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自行车

第十七章 “听天由命”

    不得不说,常老师的确富有吸引力。

    至少是对我这样的学生。

    为了犒劳团队近一段时间的辛苦付出,常老师布了一个饭局,我被算作了其中的一份子。

    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但凡是给常老师做事的学生,也都被邀请进来。

    同行的还有常老师的家人,常老师的妻子见到我,笑着说又见面了,我赶忙问好,也称呼为老师。

    站在旁边的就是常老师的儿子,刚一见到我,就对我挥手打招呼。

    “年林哥哥您好!我叫常见涛,您买的吉他我们老师都说很适合我,如果您有空了,能教我弹吗?我想向您多多学习。”

    “你上几年级了呀?”我问他。

    “我五年级了。”

    第一次见面,我就被眼前这个小学生,说话时自信和大方,震惊到了。

    常老师做东,坐在主座的位置,右边坐着周老师,左边坐着的人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

    看样子也是一个老师,虽然他的头发乌黑浓密。

    常老师的家人去了大厅,常见涛一个人跑来,执意要坐在常老师身旁。

    “你去坐到年林旁边吧。”常老师没有直接拒绝,安排常见涛坐在我旁边。

    “也好。”常见涛看了看我说。

    在他向我走来时,又回头对着常老师说道,“你少喝点酒,我妈让我来监视你。”

    众人哄笑,气氛有点冷清的场面,被小学生的一句话带动的热闹起来。

    常老师做开场白,一是请客吃饭,让大家放松一下,其二是欢迎那位我们院系新来的许老师,留学归来,年轻有为。

    不像和贾老师在一起喝酒,这个饭桌上的我被束缚的格外拘谨,夹点菜简单吃两口,然后看着常老师热情的讲着客套话,时刻准备着举起酒杯,避免慌慌张张的让人看了笑话。

    新来的许老师因为要开车回去,执意谢绝了和常老师喝酒的邀请,和我一样,像个局外人,略显生硬的应付着眼前的饭菜。

    常老师也不再坚持,转头又对着其他人推杯换盏。

    只有坐在我旁边的常见涛是完全放的开了,小小年纪,很是健谈,一边大口吃着饭菜,一边像我的老朋友一样,滔滔不绝的给我讲着他学校发生的事情。

    “年林哥哥,得请您帮忙从图书馆里借两本书给我读。”

    我立刻答应下来,借两本书的事还不简单。

    但又转念一想,大学的图书馆里,似乎没有儿童图书这个分类,我问他要借什么书。

    “一本《悲惨世界》,一本《小王子》。”

    “啥?你看这种书?”我疑惑着,又一次被这个小学生所震惊到。

    常见涛同样对我的反应也是疑惑,“有什么问题吗?这是上周在读书课上,我们老师推荐的,他推荐的都是些我们学校没有的,大家自愿去选择读哪本,所以,这次我打算选两本一起读。”

    “你们老师推荐的?”

    “是呀,我刚读完《老人与海》,待会儿走的时候我把书给您,正好麻烦您帮我还了。”

    “额……好”我这才相信,常见涛是认真的对我说着一件事情。

    “你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看些什么书吗?”我问常见涛。

    不等他回答,我直接说,“《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伊索寓言》,还有《金刚葫芦娃》。”

    “这些都是小朋友看的,我很早就读完了,有些幼稚,没什么意思。”

    “对的,除了这些,我们那会儿看得最多的就是乱七八糟的作文书了。”我说。

    我相信从他嘴里讲出的幼稚就是客观事实,我已经对眼前这个小学生刮目相看了,很是佩服他的文化水平。

    “您有认为好看的书也可以推荐给我,或者直接借给我也行。”

    “没问题。”我想,我们图书馆那一层楼里的文学作品,迟早要被他七七八八的读完。

    饭局终于结束,临走的时候,常老师的妻子向我走过来,对我照顾常见涛表示感谢。

    “小伙子谢谢你啊!我们家涛涛还小,以后得请你多教教他,当他的一个小老师。”

