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再起

第四卷:逐鹿,军阀时代 第十三章:镇压

    和设计得一样,湖南易手毫无悬念。当城内刚搜刮到的一处粮仓被焚,刘鄩瞬间兵临城下之时,之前已经将治所迁到衡州的观察使闵勖很主动地宣布服从都统大人任何处罚——他之前打探好了,在山南攻击还没开始之前投降可以视作反正,享受优待。而山南军也的确遵守了起义与反正制度,闵勖得以保全财产和五十人规模的卫队,按照个人意愿被礼送出境——因为怕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到襄阳定居。

    在观察使以身作则的情况下,湖南各州县纷纷学习,仅仅一个月时间,山南在地图上已经全数领有衡、邵、永、道、郴五州,只有连州一地选择倒向了岭南,因为本阶段战略目标的缘故,山南也没有想过非夺湖南全境之类。

    在山南的计划里,对湖南的兼并只是很基础的目标,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实上进行到这一步刘鄩并没有完成对湖南的真正占领——在广大的乡村,土生豪强们还有数字不小的私兵,因为盘剥过苛而起的新起的各路义军也还在四处活跃。

    对于起义军,刘鄩和聂夷中一致认为当以抚为主,毕竟这些人大多只是穷饿得疯了才走上了反抗道路,只要要活路在,他们没有理由拒绝。安抚开始以后的情形显示,效果也还可以。随着刘鄩下令动用闵勖盘剥来的库藏以施赈济,起义百姓的数量越来越少,又一个月后就只剩下了两支,一支在道州,一支在郴州。

    在刘鄩看来,有投降回家的榜样在,抚到这个程度还在作乱的起义军事实上已经不能说是起义军,而是暴民了。对待暴民,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镇压。鉴于这两支核心为市井无赖的起义军数目仅在五到七千,刘鄩派出了两个营与当地守军一道清剿,命令是:“凡通告招抚无效,顽抗者尽杀,阵中投降者为奴。”

    这个命令遭到了聂夷中的非议,他认为还是应当继续招抚,同时动用监察司的力量对起义军进行瓦解——这样的说法自然被否决。除了军方面子和行事风格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刘鄩对苍蝇一样的乱民没有办法耐心等待。

    李严需要机动兵力的存在,那么刘鄩就需要在最短时间内集中力量平定湖南境内的豪强势力。

    和荆南不同,湖南的豪强多是有兵有势,其中苗人酋长们尤其难以对付,动辄与官府兵戎相见,很难驾御。目前湖南境内除了本地苗人,还有从山南来的——在山南开始扫荡荆南的时候,当地许多苗人选择迁移到了湖南,其中不乏实力完整的,本地苗人与他们大多同气连枝,让这些人得以站稳脚跟,整合出了比较庞大的战斗力,其中代表人物叫做雷满。

    针对这种情况,聂夷中主张分化本地和外来苗人,少打击、多拉拢,给酋长们许官予财,逐渐控制。这是老成的办法,但刘鄩却一口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山南军耗不起。刘鄩是正宗的高级将领,对于这一点认识得非常清楚。一万山南士兵意味着什么?陷在湖南又会如何?以聂夷中的地位和经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

    而且苗人不比汉人,招抚困难,虽然之前在朗、澧、潭三州实行了大帅的“民族政策”,但事实说明有些酋长并不吃这套,反覆贪婪成性——这样一来,不得不武力镇压的山南军在外地苗人眼中已经是罪孽深重,满手血债,短期要他们心悦诚服显然有些太过理想化。

    临行前,大帅曾经对民族问题作过专门指示:“许他们自治,但不许他们蓄兵,同时不能免税——山南没有特殊居民。你还要记住,你不是诸葛亮,也没工夫折腾!”

    有了李严的指示,原本不太主张民族政策的刘鄩很自然地否决了聂夷中的意见,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果然,除了三个小族,湖南苗人很快集结起来反抗山南军。据监察司情报,为首的雷满起到了非常“恶劣”的作用。

    杀!

    山南军毫不客气,在刘鄩的亲自指挥下于资水、湘水间三破苗军,斩首八千。在有充足情报支持,战斗力一流的山南军面前,剽悍但业余的苗人完全没有优势,一时间江水为之变色,光是打捞落水尸体进行焚化就花了三天时间。

    三仗以后,雷满丢了大部分战斗力,开始流窜,令刘鄩意外的是这位酋长完全不是血勇之辈,他施展起了山南军非常熟练的游击仗,将老幼全部抛弃,让他们举着“归顺”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存在,而苗军则化整为零,四处袭扰,处处设伏,山南军的主动居然被他消解了不少。

    “军法官,”刘鄩虽然表情沉稳,但内心却是有些焦躁:“拖出去执行!”

