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信仰

第一卷 第二章 014 信仰是明灯7

    瓦房是一块父亲心头的隐痛,瓦房是一副描写历史的水墨画,瓦房是一支撑依生命的歌谣,瓦房是一坛醉倒父亲的陈酒。一个鹊巢的建成,不知需要多少枝条,也不知需要来回飞行多少次,更不知要经过多少艰辛,付出多少汗水,可能建成这个巢窝是这只喜鹊一生愿望吧?

    外公(母亲的继父)是个身材瘦削,颧骨高耸,脸色冷峻,脾气倔强,性格刚烈;是乡邻的楷模,耕耱收播,摞麦扬场,凡是农活,样样精通,一生嗜酒如命。1980年的春天,在外公的亲力亲为支援下,房子终于建成了,三五成群的鸟儿自窗前一掠而过,前方,迎接它们的是什么?

    这年的春天,大伯又闹出了贻笑八方的事故。大伯在退伍回来后被安排在麻榨公社林业检查站工作,在那工作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在当地也混熟了,加上没有长辈在身边管教,跟那边的朋友到处调皮捣蛋,最后跟一个女的(我大娘)混在一起。本来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但由于女方的家里人不满意我大伯,而当时的风气也是比较传统保守的,差点被按乱搞男女关系处理,单位里只能让他回家了。可那女的就认定了大伯,无奈之下单位就通知爷爷过去跟女方家里商量,最后确定他们的关系,跟着大伯一起回到家了。

    房子建好了,正所谓“树大分杈,子大分家”,树分枝是因为让树叶更加茂盛,人分家是为了让一个家更加兴盛。爷爷按房子天井中间为界线,靠左边分给大伯(传统风俗,长子为左),右边给父亲,同一大门出入。生为肉体凡身,就得食人间烟火,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和人的生命贴得很近。分家是农村的头等大事,代表着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大伯虽说也在外工作了,可都是在混日子的,基本没有任何积蓄,所以爷爷要求父亲另外要给300元和买一套碗筷餐具给大伯(本来风俗习惯是爷爷买的),父亲也只能委曲求全。

    睡至夜半醒来,再也无法入眠,推开窗,春夜漆黑如墨,唯有阵阵寒风呼啸着来去。点燃一支烟,凝目望向苍穹,不知冥冥当中又决定着什么定数。父亲坐在新房子上厅,抬头遥望星空,深夜的山村里,青蛙声、昆虫叫,伴着大伯屋里传来的阵阵呼噜声。一碟清月,盛一间廖落草庐;一亩篱院,围一厢萎色山菊。一壶烧锅老酒,一盏红泥小炉。一管狼毫,走一笺千年风景;一粒汉字,抒一腔月明于心。一枚瘦瘦惆怅,一曲悠悠丝桐。人如灯豆,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住进新房子不久,母亲怀孕了。瞎子羡慕聋子,可以看见这个色彩分明的世界,聋子羡慕瞎子,可以听到美妙悦耳的声音,残缺的人羡慕四肢健全的穷人,穷人羡慕富人,富人羡慕权贵,权贵还想成王,这让父亲似乎第一次有了家庭的归属感和责任感。

    在分家后,太多的想不到,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未知,让人难以设防。所以父亲在工作上更加有动力了,目标更明确了。他得为对于他而言是难能可贵的家庭生活创造更多属于他的世界。人生的轻舟已过万重山,回首过往,才发现生活贵在“淡”字。绚烂过后,难免归于沉寂;浓烈的尽头,是寡淡无味。唯有“淡”,如云天悠悠,溪水潺潺,淡然而悠长,是一种别具禅心的生活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