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按原样放回去再次给佟琳打电话，说了这里的情况，老太太听了说：“就这么明着送，这是要毁增瑞啊。东西都别动，我让你大姐马上过去，让她处理。”

    佟琳没到，小包端着托盘先上来了。

    给安康准备的是一大碗炖得烂烂的牛肉，外加两个精致的炝拌小菜、一碗米饭，还有一斤多羊肉干。

    就在安康端起碗美滋滋的要吃时，看到佟有山眼巴巴地看着他，知道他馋了，把饭菜端到了走廊。

    这要是让老爷子忍不住偷着吃几口做不了手术，自己努力留下的好印象就全毁了。什么帮着收礼记账那全是副业，护理才是自己的饭碗。护理上出了事副业上干出花来也没有用。

    他摇了摇头，把上午众人带给他的恭维和陶醉感甩出去。提醒自己：你就是一个一天想挣三百的护工，人家官再大权再重钱再多，与你无关。

    反复提醒自己几次后安康冷静下来，开始细细品尝炖牛肉。

    快吃完时，佟琳赶了过来。随手给安康几个无花果：“别人给我的，给你尝尝鲜。”

    随后把记账的几页纸撕下，拿走了所有的现金和卡，然后分别给医生办公室和护士站、食堂送了鲜花和果篮，给安康留下两个果篮让他随便吃，走时又带走几个，对安康说：“下午不让外人探视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晚上可全指望你了。”

    安康一听，终于可以睡一觉了。

    外面的人是进不来，可是，里面的能啊。

    佟琳走了不久，一个干瘦的医生悄悄走了进来，和佟老爷子聊过几句病情后开始问老父子的身高体重，安康不明白问这个干什么。

    干瘦医生说自己是麻醉科主任，老爷子的手术由他负责麻醉，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麻醉科主任走时留下两千块钱，安康照例记账。

    此后，二院部分科、室、部的头头们，很默契的隔一会儿就来一个或几个。

    做为一个护工，平时护士长带着笑容和他上几句话就等于是天大恩赐了，科室的大主任在查房的时候看到护工跟没看见一样，不问到病人的情况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如今这么多的大主任主动、热情、客气地跟安康问好道辛苦，让安康深刻领悟了宰相门房七品官的含义。

    当然，来的人没有空手的，也都在安康的小本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午四点半，佟琳和陶老太太进来，安康把下午的账报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指佟琳：“医院里的事跟你大姐说，这都是她和增瑞的人情，以后得他们还。”

    安康把账本和现金交给佟琳。接着老太太在市委组织部的二女儿和在省住建厅的儿子也带着家人相继进屋。

    随后赵增瑞也和几位医生来到病房，一时人满为患。

    安康在佟琳耳边说声：“人多，我出去在走廊站一会儿，大姐有事喊我。”走了出去。

    这是安康的工作习惯，家属来看病人的时候他一般都要躲出去，放松一下，主要是给家属说私密话的空间。不少家属先问病情，然后就会问病人护工怎么样，心里有鬼的护工这时不敢出去，唯恐病人跟家属说什么。安康对自己的护理很自信，所以他不在乎这些。

    五点多，手术室的人推着平车走了过来。

    安康跟在他们身后进了病房想帮把手，但用不着安康，屋里的医生们一起动手把佟有山抬上车盖好被推了出去。

    老太太对安康说：“你就不用跟着去了，在屋里好好睡一觉，今天晚上全靠你了。”

    “那行，手术结束后我接人去，林主任，手术大约几点完事？”

    “晚上七点左右。”

    安康给手机定了时，躺到靠边的空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七点被闹铃叫醒，安康起来穿着拖鞋“踢里踏拉”的去了三楼。

    三楼整个一层全是手术室，有多少间安康也不知道。电梯外是一个候车室一样的大厅，放着一排排五个连在一起的椅子。

    目前大厅里有三十多号人，或站或坐形成五六个小圈子。

    别看大厅里这么多人，但很安静。安康从电梯里出来，“踢里踏拉”的拖鞋走路声显得很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安康睡眼惺忪的脸上。

    安康走到老太太跟前问：“不七点吗？还没出来？”

    “嗐，专家从机场到医院路上车出了点事，耽误到现在刚开始手术。”

    “那啥时候出来呀？”

    “你回去睡觉，别的别管了，到时有人叫你。”

    安康环视一眼，发现年龄大的人及孩子都围着陶胜男坐在椅子上。

    佟琳和几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站在窗边聊天，看到安康点下头。

    佟二姐身边围着八九个女人，形成了一个圈子。圈子的核心手拉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佟二姐，另一个居然是王亚苹。

    安康想起护理王新田时有人说过是市里组织部的人委托社区帮助照看王新田的，看来是王亚苹拜托佟二姐打的招呼，私交不好做不到这一点。

    郭丽娟也在这一圈人里，不过没站在内圈，属于外围，一副随时准备凑上去说话的样子。

    佟二姐和王亚苹见安康看过来，同时向他也点一下头，王亚苹头点得较重，很像晚辈向长辈行礼。

    老太太身在省住建厅的儿子身边站着几男人。明哥也在其中，二人看到安康先点头后招手，明哥还笑了一下。

    赵院身边围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男女，食堂的小包向安康摆摆手。

    安康转过头对老太太说：“那行，正好没睡够，我回了。”

    “你等一下，”老太太叫住安康，“你还没吃晚饭吧？”

    “没有。”

    “没吃饭这一夜怎么熬得过去？食堂现在下班了。”

    老太问周围的人：“你们谁有吃的东西，快给他垫补一下，佟琳你给他点个外卖。”

    大厅里的人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往自己身上摸，可是谁看望病人会随身带着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