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跑的亡魂
三人一看,原来他们已经被带到了一间会客室,这间会客室里只有简单的桌椅陈设,和人间的普通会客室并无二致。三人在椅子上坐定,那位带路的鬼差早已飘走去唤人了。
不多时,只听一声“上仙驾到,未曾远迎,万望恕罪”紧接着就见一个青面鬼差推门而入,这次的鬼差没有戴面具,同样身着红袍,但比之前那位的要更长一些,也不似之前那位要死不活的样子,脸上倒是堆满了笑意。
张有余连忙起身和来人寒暄,身后风照小声向青湉问道:“怎么不是‘牛头马面’?”
看上去这位新来的鬼差和张有余是旧识,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张有余这才向他引荐二人:“这两位是我们府上新来的仙人,风照和青湉。”又向二人引荐:“这位是地府的议郎官,神君赐名——瞑觉。”
瞑觉笑呵呵地,先是向着青湉抱拳:“风照上仙。”又冲着风照拱手:“青湉上仙。”随后又道:“将来有劳二位多多关照。”
张有余用胳膊肘拐了拐他:“搞反了。”
瞑觉显得也很震惊:“怎么,‘封肇’是女的,‘清甜’反而是男的?”
张有余用力咳了两声,一旁风照哈哈大笑着猛拍青湉肩膀,青湉则是皱着眉头使劲甩肩膀想把前者的手抖开。
瞑觉的表情也尴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自然,又抱拳道:“呵呵,下官眼拙,万望二位上仙海涵。”
张有余一拍他:“好了,说正事吧。”
听闻此话,暝觉清了清嗓子,摆出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事情想必归洛上仙已经和你们说过了,还是老样子,一批亡魂逃跑了。”
闻言,风照青湉二人不由得一惊:亡魂也能“逃跑”?张有余倒是一脸淡然,看样子确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冲着暝觉一伸手:“少废话,名单给我,我早去早回。”
暝觉笑着将一枚玉简递给张有余:“不多,一共一十七个逃魂,其中一个在‘绝境’边缘,归洛上仙已亲自去找,剩下十六个就劳烦若愚老兄了。”
张有余接过玉简,潇洒地挥挥手:“走了。”说着领着二人离开了地府。
很快,三人又来到了人间,风照青湉二人不禁感慨——没想到刚刚飞仙,就把三界游了个遍!
三人化作人间道士的模样(为了方便,风照也化了男相),出现在了一处山脚下。张有余领着二人往山上走,并说道:“你们现在已是飞仙了,回到人间倒是颇受羁绊,法力不能乱用,也不能随意现本相。为了在人间行走方便,我们一般会拜会一些山门,领一个表明身份的箓牒。”
张有余带二人上山拜会山上的道观,只说自己三人是游方的道士,路上被人偷了行李,想要领一些干粮和箓牒。在中土,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再加上三个人都是悟过道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道观的都管也不疑有他,给他们送了些干粮,又根据他们报上的信息补发了箓牒,这才送他们下山。
三人下山的时候,风照青湉对视一眼,风照开口问道:“师兄,这个亡魂逃跑是怎么一回事啊?”
“正准备跟你们说呢,”张有余介绍道:“你们在人间的时候,肯定有人跟你们说过,死后魂魄不要乱跑,须得等到地府鬼差来引你再入轮回,否则会受罚。”
两人点点头。
“这个原则可以说是确有其事,只不过,正所谓‘凡有原则,必有例外’,有的时候,一些亡魂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留守原地。地府就要捉拿这些“逃魂”,但由于地府和人间只能以尸体为媒介联系,鬼差去不得远处,这种时候,就只能托仙庭中的仙官帮忙了。”
青湉问道:“刚刚瞑觉说有一个亡魂逃去了‘绝境’,听说那个地方是上古凶兽伏诛之所在。相传,在那头凶手死后,竟吞噬了一部分的天地,从此该处变成了真正的‘绝境’,一旦进入,无人生还,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我们归洛上仙,是这样吗?”
