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那些灰黑色的毛发再度长了出来。

    非但如此，那块异常的皮肤似乎正在向周边蔓延，越来越大。

    霍奇森先生将其归咎于自己毛手毛脚地剃毛所致，然而他内心深处也知道，也许和剃毛毫不相关。但那样一思考，结果会通向更为恐怖的一面——那块皮肤本来就会不可遏制地扩张，成长，最终替代他的身心，让他变成另一幅模样，一种又像老鼠，又像蝙蝠，或许还有些像青蛙的怪物！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

    然而追溯这一切的源头，竟仅仅是被一个未知的小怪物咬了一口，这简直太荒诞了。

    霍奇森先生觉得自己思维越来越不受控，想法越来越奇怪，这也是伤口产生的后遗症吗？

    他不能确定。

    为了避免旁人的视线，霍奇森先生尽可能地夜间出没，而且一定会戴上手套。

    在黑暗之中，他可以稍微松一口气。

    每当此时，他就忍不住自言自语，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可当他偶尔惊醒时，竟不知道自己在嘟囔些什么。

    霍奇森先生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沦陷了，虽然他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他的惶恐之心与日俱增。

    正当霍奇森先生感觉糟糕之极，精神濒临崩溃时，有一个身穿灰袍的人找到了他。

    那是午夜时分，霍奇森先生正要悄悄回家。

    当他摸索到房门附近时，那个早就在楼道尽头等候的灰袍人，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霍奇森先生吓了一跳。

    当灰袍人叫出霍奇森先生名字时，他更加吃惊。

    这人既非他的学生，也非老主顾。灰袍人声称，自己是专为他的病情而来。

    这令霍奇森先生十分困惑，他已经尽可能地躲开了人们的视线，遮盖住了伤痕，怎么还会有人找到他？并发现了这个隐秘的病情？

    “我是通过那只小怪物找到你的。”在了解霍奇森先生的疑问后，灰袍人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那只小怪物？”霍奇森先生愈加惊奇起来，他觉得这一切都源自那个小怪物。

    “只要它存在，就会有人关注。”灰袍人巧妙地回避了霍奇森先生的问题，“我是通过那个小怪物在黑市的买卖途径找到的你。”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

    霍奇森先生还要继续追问，灰袍人打断了他的话。

    “霍奇森先生，我们还是关注一下你的困境吧。当我看到你时，就可以确定，你已经被它咬伤了。你身上出现了一些标志性的症状。”

    霍奇森先生心头一凛，似乎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丝救赎的光亮。

    “我猜你最近多了些奇怪的毛病，比如憎恶光明，喜欢黑夜，越来越害怕接近人群，因为你忍受不了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反感治疗师，担心病治不好，还会白白花费大量金钱，遭受巨大痛苦。”

    霍奇森先生瞪大了眼睛，虽然他还没有灰袍人说得那么严重，不过他正在向那个方向急速发展。

    “最终我会怎样？”

    “你会变成老鼠。大老鼠。”灰袍人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霍奇森先生敏锐地察觉到灰袍人的笑意，打心底涌起一种憎恶。自己已经陷入绝境，难道对方找来竟是为了嘲笑自己吗？

    然而他又寄希望于对方，希望能有治疗的方法。

    他内心的矛盾冲突交织在一起，令他一时间难以启齿求救。

    不知是不是灰袍人洞悉了这一切，只见他从袍服中取出一个药瓶，塞入霍奇森先生手中。

    “这是什么，能治好我的病吗？”霍奇森先生连忙问道。

    “它可以保护你的性命和神智，每天吃一粒药丸即可。这是一种新出现的疾病，药物也是新配制出来的，至于具体效用如何，不得而知。”灰袍人事不关己地解释道。

    霍奇森先生听了有些失望，然而这又是他唯一的希望，岂能放弃？

    他双手紧紧抓住药瓶，正想再问些什么，然而灰袍人已经转身离去。

    霍奇森先生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时，灰袍人已经遁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药瓶，倒出几粒药丸。

    药丸呈现一种被冲淡的紫红色，有血腥味，令人不舒服。

    然而和他忍受的心理折磨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霍奇森先生选出一粒药丸，一口将其吞服，然后靠在墙上喘息。

    他没想到自己如此疲累。

    霍奇森先生强打精神，将剩下的药丸放回药瓶，将药瓶放入口袋中。

    他扶着墙，回到自己屋子。

    刚关上屋门，他便一头栽倒在地，睡了过去。

    ————

    这些天，奥利弗太太注意到她的邻居霍奇森先生身上发生了一些新变化。

    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神出鬼没了，而是不惜一切代价地躲避旁人。

    如果说过去他还会用一点时间敷衍邻居的寒暄，那么现在他会第一时间逃跑。

    是的，就是逃跑，毫不掩饰地逃跑，还是特别仓惶匆忙的那种。

    事实上，由于霍奇森先生行动越来越隐秘，就连这样的逃跑邂逅也越来越少。

    甚至就连奥利弗太太这样擅长观察的人，也很难捕捉到霍奇森先生的确切动向。

    奥利弗太太正在犹豫，要不要向当地治安官报告，或者直接去找冒险者公会的人。

    这一天，奥利弗太太来到了万象都市中心广场一侧的冒险者公会大门外。

    今天的冒险者公会分外热闹，里里外外都是进出忙碌的人。

    奥利弗太太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冒险者公会招募新人的日子。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或在忙着招呼新人，或在维持秩序，不像是闲得可以帮她调查的样子。

    奥利弗太太犹豫起来。

    关于霍奇森先生的怪事，上次已经折腾过一回，虽然结交了新朋友，也调查出了一些八卦，但结论却是平淡无奇。

    这次她手上依旧没什么真凭实据，甚至连像上次那样危言耸听的阴谋谣言都没有。

    奥利弗太太觉得自己来得太仓促了，她想再慎重观察一阵子再说。

    今天是冒险者公会招募新人的日子，在玛丽娜的恳请下，马丁、岚音、黑子和莨菪接下了帮助维持秩序的公会内部任务。

    他们正忙碌着维持秩序，指导新人进行报名等等，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眺望的奥利弗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