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药(一)
宁溪将纸张交给了魏盟,“好好收着,明天送还给兵器部。”
“是,主子,”魏盟收好,也看到了走近的景大人,连忙跟主子说道:“梁七说景大人自己跟过来的。”
宁溪只是浅浅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责怪,“你先过去帮药师的忙吧。”
“是,主子,”魏盟说完,就走了。
留下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得风生水起,心生暖意。
宁溪想到了商家族地的院子,那片晚霞里,她走向了他,宁溪很想告诉他,可是她突然记得,他忘了,是她的手笔。
她现在的心情很矛盾,最近的心情也很复杂。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早已今非昔比,或许给他逍遥散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种危险。
就是,控制不住贪恋他的存在。
这种贪恋甚至跟情欲无关。
几年前抛下他,是第一次抗拒,就是不想要这种不可控的存在。
逍遥散是第二次,是下定好决心要走一条不归路后的决绝。
别院是第三次,她想要他,便只能不要他。
上次在侯府,是第四次。
可是不管她怎么抗拒,他走近得就那么没道理。
想到他就那么翻墙进了侯府,然后那么理所当然地解带宽衣,宁溪想到的时候,还是笑了笑,那时候,心跳得厉害,心里喜欢得莫名其妙,而且,还无关情欲。
宁溪不知道自己还能推开几次。
可是,她走的路还是太过危险。
景二公子是一个有执念的人,他想做的事情,一往无前。
不然,新法的推行,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可是景明运作起来,就是四两拨千斤,这一点,即使他文冠天下的大哥,也是轻易做不到的。
他好像不懂这诡谲的官场,又好像游离之上,可轻易操控全局,可偏偏是至纯心性。
所以上次,他说要查的时候,她才心慌。
更何况,有公孙离的出现。
梁林儿是她的现在,往后退,是离剑,最后,还有宁溪。
她骗了所有人,骗了长公主,骗了圣上,骗了公孙离,更骗了眼前最特别的人,只有哥哥萧尹和林安知道所有,可是他远在岭南。
景明本来是笑着的,可是看着她复杂神色,充满愁绪的眸子,心里痛了好些下,就要走上前,要去抱人的意图很明显。
不过宁溪眼中湿润,笑着退了一步,好像在乞求些什么。
景明看懂了,便只是走到她的身边,忍着所有的疑问,就这么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彼此,直到宁溪终究转过头,转头的瞬间,一滴泪从那红了的眼角滑落,在落日里,烫得景明心被灼烧了一般疼。
他伸手,替她拭去泪痕,“小溪,让我走进去,你相信我。”
又有泪珠滑过他拭泪的手指,景明忍不了,将人狠狠地圈在怀里,“你不要一个人。”
景明感觉到她双手死死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隐忍着很多情绪,她就那样安静而隐忍地哭着。
宁溪只觉得他抱得还不够紧,伸长手臂,绕过了他的肩,环在了他的后颈,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低低抽泣。
景明心疼又欣喜万分,双臂环抱住那纤巧的腰身,手交叠在她的脑后和背上,将人圈得更紧,融为一体,不时落吻在她发上,在她耳侧,安慰着她的情绪。
宁溪渐渐平息,从他颈窝处抬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双臂环得更紧了些,又垫脚而上,想更贴近他几分。
这种身体的接触,早已让景明如痴如醉。
“我也想你,”景明感受着她的依赖,早已动情,“很想你。”
“嗯,”宁溪在他耳侧低语。
“嗯是什么意思,”景明不满她的敷衍。
“我想你了,景大人。”
宁溪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有点影响呼吸,她正要起身,便是突然悬空的感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
景明早已将人抱起,转起了圈。
本来还红肿着双眼的宁溪便展颜笑了出来,一边紧紧地环住他,生怕他把自己摔了,可是他抱得很稳,转圈转得很稳,那么易碎的一个人,总是在她需要时,化作最令她安心的存在。
“放我下来,”宁溪担心他的脚。
景明听话地停了下来,不过两人踉踉跄跄好一会才站稳。
宁溪还是被他圈在怀里,而后便是他俯身过来的深吻,一手在她后颈,一手在她腰间,容不得她逃离,要她承受这满腔的爱意,夕阳下,身影交叠,呼吸交织。
宁溪情动,自然甘之如饴,与之亲近。
“咳咳,”是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
景明比宁溪更快反应过来,将人转身,藏在了自己的怀里,只是呼吸已乱,情状不堪。景明并不知道来人是谁,他只是不想这样的小溪落入别人眼里。
待回头,果然看到是一位老妇人,正在拿着药锄,大概是刚转过那边的山坡,这里又只有一条路,景明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得怀里的宁溪先开了口,“景明,你先回去。”
景明收回视线,看着她,“回哪里?张大人给我放了好几天的假······”
宁溪没忍住,嘴角微扬,“知道了。”
“那我回哪里?”景明再次确认道。
“你先回那边去找魏盟吧,我待会过去。”宁溪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药老夫人,知道逃不掉,便让他先过去,又趁机在他怀里整理好了仪容,“去吧。”
景明朝那药老夫人行了告退礼,倒脸不红心不跳,倒是宁溪看着药老夫人,有些心虚,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药老夫人其实早已归隐,看淡俗世,只是刚才这里真的只有一条路,她埋头走路,发现时只能当一个不识趣的人。
“侯爷也不小了,这样也挺好,”药老夫人背着药篓,拿着药锄,走到她身旁,看出了她的窘迫,“走吧,老头子应该做好饭了,早就想去看你,但是知道你忙,听那些上山采药的村民说,你已经是侯爷了。”
宁溪感激她的宽容,“一直想来着。”
药老夫人慈祥地看着她,“知道你忙,不过这次来,还带了人来,老头子大概会很高兴,你那郎君,看着倒不错。”
宁溪发现自己竟然脸红了。
两人便一路说笑着走回去,到了木屋这边,却见着很热闹,魏盟,齐商和景明都一人守着两三个药炉,还有被药呛的咳嗽声,药老夫人看去,摇了摇头,走过去问:“成了吗?”
药老摇了摇头。
“那饭做好了吗?”药老夫人早就叮嘱他早点做饭,可是意料之中的,果然见药老摇了摇头,只得叹气,对宁溪道:“你先坐着,我去做饭。”
宁溪本想去帮忙,但想到自己的厨艺,于是十分自然地走到景明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蒲扇,“你去帮忙做饭吧,我来看着药炉。”
景明的视线本就一直围绕她转,见她过来,递扇子的时候,手还特意捏了一下她的手,这本是有情人之间的乐趣,但是都落到了一旁药老的眼里。
景明起身,去帮忙做饭,宁溪就乖乖地看着药炉,自然地问着一旁的药老,“药老,你这又是做什么药?”
药老其实也不太老,但也近半百,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的看顾着药炉,“你将人送过来吧。”
宁溪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才道:“谢药老。”
“不用,”药老彷佛老了许多,“本来就是要落叶归根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跟侯爷,没有关系,侯爷打算怎么做?”
“药老能成全吗?”宁溪依旧看着药炉,彷佛问着最稀松平常的话。
药老这才调整心绪,看了她片刻,“侯爷大义,小老儿懂得,侯爷放心吧,亦可以让人守着。”
“好,”宁溪说完,便不再多言,认真照顾着药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