    “我尽量,但老师就不敢当了。”我很客气的回复。

    “还不快说谢谢!”常老师的妻子对着常见涛说。

    “谢谢年林哥哥。”

    “你要叫年林老师。”她又纠正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赶忙阻止,“我和他就是好朋友的关系,我们俩一见如故。”

    走到饭店门口,我冲他们微笑,然后挥手告别,先行离开。

    一个星期后,当我再次见到常见涛的时候,是在常老师的会议室里。

    他正抱着我借出来的书本读着,我发现他已经读了一大半。

    见到我他表现的很开心,从立在一旁的厚实的包里拿出吉他,让我弹奏几首曲子给他听。

    说来惭愧,当时纯属好奇,才在老乡学长的影响下进了吉他社,玩了几个月后便把吉他丢在一边。

    现在这个小家伙的要求,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无解的难题。

    我只好反客为主,故意让他先弹两下,说是要看看他现在的水平如何。

    只见常见涛很干脆的拿起拨片,一首《童年》被完整弹奏出来。

    我听着头皮发麻,脸上火辣辣的,这才过去区区两周的时间,他的水平就在我之上了。

    我硬着头皮给他演示了几个和弦,并告诉他勤加练习,能够熟练的转换和弦后,就可以搞定很多曲子了。

    然后,我迅速转移了话题,不然很快就要在这个小孩子面前露馅了。

    见到如此优秀的小学生,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一个大学在不同地方的招收分数不一样。

    进入到我们这所大学,有些地方的录取分数才高出一本线几十分。而当初的我,是以高出一本线不少才考进来。

    现在才明白,那个没有见识的人是我,还在幼稚的为这些分数暗暗打抱不平。

    如若不曾见过常见涛,我也不会想到,优秀与更优秀之间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看到他,我仿佛就看到了那个优秀的天花板,高的没有尽头。

    那是我无法企及,只能仰望膜拜的高度。

    我现在也是明白了,为什么常见涛家附近有那么多的小区,又有那么多的人住了进来。

    那个连成一片,像只庞然怪物的居民小区,仅仅是教育资源这一项,就有足够的魅力,吸引着人挤破头脑也要进来。

    ……

    转眼间便临近寒假。

    这学期除了专业课外,我把选修课在我的课表上排的满满当当,这样能提前拿够学分,给大三腾出更多的空闲时间。

    这个学期的课程算是认真对待了,看着不留空白的试卷,有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遗憾的是李老师的课程,我只拿到了79分,而周围考90分以上的同学不少,这让我更加羞愧。

    另外的一门选修课程,上课的时候,老师在对着ppt讲个不停,考试的时候,她就坐在讲台上埋头看书。

    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我们分散开来,坐在考场的边边角角,方便偷偷翻书寻找答案。

    庞大的教室中间空荡荡的,还好大家都很认真,没乐出声来。

    一天8个小时的课程,每天都在不同的教学楼的食堂之间奔波,考试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每结束一门,我就把它从课表中叉掉。

    当在最后一门课程上打上叉号后,一想到接下来终于可以为寒假远征做准备,心里不免按捺不住的激动。

    车协里,日常当天去当天回的叫“骑游”,像这种一二十天长途跋涉的被称作“远征”。

    考虑到安全和舒适性,这次的寒假远征只定下了南方这一条路线。

    不过有几个像赛公主这样五大三粗的愣头青,硬是坚持保留前往东北的那条路线。

    经过车协的劝说,最终将这条路线,史无前例的提前预定给了明年暑假。

    确认了这次参加远征的有十八位同学,由车协会长带队,围绕着这个数字,他们设计了名叫“十八罗汉”的纪念服,同样也设计制作了这次远征专用的旗帜。

    远征不比骑游,所以车协做了很多的准备,来尽可能的能够圆满完成这次远征。

    他们每天都会去操场上跑步来作体能储备,同时还联合校医院组织了安全和急救一些实用的培训。周末的时候,又会去校外完成150公里到200公里的实战演练。

    因为我自己的想法是先坐火车到B市,然后坐轮船到C市,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加入车协的远征。

