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春秋

第七十二回 百般医治无效果

    (百般医治无效果,李长善夫妇没奈何;嘱咐儿女多孝敬,让恩人快乐度余生。)

    且说被儿女们认为早已经不在人世的耿老爹,幸得善良的李长善夫妇收留。他们在感激大恩人的同时,又非常同情他的大不幸,想法设法请当地的郎中为他医治,希望这位大恩人能够早日清醒过来。

    李长善第一次请来给耿老爹看病的是王郎中。这位王郎中口碑不错,人也很热情;但在设法治疗了两个月之后,看看实在没有什么效果,只好满怀歉意地知难而退了。之后,李长善又四处打听,先后寻找了多位据说能治疗这种疾患的老郎中继续给耿老爹治病,但无奈这耿老爹实在是清醒不过来,成日里将李家的三个孩子“正儿”、“英子”、“小直子”的唤个不停。

    呼唤李尚英“英子”尚且让人感到没有什么,因为尚英的父母哥哥原先就是这样呼唤她的。但对于李尚文和李尚武来说,一开始老是听到耿老爹呼唤他们“正儿”、“小直子”的,别提有多么别扭了。好在日子一久,这样呼唤的多了,他俩也就逐渐习惯了。再过些时候,倒快要把爹娘原先呼唤他们的“文儿”和“武儿”给忘掉了。

    尽管总是被耿老爹督促着干活儿多少有点儿让人吃不消,但他们的内心里却都已经慢慢地喜欢上这个多才多艺的“慈父”了。尤其是李家的小儿子尚武,对耿老爹的感情更是与日俱增,那一声声“爹”也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后来,李长善也曾多次耐心地细细启发盘问耿老爹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但他只记得家在“三六九镇”,父子四个是出来拼搏创家业的,遇到了可怕的大洪水。至于其余的,一概都是一问三不知。若再问下去,他就急得直想撞墙,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这脑瓜子到底是怎么了?看书写字吹笛子拉二胡唱曲儿都还会呢,就是想不起来……”

    干着急一会儿,他又难过地说:“我记不起来也就罢了,可我的三个娃儿怎么也都记不起来了呢?我问了他们好多次了,可谁都说不知道!”

    李长善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暗暗叫苦:他们都是我的娃儿啊,怎么会知道你家里的事情呢!

    后来,李长善也就不再问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耿老爹在山镇上李长善的家里已经待了快三年了。在此期间,他在对李家的三个孩子百般呵护的同时,也严格地管教他们,并且督促他们多多干活儿,以报答李家的收留庇护之恩。而他自己更是手脚不闲,家里地里的大小活计,逮着什么干什么。

    对于李家的街坊邻居们来说,他们就这样的事情也都慢慢地见怪不怪了。每当看到耿老爹高高兴兴地呼唤着尚文兄妹三人上街逛游,或是下地干活儿时,大家都会报以友善的微笑,并不指指点点说些什么。大家相互传说着,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内心里边很为这个不幸的耿老爹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伟大父爱而深深地感动了,并且也非常赞赏李长善一家人的感恩之心和博大胸怀,背地里都在竖起大拇指言赞他们呢!

    想到鄱阳湖周围有些名气的郎中都已经请遍了,但这位耿大哥仍然还是这个样子,李家开始有些失望了。加之近日来李长善的腰腿疼旧疾复发,行动非常不便。更重要的是,愿意接手医治耿老爹这个病症的郎中越来越少了。李长善夫妇俩终于无奈地决定,放弃继续为这位好心人的治疗,就让他高高兴兴得和自己心目中的儿女们,一直像现在这样愉快地生活下去吧!

    艰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李家夫妻俩一直想找机会和自己的三个孩子说一些话,但无奈三个孩子和耿老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比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大家凑在一起就更不容易了。

    且说耿老爹看到李长善腰腿疼旧疾复发行动不便已经多日了,但还不见他请人医治,就对他说:“我没有病,李大哥你还老是请郎中给我治病。你现在真得有病了,怎么就不请个郎中来看看啊?”

    李长善说:“我这是老毛病了,以前也看过的,没有用啊!耿大哥你放心,这个老毛病啊,过些日子自己就会全好了的!”

    耿老爹只好说:“那你就放心歇着吧,家里地里的活计,有我和正儿他们干就行了!”

    李长善感激地说:“那就有劳耿大哥了啊!放心,我会安心养病的!”

    那日一早起来,耿老爹见行动更加不便的李大哥随手拿了一根核桃粗细的木头棍儿拄着走路,就对他说:“李大哥,这木头棍儿拄着多不应手,不如让我给你做个好使的拐杖用吧!”

    李长善一听这耿大哥竟然还会做拐杖,倒觉得蛮有趣儿,就高兴地说:“好啊!耿大哥你还会做这个,那就给我做一个吧!我这老毛病啊,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什么时候又给犯了呢!我就备他一个拐杖得了!”