    宪兵迅速入帐,将违反军令的队正一把架起,那队正推开宪兵,却是自己当先走向帐外。

    “回来!”刘鄩叫住了对方。

    “你心里可是不服?”刘鄩问道。

    “服!”那个队正昂然说道:“我违反了军规,自然是要负责,只是苗人老弱号称归顺,其实根本就是幌子,我队里因为这些所谓百姓的通风报信,设置陷阱,损失了三十人,屠村报复有什么不对?!”

    刘鄩无言,他何尝不知道所谓的归顺是怎么回事,但军令如山,请示特例子对待还没有得到大帅的同意,这些苗人也的确只能算是百姓。军法必须执行——只可惜了一个好汉子。

    “你是第三期的学生罢?”刘鄩吁了一口气,和缓地问道。

    那队正呆了呆,点头承认,神情间充满了骄傲——山南讲武堂前三期学员都是李严亲自教授过课程的。

    “有什么遗言吗?我给你两个时辰写好遗书,再吃上顿好的。”刘鄩说道:“和弟兄们也可以道个别。”

    “不用。”那队正摇头:“属下是从河南就跟了大帅,没什么亲人——除了弟兄们,若是硬要说——跟了大帅和诸位将军,值了!”

    “好汉子。”刘鄩一笑。

    队正也一笑,大踏步走出帐篷,宪兵默默地跟在后面,倒像是他的部属一般。

    “记录上你是战死的!”刘鄩对着那挺直的背影大声说道。

    背影顿了顿,继续自己的脚步,终于不见。

    那队正一走,刘鄩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咣”地一声,小几被他一脚踹翻,东西掉了一地。亲卫们立即进来,但却被一一赶走。

    “游击战……欺负到老子头上了?!”刘鄩咬牙切齿,满脸戾气。

    对付游击战并不是没有办法,山南军有一万,再算上一万多未整编的湖南兵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只要将那些苗人村寨来个一干二净,再划区清剿,不怕雷满飞上天去。刘鄩之所以没这么做,一是因为山南民族政策的原因,二是他没有这么长的时间预算。还有一点他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小挫让一直顺风顺水的自己有些不愿意接受。

    “大帅手令!”正在刘鄩寻找他法之时,盼望已久的东西终于来了。

    令刘鄩诧异的是,来送信的不是传令兵,而是监察司的官员——从这个矮小男人的服色腰牌来看,级别相当于职司副处。

    “合村并寨、保甲连坐!另有监察司九处十三人随你调遣,要求只有一个,三个月内完成地方绥靖!李严。”

    之前还是太急躁了……豁然开朗的刘鄩合上手令,望向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问道:“若是大概区域确认,你要多长时间能找到雷某人?”

    男子略一思索,答道:“如果区域在百里以内,再有大军配合,最多七日可以觅得踪迹,十日可一击而成。”

    这个回答很简单,但却充满了自信。

    九处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监察司的特勤处,专门干湿活,换句话说,这是山南的官方刺客机构,负责追踪、投毒、暗杀等事宜,作为少数知情者,刘鄩对他们的能力是放心的。

    “你且下去休息,作好准备。”刘鄩让对方暂且退下,自己一个人又想了片刻,这才开始下令,首先被叫进来的是参谋。

    “记录——凡我剿匪战斗序列内各部,即日起开始按照本将指令迁徙苗民,搜查一切违禁品,建‘苗人新村’集中管制。凡有抵制、破坏者,立斩!凡苗民新村之内,五户一保,十户一甲,中有一人通匪,全保皆诛,全甲为奴……凡招揽亲旧下山投降者,免降者罪,劝降者没劝得一人,赏粮一石,钱五百——抄录一份给参谋处,着拟订新村地点给我送过来,聂大人处也抄录一份。”

    参谋飞快地记录完毕,领命离开。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聂夷中随即赶来。

    “刘将军……”聂夷中斟酌了一下方才问道:“你可曾想过,若是集寨并村,是会饿死人的?还有这个违禁品又是怎么个说法?”

    刘鄩诧异地望了一眼老态的聂夷中,反问道:“大人知道若不如此,咱们每天要损失多少人吗?山南兵岂是那些贱民能比的?”

    “这和大帅的意思相左……”聂夷中知道不能用仁义的观点来说服也是读书出身的对方,只好抬出李严这尊武夫的偶像希望能让军队少点杀孽。

    刘鄩只一句话就将聂夷中的努力全部击碎:“这就是大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