白喜事,择个日子,给人看个风水啥的,什么时候还会看相了。”刘三疯道:“这些闲散小事,贫道的确是好久不在做了。”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竟对着空气说道:“吾今日不讲道,要和居士饮酒,尔等且回。若无贫道召唤,不可擅自前来。”步天降见刘三疯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想必又是疯病发了,若在平时肯定是要躲一躲的,今天喝了酒,胆子反而大了起来。忽又想起刘三疯的遭遇,竟同情说道:“三哥,你这疯病也是个麻烦事,等兄弟发达了一定领你去最好的医院给你治。”刘三疯竟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萎缩的右臂说道:“贫道此劫,着实也是连累了这位居士。”说罢给步天降将酒倒满。忽地又见刘三疯转头猥琐对着空气笑道:“是小狐仙来了吗?我告诉你这修炼灵气,要循序渐进,不能贪快,你这小狐子就是不听,看看这都来几趟了。”随后又猥琐笑道:“如此反复三日,便可恢复。”随后,探出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外边,像是看着什么走远了,才回过头来。步天降看着刘三疯胡言乱语。不禁有些好笑问道:“三哥你和谁说话呢?”刘三疯说道:“没什么,一群孤魂野鬼而已。反倒是修仙的那条小狐子有点意思。”提到小狐子,刘三疯猥琐的笑容又挂到了脸上。步天降说:“三哥,我怎么看不到,要不让我也看看?”刘三疯说:“居士,昨夜不是见过了吗?”步天降一听瞬间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冒出一头冷汗,酒立马醒了过来。毕竟步天降昨天见到鬼的事情没有和刘三疯说过,他怎么会知道?步天降心惊胆战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