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庆叹了口气，忽然说起北疆边军：

    “橙兄弟，你年纪小，没见过真正的战场有多残酷，有此疑问不奇怪。

    “我曾经跟随过一位千夫长，他几乎每次任务都能很好的完成，深受上级将领喜爱。

    “可我们都怕他、恨他。

    “我们还在背地里骂他，说有机会一定刨了他家祖坟……”

    黄庆仿佛陷入了回忆，道：“因为他好大喜功，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可以毫不犹豫让千人队伍去送命。

    “比如有一次，我们受命拦截北狄两千人先锋队。

    “最好的做法是用骚扰战术，只需拖住对方两个时辰，就会有一支三千人的援军到来。

    “届时我方四千人合在一起，就可稳稳吃下两千北狄蛮子。

    “结果千夫长非要和对方硬碰硬。

    “那一战，我们杀敌一千三百多人，活下来的只有一百五十人。

    “八百多袍泽啊，他们就这样死了。

    “死去的士卒无人去管，千夫长只需汇报战功和战损就行。

    “我们把袍泽就地掩埋后，多数人都选择了离开军伍。”

    说到这里，黄庆的语气愈发沉重：

    “我是幸运的，从那一战中活了下来，但我同村的两个发小，死的时候尸体都不完整。

    “你还记得火药作坊的赵有福吧？

    “他的右眼，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被北狄蛮子射瞎的。”

    黄庆说完后拍了拍小橙子肩膀。

    他没有直接说结论，相信橙兄弟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小橙子怔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快步来到楚陌身旁，噗通一声跪下：“骚爷，我错了，我只想到了前方的胜利，没有考虑过为此付出的牺牲。”

    楚陌缓缓回头，把酒壶递过去：“还疼吗？”

    小橙子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骚爷，我不疼！”

    “小橙子。”

    楚陌拉着他站起，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我也清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但我一直要求自己少犯错。

    “尤其是在战场上，任何一个错误的决策，都会带走不少人命。

    “所以……

    “无论敌人强大与否，我们都不能有半点大意，小心无大错。

    “记住我们红袍军的原则：

    “力求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小橙子眼眸湿润：“骚爷……”

    一旁的黄庆、石铁柱，以及二百多名红袍战士同时挺直了脊背。

    他们恭恭敬敬地朝楚陌行了个军礼。

    此时无声胜有声。

    众人没有说话，却似已说了千言万语。

    士为知己者死！

    汉子们很庆幸，自己能遇到楚陌这位东家，一时间热血上涌，战意冲天。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楚陌说完又看向小橙子，道：“我希望你能跟着大家一起成长。”

    小橙子重重点头：“一定不让骚爷失望！”

    跟了一位妖孽少爷，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逼着他成长，倘若原地踏步，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追随少爷的资格。

    ……

    半个时辰过去。

    楚陌蓦地转身，朝黄庆与石铁柱挥手：“按计划行动。”

    唰唰唰。

    二百六十名红袍军组成队列，安静而迅捷地往黑风寨大门冲去。

    他们一个个表情兴奋，除了之前被楚陌激起的战意外，还因杀敌有奖励。

    本次行动前就已宣布：

    每杀一名普通土匪，就有一贯钱赏赐；杀一个小头目十贯钱；若是运气好宰了一名当家的，那是百贯赏钱。

    战死也不怕，有多达三百贯钱的抚恤。

    可想而知，这群家伙激动的心情，行动势如猛虎下山。

    当大家临近大门五百步时，山寨内有号角声响起。

    “反应倒不慢。”

    石铁柱神情平静，吼道：“不必隐藏行踪了，兄弟们全速前进。”

    队伍猛然加速。

    很快，来到距大门一百五十步位置。

    “停！”

    黄庆大手一挥：“强弓准备。”

    所有人摘下背后的强弓，挽弓搭箭，完全无需担心敌人的箭矢射来。

    大家早就有过测试，红袍军的强弓射程，在一百五十步至两百步距离，而大楚军中的弓箭，一般射程只有八十步到一百步之间。

    至于黑风寨？

    他们恐怕拿不出几张弓，质量必然比之大楚军的还不如。

    “瞄准瞭望台和箭楼，放！”

    山寨大门处插满了火把，亮如白昼，哨兵完全成了活靶子。

    “嗖嗖……”

    随着黄庆的声音落下，箭矢飞舞，宛如暴雨倾泻。

    并且放箭也有分工，第一排、第三排、第五排的先放，然后蹲下更换箭矢时，第二、四、六排的士卒射出羽箭。

    这样就能保证，每时每刻都有箭矢飞出，不留破绽。

    “嗖嗖嗖！”

    漫天箭雨如同蝗虫，足足射了三轮才收弓。

    “兄弟们，随我攻入山寨。”

    石铁柱下令道：“长枪队和我在前，大刀队跟随黄庆。”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长空。

    等红袍军抵达山门，首先闻到的便是浓郁的屎尿味儿。

    值夜镇守大门的二十多名土匪，没有一人还能站着，显然他们有人偷偷喝酒了，抵挡不住泻药的威力。

    “全部补刀，谨防有人中箭后装死。”

    由长枪队在前开路，手持大刀的汉子们则三五成群四散开来。

    他们一手握刀，另一只手端着连弩，寻找漏网之鱼。

    东家说过：

    最有效的杀敌方式，就是把敌人消灭在进攻的路上。

    能远程攻击的情况下，没必要近身搏杀。

    “噗噗噗……啊！”

    当红袍军冲进山寨后，杀戮才真正开始，一时间血雨翻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已经算不上战斗，顶多叫屠杀。

    砒霜和老鼠药威力不小，起码半数土匪中毒身亡。

    剩下的人中，绝大部分吃了泻药。

    他们大多提着苦茶子东奔西窜，很多人连武器都没来得及取出，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少数土匪结队前冲，直接被长枪阵在身上捅出几个透明窟窿。

    或者被密集的弩箭射中要害，落地成盒。

    不少土匪拉得全身虚脱，除非红袍军杀到跟前，否则完全没有心思理会。

    “别杀我！”

    “我们投降！”

    看着气势汹汹、装备精良的红袍军出现，土匪们纷纷跪地。

    这一幕，看得红袍军汉子直皱眉头。

    能杀的土匪数量太少，他们一人一个都不够分，这群没眼力劲的混账东西，居然想投降，你们欺凌百姓时的凶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