    耿老爹说:“我做得不一定有多好,但总归会比这根木头棍儿多少好使一点儿的!”

    说干就干。当日午饭后,耿老爹果真就放弃了打盹儿午休一小会儿的习惯,在院子里认真地做起拐杖来了,李长善夫妇赶快趁此机会把儿女们聚在一起。

    这一家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倒使大家都感到有些不适应了!淘气包小尚武竟然说:“今天好新鲜啊!这是有什么大事儿要说呢?”

    李妻赶快摆手示意尚武不要大声嚷嚷。小尚武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李长善压低嗓音对说家人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啊,但这个好心人就是清醒不过来。也罢,看他现在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在他的心目中,他是和自己的三个娃儿一起生活呢!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尚文兄妹三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李长善又特别叮嘱他们:“他对你们付出了全部的父爱,你们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地待他啊!他不但救了尚武,还教你们认字读书,一门心事地帮咱们家做事干活儿……唉,想着这些啊,我这心里边就不是个滋味儿!”

    小尚武赶快说:“爹你放心就是了,权当我有两个爹不就得了,我一定会好好地给他养老送终的!”

    李妻说:“傻娃儿,你说些什么呢!”

    李长善说:“武儿这话倒也说得很好,就权当你们有两个爹吧!说实在的,他这个爹当得比我还强了老不少呢!”

    说完了这话,李长善扭头问妻子:“难道你不觉得,咱们这三个娃儿这两年多来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吗?不但更加懂事,而且还认了那么多字,学会了看书写字算账什么的,这些我都给不了他们啊!”

    李妻说:“是啊,咱们这三个娃儿这两年多来的变化太大了,已经成了咱们镇上的文化人啦!左邻右舍的,都羡慕着呢!这个耿大哥,他不但是咱们武儿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咱家的功臣啊!只是……”

    女儿尚英接着娘的话,无限惋惜地说:“只是耿伯伯他再也回不了自己的老家了!我记得他救弟弟的那天曾经说过,‘俺可怜的娃儿啊,是爹害了你们啊……咱不再打拼了,回家去!咱们回家去……’,可他的家在哪里啊!”

    大儿子尚文也说:“是啊,咱们不知道他的老家在那里,也没有办法送他回去和家人团聚……”

    尚英说:“就是现在知道了也不能送他回去啊!”

    尚文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送他回去?我们多给他们家留些银子给他治病不就行了嘛!我听人说,耿伯伯的这种病特别需要家人的关心和照顾。他如果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这病也许会好得快一些呢!”

    尚英说:“哥你傻啊!若现在送耿伯伯回老家去,还不得把我们兄妹三个也给弄去了!你忘了,咱们现在都是他的娃儿!”

    听妹妹这么一说,尚文恍然大悟了,苦笑着说:“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咱们现在都是他的娃儿!”

    转而又说:“大不了咱们三个也就跟着跑一趟嘛,耿伯伯的家人会让咱们回来的!”

    但是尚英却不这样认为,她说:“即使耿伯伯的家人让咱们回来,但是,在耿伯伯的病没有治好了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让咱们离开的!只怕是到时候了咱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事情就更加不好办了呢!”

    李长善摆摆手说:“你俩这是在‘割虎皮被子’啊,尽是说一些没有可能的事情!你们耿伯伯要是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里,还会把你们兄妹三个认成了他自己的娃儿们,还会一直住在咱们家吗?”

    听爹这么一说,尚武反而显得万分不舍了,有些难过地说:“我可不想让耿伯伯走,我要他永远住在咱们家里!”

    李妻却幽忧地说:“唉,也不知道他除了已经没了的三个娃儿之外,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倘若家里还有妻子儿女,这天各一方不得团圆,可怜了啊!”

    李长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唉,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啊!看来,这个耿大哥也只能认命了!”

    李妻探头望望依然还在院子南面认真做拐杖的耿老爹,说:“你们看,他尽管忘记了那么多既往的事情,但眼下在咱们家里过得还满安逸呢!我只是当心,他哪一天忽然提出来要带‘他的三个娃儿’再出去创业可怎么办啊?”

    李长善却说:“这倒好办,就说‘他们父子四人’在咱们家白住了这么多年,他们不能一走了之不就得了!”

    尚文也说:“爹说得对!我相信,只要爹和娘这么说了,耿伯伯他自然就不会再坚持带我们走的。他是一个很知道感恩的人呢!”

    尚武心疼地轻轻说:“唉,我那可怜的‘爹’啊!”

    李长善看看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就对三个娃儿说:“你们都去打个盹儿吧,起晌了还得下地干活儿呢!唉,我这腰腿啊,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又怜爱地摸摸小儿子的头,说:“武儿,你去告诉“爹”一声,叫他也去歇息一会儿。拐杖不着急,以后慢慢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