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之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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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夏天,充满了快乐和单纯。

    我好像又回到了七岁。

    我给她讲整个五年来的事,从她去县城读初中那天起,从私塾到家的路变长了,站在城头天变远了,写作业背课文读单词的夜变多了,家里的小白下了一窝儿白加黑,墙头的旗杆被风吹到了山顶,同学小胖扯了教室的窗帘被罚站告诉了家长而打断了胳膊,一个叫花花的服务员中了百万大奖辞职去了大城市两年后花完了钱又从新回到周宫。

    那年的夏天,把我一辈子的话说完了。

    我也很惊讶,很多事情如此清晰的记忆在脑海,又一一被描绘出来,就像十三姨绣的织锦,一针一针,一线一线,充满了热忱和梦想。

    很多时候,十三姨就那么斜靠着,抿着嘴角的一抹笑,那么安静的看着我,就像一位赤子在聆听大师的演讲。

    有时候我在想,那个夏天是真实的吗?是不是我脑海中虚幻出来的梦境?

    那些白的墙,白的地板,白的床单,从未如此令人亲昵,很多时候,我坐在狭长的走廊上,周围的人来人往,悬挂在头顶的液晶屏显示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我会悄悄的站起身,悄悄的来到十三姨病房外,透过紧闭的门窗,望着她。

    更多的时候,我会在十三姨熟睡的时候,坐在她的旁边,就那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黑的眉,红的唇。

    那个夏天,我把一生看女人的时间,都用完了。

    左眉,三百五十八根,右眉,三百七十六根,左眼睑,上眼睫毛一百三十七根,下眼睫毛,六十根,右眼睑,上眼睑毛一百二十九根,下眼睫毛,六十二根。

    左眼,比右眼稍长,有一毫米。右眼,比左眼,最低处高1.2毫米。

    那个夏天,我还试图把她脸上的汗毛数完,可惜很多次都功亏一篑。

    那个夏天,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十三姨做了我的新娘,我穿着唐装,端端正正的坐在古香古色的厅堂,胸前,挂着硕大的绣花,一条红的的绸带,一头是我,一头是她,她蒙着大红的盖头,白皙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那是一个午夜,清凉的风,从窗缝吹了进来。

    我醒了,胯下第一次流出了一些湿漉漉的液体,她在睡。

    明亮的白炽灯,映照着她愈发苍白的脸,也许伤口的疼痛还没用彻底消散,微微皱的眉头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忽然之间我发现,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如此的陌生,她是谁?是我十三姨?是我心中未来的新娘?还是一个我关于爱情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