    这次远征,对于我不光要沿海骑行,还想要体验坐船漂洋过海的感觉。

    毕竟来自西北的我,最缺失的就是大海。

    当然,因为车协在路线的规划也下了很大的功夫,攻略做的相当完备,所以我就去了车协办公室,去那里拿些攻略做参考。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在上楼梯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

    然后我走进车协办公室,在推开门的一刹那,我就看到了任梦。

    预感成为现实,在这一刻,我十分怀疑这个世界,怀疑所谓的自然科学的客观性。

    我给任梦打了招呼后,就坐在她的旁边。

    任梦继续盯着电脑,整理着这次远征需要采购的装备清单。

    我只好自己在电脑上查询车协的攻略,两个人各忙各的,没有了像之前我们在一起时的瓜葛。

    任梦完事,合上电脑准备返回宿舍,我也赶紧起身,准备和她一起走回去。

    “你不参加远征吗?”我问她。

    “嗯,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

    “噢……”

    说完,我们一起沉默着,这段时间没有过联系,连走路都有些生分。

    “你呢?为什么不去,你不是很喜欢骑行吗?”

    任梦先打破安静,当下也只有骑行这个话题,我们互相能聊几句了。

    “我也计划要去南边,只不过是和吴天诚两个人去。”

    “为什么不和车协一起走?”

    “路线不一样,我打算还要去B市坐游轮。”我回答她。

    “哎,”她突然笑了,“我觉得你这个人吧,还真是有些闷骚。”

    “嗯?我哪里闷骚了。”

    感觉这个词很是熟悉,曾经是在哪里听到过的……

    顾欣?

    我震惊了,两个女孩,在不同的时间,都对我用了“闷骚”这同一个词语。

    我也很是惊讶!

    “闷骚,是什么意思?”我疑惑的问任梦。

    “就是表里不一,嘴上说的并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很会把自己伪装起来。”任梦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我的问题。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让我想想,之前有人也这样说我,当时我还以为是我不会讲话呢。”我看前方对任梦说。

    我不能明确任梦所指的“闷骚”对我来说是什么,但我在努力往她解释的方向去思考。

    想到吴天诚并不是大学生的这个身份问题,我对任梦说道“或许是因为吴天诚,如果和车协一起的话,可能会有些不方便吧。”

    任梦没有再说话,只盯着前方继续走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回宿舍的路程很近,马上就要到任梦的宿舍楼下,任梦就和我告别,先走一步。

    我回到宿舍,站在阳台上,对着夜色抽着烟。

    “闷骚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我去网上查阅了闷骚的解释。

    网上说闷骚源自台湾或者香港,形容一个人内心深沉,不轻易流露情感的特质。

    我回想着任梦的原话,就是在说我表里不一,没有把我不参加车协远征的内心真实原因告诉她。

    但我能够想到的,也确实是因为吴天诚的原因。

    任梦对听完我解释后的反应,让我依然很是疑惑。

    直到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闭上眼回忆着自己在车协的过往,突然就想到了“拖累”这个词语。

    我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虽然日常的骑游活动中,我是喜欢乐于助人的,但远征不一样,肯定会有人爆胎,肯定会有人跟不上队伍。

    所以,就会拖累,拖累意味着就要耽误时间,需要我把时间奉献出来去填补它造成的空白。

    而等待,恰恰又是最容易引起我的反感。

    我好像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在长长的马路牙子上,停放着一排山地车,大家席地而坐,无聊的休息着。远处,有个掉队的人正吃力的踩着脚踏,缓慢移动着去赶上前面的大部队。

    所以,我承认我是闷骚的。

    “哎”我叹了一口气,这些女孩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把我看得那么准。

    找到了答案,我又去阳台抽了一支烟,赶紧让自己放空

    “也只有是熄灯了,躺在床上,就像到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的时候,心里才会涌起很多清晰的思绪,看清自己内心真实的那一面。”

    “算了,不想了”我对自己说道,不然想多了又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