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命令下，很快，十几个士兵便搬着东西来到了门口。

    雾气与他们仅有咫尺之隔。它泾渭分明地存在于门外，隐隐地压迫着在场所有人。

    执政官叫了一个实力还不错的老手，让他在身上绑上绳子，慢慢地倒行入雾气当中。

    于此同时，他要求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他，而他也要尽量与门口的人保持眼神接触。

    “如果感觉有什么异常，立刻向回跳。”

    执政官谨慎地叮嘱着士兵，他不希望再出现失踪者了。

    随着士兵的身体慢慢被雾气浸泡，他的身影变得逐渐模糊。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怎么样？”执政官大声问道。

    “……感觉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士兵的声音有点缥缈，不过总体上还是保持着稳定。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亲身体验过这雾气，因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否是正常的。

    “阁下，这的确与之前不同。”埃尔的声音响起，经过简单包扎，他又来到了大门口。“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受到雾气的严重影响了。”

    “很好。”执政官点点头。

    但他并没有命令眼前的士兵走的更远一些，实际上，他与执政官的距离才不过两米左右，但在浓重的雾气之下，他的身影已经如此模糊。

    执政官不敢确定，如果再要他走得远些，“视觉”这种观测方式是否还能对雾气产生足够的影响。

    而且，视觉在雾气中极不稳定，如果雾气突然变浓，在其中穿梭的人就很可能因此而迷失。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其他的“观测”方式吧。

    执政官把自己的手伸向士兵。

    “往回一点，抓住我的手。”他大声说道。

    士兵的身影也就随之移动，下一刻，执政官抓住了那只触感有些粗糙坚硬的手掌。

    之后，他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抓住身边的另一个士兵，接着再让这个士兵抓住其他士兵的手。

    “好，再往前走一段。”他说。

    最开始那个士兵听命前行，而执政官也随着这牵拉逐渐进入了雾气。

    当雾气浸没他的全身时，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肌肉紧绷了一下，不过，它似乎与正常的雾气并无什么不同。

    除了格外浓密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神秘学性质。

    “怎么样，还能看清我们吗？”执政官向回喊道。

    “我只能看到您，再远处就看不见了。”埃尔的声音立即传来。

    这也就代表着，最远处的那位士兵已经完全无法被市政厅里的人们看到了。但是那手掌坚实的触感仍旧提醒他，那个士兵仍旧没有受到雾气的影响。

    “可以了。”他如此说道，“所有人都撤回来。”

    试验已经成功。触觉同样属于“观测”的一种，只要雾气中的人处在被观测的状态之下，雾气就不能直接对其发生影响。

    坦承地讲，执政官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神秘学仪式。在他历险中遇到过的绝大多数仪式都会以其他某些更为“实质”的东西作为核心因素。

    然而，无论如何，他终于还是看出了端倪。

    “去发布命令，紧急集合。”从迷雾走出，执政官立刻抓住身边的侍从，“让卫队的所有人马上到大门口集合！”

    “所有人？”

    “就是所有人，不要管其他地方的防卫任务了。”

    听着他有些急促的语气，侍从立刻跑开，执政官卫队不止保护执政官本人，也包括整个市政厅。

    因而，平日当中，卫队是分散开来的，一部分士兵保护执政官本人，一部分士兵负责巡逻与站岗。

    因而，要召集所有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有，”他又向身边的另一个侍从开口说道，“去蒸汽节点，拟一份简报，把这边的发现跟所有节点通报。”

    “我还以为您会先把消息传递出去。”埃尔在旁边开口，“您为什么急着召集卫队？”

    “消息不消息的，不大重要了。”执政官说道，“我估计蒸汽管道早就处在邪教徒控制之下了，之前跟其他地方的成功通信，我看不过是迷惑我们的手段罢了。”

    顿了顿，执政官才接着说下去：

    “对图书馆的支援则更加重要，他们明显是冲着这个地方去的，而手拉着手通过迷雾的方式未免太过脆弱，如果消息太早泄露，邪教徒在这一过程里进行骚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埃尔点点头。“但是，市政厅的安全怎么办？”

    “我们现在手上的力量太少，只能攻敌所必救。”执政官叹了口气，“而且，就现在这个情况，邪教徒干嘛要来攻打市政厅呢？这里本来就没法指挥全城了。”

    大约七八分钟之后，执政官卫队的全部成员都集中在了大门口。他们是这座城市里最精锐的老兵，只是数量稍微显得少了一些，除去因外勤、休假此时不在市政厅的、因刚刚的探索而失踪的，现在能集中起来的数量大概只有两百人左右。

    不过，执政官在脑内估算了一下从市政厅到图书馆东门的距离，应该不会超过两百人手牵着手的距离极限。

    “让我走第一个吧。”埃尔说，尽管缠着绷带，但他此刻仍旧故作轻松地开口。“没人比我更适合了，毕竟，我刚从那边回来。”

    “好吧，注意安全。”沉吟片刻，虽然担心他的安全，但执政官却只能同意，毕竟，第一个人要引导剩下所有人的方向，重要性毋庸置疑。

    “到那里以后，”执政官叫来了卫队的军官们，“直冲中部馆区。其他地方什么也别管，无论这帮邪教徒想干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士兵们手拉着手排成了整齐的队形，埃尔第一个走进迷雾，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路途似乎相当顺利，仅仅四五分钟过去，市政厅前面的广场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最后几个士兵和执政官一行。

    他拉着最后那名士兵的手，用视线与触觉对抗着雾气。如果一切顺利，这时候，埃尔应该已经到达了图书馆。

    执政官突然感觉，那名士兵的手心潮潮的，他的面容坚毅，但身体不自觉的反应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相比于执政官，他还算个年轻人，岁月正欲改变他面容的线条，然而此事毕竟尚未发生。

    执政官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拯救图书馆里的那帮书呆子吧，回来我请你们喝酒。”

    说着，他松开了手，那最后一个士兵隐没于雾气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