“你确实知道得多,”张有余点点头,“不错,无论神魔仙佛,归洛上仙是唯一从绝境归来的。所以嘛,本来这种小事一般都找不到归洛府上,随便找几个天兵就给办了。只有当有亡魂逃窜到那附近,才会像今天这样,地府托到天南大将军,大将军又托到我们这来。”
“要以尸体为媒介才能来到人间,全靠亡魂自觉等待鬼差——这套系统也太落后了吧!”风照忍不住感慨道,青湉在一旁死命拽她。
“其实虽说是以尸体为媒介,但并不需要‘死透’,一般人在弥留之际,身体阳气散尽,鬼差就能循着冥冥中的气息而来了。要等人死透了、再以完全失去生机的尸体为媒介的,反而是特殊情况。”张有余组织了几次语言,终于算是勉强把这个棘手的问题解释清楚了。
说完,他又从身上掏出六张符箓:“我之前不是说归洛上仙给过我二十四道剑符吗?我每次下界都会带上六张,你们先一人领三张去,此符中蕴有上仙一剑之力,关键时刻可以保命。”二人慌忙接过,小心收好。
除了得见一眼地府外,这个任务确实很无聊,见到逃魂以后,那些新丧的亡魂都没有什么法力,直接用地府给的法器一下子就收服了,张有余又十分熟练,每次都是先打探消息,然后再精准施展遁法,在没怎么用到法力的情况下,不多日就收服了十五个亡魂。
这一日,三人来到了最后一个亡魂的所在地——西南部的溪山城。
当前一统中土的王朝国号为齐,而溪山城则是大齐在西南边陲的军事重镇,再往西南走,就是少数民族盘族的地盘了。这些盘族人自成一体,与中原汉人交集并不多,历史上多次发生边乱,历朝历代都会在此处设防。而到了像现在这样的太平岁月,朝廷也会以怀柔政策治之,开放“互市”,这里也会摇身一变成为贸易站。
三人依旧化形作道士模样,准备从北门步行进城。今天,这里的守备略显森严了一些,一队甲胄坚固的卫士在门前站成一排,明晃晃的大刀长戟为冷冰冰的城墙平添了一份肃杀。
走到近前,只见几个士兵拦在城门口,正对着进城人员挨个排查,外面早已挤满了等待进城的人群,人们不满地吵吵嚷嚷着,有人叫道:“为什么其他几个城门都不开放了?”一个长官模样的年长士兵看了那人一眼,冷冷道:“公家事务,闲杂人等不得过问!”话音刚落,身边几个士兵猛地抽出佩刀,刀锋的寒光让聒噪的人群瞬间噤若寒蝉。
好在三人扮作游方道士,又有箓牒为证,顺利地通过盘查进到城内。此时天色尚早,而捉捕逃魂须等到晚上。在张有余的安排下,三人分头在城中打探消息,并于傍晚汇合。
会合后,随意找了家酒肆进去坐下,张有余叫道:“店家,我们是几个游方的道士,路过宝地,想要讨点吃的。”
那店家见不是花钱的主顾,热情顿时消减了大半,耷拉着眼皮忒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道了句“稍等片刻”就进了后厨,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三只空碗和一钵少得可怜的素面。
店家将面和碗放到三人面前的桌上,随口道:“三位道长来得匆忙,我们还没备下吃食,只有一点糙面条,怠慢了诸位,恕罪则个。”语气里一点诚意都没有。
风照皱了皱眉头,这几天下来,张有余已经知道了,她原先就是官家千金,后来又加入了修仙大派,飞仙前走到哪都没人敢怠慢,这几天跟着他应该是感受到了不小的落差。
怕她又发出不满的声音,张有赶紧余笑呵呵地接过话茬:“哪里话,素未相识就以精面招待,贫道已然感激不尽。”
见他客气,店家也多少恢复了点笑模样,转身去拎了个脏兮兮的茶壶过来,倒了三碗没放茶叶的白水,招呼了句“三位道长慢用”就走开了。
张有余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见风照气鼓鼓的样子,安慰道:“别气了,等回了府上,让你尝尝纸官儿的手艺。”
青湉将话题拉回到了正题上:“师兄,剩下那个就在附近了吧。”
张有余点点头:“嗯,之前有个盘族人进城参加每月一次的互市,回去的时候在城郊的破庙睡了一晚,回去以后发了几天高烧,还满口胡话,定是中了邪。这个亡魂和之前的不同,有些法力,还须小心些。”
两人闻言点头,他们虽是初生牛犊,但在人间行走了几天,也知道仙人在下界受的诸多羁绊,虽然前十五个亡魂的收服都很顺利,但此刻倒还真不敢太掉以轻心。
风照问道:“可是师兄,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搜寻,而是要在这里耽误时间问来问去?”
张有余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白天我在城中四处打探,偶然听说一件事。昨晚,城西十里外的一处客栈,几个盘族人和一伙汉人镖师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双方爆发了一场厮杀。”
青湉疑惑:“这和那个发了疯的蛮子不一样吧,边境冲突不是常有的事吗?”汉人认为盘族人不通教化,蔑称为“南蛮”或“蛮子”。
“是啊,边境冲突正常,但不正常的地方在于,厮杀双方是雇主与被雇者的关系——那伙镖师和蛮……和盘族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那天本来是按约定从中原押镖一批中原布帛过去,根据店小二的说法,双方交接货物以后,就在客栈里欢宴,本来推杯换盏好不痛快,却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冲突。
“更怪的是,店小二说,当时就连他自己也从心头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只想暴起伤人,甚至跑回厨房想要拿刀,这才被店里其他伙计给拦了下来。客栈伙计们见大堂里刀兵不断太过危险,在后院偏房里躲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去,发现双方都死光了。
“客栈不敢怠慢,今天一早就进城报官,仵作验尸发现,有的盘族是被他们本族特制的‘猿猱刀’所杀,而汉人镖师也有些是被同伴的佩剑所杀。这些尸体眼带泪痕,显然是一度杀红了眼。”
说到这,风照青湉二人终于明白过来了,异口同声道:“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