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卸工走到几步远仓库墙边，墙上伸出一个粗大的水管前，一扳上面的球阀，水“哗”的一声喷了一地。

    黄老板骂：“你特么开小一点，这么放水得多少钱？”

    安康笑着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粗的民用自来水管，快赶上消防水枪了。”

    黄老板：“别提了，前几天有个货车倒车，把仓库的墙给撞倒了，里面的自来水管也撞折了，自来水跑了十几吨，自来水公司要罚我呢，这是在主管道上临时安了个阀门对付着用。”

    装卸工洗完手上车找到于燕的货，见是不怕摔的泡沫体位垫，直接往车下扔。

    吵架的司机和货主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也不吵了，开始卸货。

    当那些被盐酸腐蚀过的货物顺着滑道往下放时，盐酸呛人的气味刺激得安康连打了两个喷嚏，忙向旁边躲开几步。

    于燕的货扔下来两件，装卸工在车上找第三件。

    于燕上前翻看着货物对着车上装卸工说“师傅，你卸货时帮我看看上面有没有盐酸……”

    说到这儿于燕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一眼，向旁边走了几步接起了电话：“吕院长你好……”

    安康站到了太阳晒不到卡车阴影里等于燕。

    于燕边打电话边来回走步，走了一会儿觉得晒得慌，看到安康站的地方阴凉也走了过来。

    刚走过车头到车厢边，车上装卸工抱起一个纸箱往滑道上放，被盐酸腐蚀的纸箱承受不住箱里货物的重量，一个三公升大小的玻璃瓶从箱底掉了出来，撞到车箱铁护栏上“叭”的一声碎裂，玻璃瓶里面的盐酸从上向下泼到刚走过来的于燕的头上，身上。

    车上车下的装卸工，包括黄胖子，全吓傻了。

    安康离于燕只有两步远，从看到瓶子往下掉就喊着“哎——”往前跑想接住瓶子，没想到瓶子会碰碎。眼睁睁地看着盐酸泼到于燕的头上、身上。

    于燕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被泼了一头一脸的盐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生着气抬头地找这“水”是哪儿来的。

    安康冲过来拉着于燕就往几步远的库房跑，于燕试图挣开。

    安康喊：“盐酸泼你身上了。”

    于燕这时也闻到了呛人的气味。她经常和医院打交道，医学常识还是懂一些的，意识到自己被盐酸泼到了脸上身上，当时就蒙了。

    安康把于燕拉到库房墙边那个粗大的水管下面就扳开了阀门，水管里的自来水当头浇了下来。安康边给于燕“洗头”边在“哗哗”的水声中大喊：“快脱衣服，快——”

    于燕犹豫。

    安康又喊：“盐酸——浇到你身上的是盐酸，快脱快脱——”

    于燕这才脱下薄薄的防晒衣，安康也不清楚盐酸都浇到了哪里，印象中看到的兜头浇下的，应该头上身上全有。

    见于燕不肯脱小背心和胸罩，上手几下撕下来，接着又要脱于燕的裤子。于燕双手护住裤腰带死活不肯，安康也不好意思再扯裤子，对着她大喊：“蹲下。”

    于燕的耳朵里除了“哗哗”的水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安康偶尔的吼声。蹲在水管下面任由安康给她胡乱的“洗头”“冲澡”，几次想站起来都被安康按下去，后来蹲不住坐在了满是水的地上。

    洗了十多分钟，于燕已经冻得哆哆嗦嗦，挣扎着想起来。安康按着她的头吼叫：“再特么乱动我揍死你。”

    直到安康感觉冲洗得有够十多分钟了，她身上、头发上一点盐酸的味儿也闻不到了才把她从水管下拉出来。

    这时安康才注意到眼前坐着的一团白肉，接着又闻到了盐酸的气味，毫不手软地再次把于燕推到水管下面暴洗。

    又对于燕耳朵喊：“别动，自己先冲着，我给你拿衣服去——”

    于燕挥下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安康一离开水龙头又闻到了盐酸味儿，找了一下才看到是洒在地上的盐酸飘过来的气味，那片水泥地被盐酸烧成了一片白色的沫子。

    安康打开于燕的车门，从自己的双肩包里面掏出王亚洲送给他的运动服上衣，跑回关掉水阀套在于燕的身上，捡起于燕的手包，拥着她来到车旁打开车门把于燕塞进去。

    又从手包里找出车钥匙，打着火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出了物流中心等红灯时，头脑麻木的于燕清醒过来。因为她一抱着前胸，安康给她套衣服时连她双手都套在了里面，她从衣下伸出手，焦急地在包里乱找。

    找了一会儿问安康：“我手机呢？”

    “可能是给你冲洗的时候落在库房了，现在就别管手机了，去医院要紧。”

    “把你的手机给我。”于燕要过安康的手机反复地照镜子，见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才放心。

    最后注意到自己的双眼是红的，吓坏了，让安康直接去中心医院烧烫伤科。

    这一路，于燕不停的问：“我的脸变色没有？”

    还把衣服掀起来让安康看看身上的皮肤变没变色，安康差点把车开到人行道上去。

    安康也问她：“有刺痛感吗？烧灼感呢？”

    “我就觉得眼睛煞得慌。”

    “那你快点哭，用眼泪冲一冲。”

    “哭不出来。”

    “多想想伤心事，你喝多那天晚上不是哭的挺好吗，就想那天晚上的事。”

    “还是哭不出来。”

    接近中心医院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安康心里有了底，于燕脱离险境了。

    不然，早疼得哭爹喊娘了。

    到了中心医院，于燕连号都没挂直接闯进烧伤门诊，拉过一个认识的女医生进了里面的检查室。

    安康坐在走廊等着。

    过了二十来分钟，于燕和一个女医生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向医生介绍：“他就是安康，当时还威胁要揍死我呢。”

    女医生说：“你快好好谢谢人家吧，多亏他懂，不然你的脸就毁了，身上也不知道会留多少道疤呢。你是女人，人家救了你的脸就是救了你的命，还给你至少省了几十万的医药费，这恩情你用钱是还不上了，鼓掌致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