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脑洞 但为君故(可不看)
(此为我看完龙族5对龙族原世界终结的一个脑洞,可不看)
“wdnmd,路明非!仗着神经病耍流氓!打他!”
徐磊磊一马当先,随手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就狠狠砸在路明非后脑勺上,石英玻璃制成的瓶子在接触的瞬间炸裂开来,紫红色的酒液淋了路明非一身,顺着滴溅在了地上,把Aspasia的名贵地毯染得一片紫一片红,绵绸的葡萄酒香气瞬间填满了整个餐厅。
握在徐磊磊手上的半截红酒瓶断口锋锐,一滴滴残留的“血液”沿着内壁从瓶尖尖上滴落,就像悬疑电影里凶手犯完案后出现给凶器的特写。
瓶身上破裂的标签是折了一只翅膀的老鹰,就在刚刚,这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发出了它最后的悲鸣,结束了它高贵而又短暂的鹰生,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92年的啸鹰,现存最顶级的红酒之一,无数红酒爱好者做梦都想拥有的存在,即便幸运拥有一瓶,也是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连自己都舍不得喝,更别说用来砸人了。
徐磊磊的举动,在爱酒之人看来简直是暴殄天物,要是被他们看到,怕是恨不得把这个糟蹋酒的小胖子吊起来,毒打个三天三夜,一边打一边骂,你臭小子打流氓架耍什么啸鹰啊,丫的青岛啤酒砸起来更脆更响还不够你用?用这么贵的红酒砸人,怕警察逮不住你是吧?
可惜,案发现场没人有时间为这只雄鹰的死去而悲哀,甚至没人在意它是啸鹰还是尖叫鸡,就连这瓶红酒名义上的主人,也正好是这起暴力事件的受害者。
在徐磊磊的带动下,男孩们鼓起勇气,一个个抄起酒架上不逊色于前者的红酒,陆陆续续招呼在暴力事件的受害者身上。
只因刚被狠狠砸了一下的路明非仅仅踉跄了一下就站稳了身体,然后仿佛没事人一样,顶着满头的玻璃碎屑和一身的红酒,继续张开双臂挨个冲着以前高中的女同学一个个抱了过去,就像发情的豪猪见着了嫰白菜,一边拱还一边说着胡乱话,什么以前对不住啊,祝你以后幸福这些有的没的,听起来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毕业聚会上给的祝福。
餐厅瞬间乱了起来,还没被抱到的女同学们花容失色,惊声尖叫,不顾仪态满大厅东躲XZ,高跟鞋蹬在地上,嘎嘎不断,就像在跳一支急促的踢踏舞。
可奇怪的是,无论她们怎么躲,那头豪猪都能三两步冲到她们面前,给她们送上一个大大的毕业抱抱。
被抱过的人失落落魄,眼神呆滞,像是教育片里被那啥了的受害者,觉得自己不干净了,纷纷哭了起来。这让那些还在逃亡的女孩更加拼命,有的还把鞋子都脱了,赤着脚乱跑,也不怕踩着玻璃碎。
这也难怪,这个四处送温暖的老同学现在浑身的“血”,在女同志们看来,这就像一个刚杀了人的神经病,挥舞着双手朝着自己扑过来,揩油也就算了,还要死死抱住,把身上的血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蹭,丝毫没有青春片毕业时的温馨,倒还有些恐怖片里的赶脚。
不过这个杀人犯浑身散发着的不是血的味道,而是醉人的酒气,除了拥抱外也没再做别的出格的事。
于是这间位于时钟大厦顶楼的Aspasia餐厅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群大学毕业不久,着白领工装的年轻女孩一边呼喊救命一边四处乱跑,一个血人疯狂地追逐女孩们迷人的肉体强行献上自己的拥抱和祝福,一群同样刚毕业不久的年轻男孩则是迎战魔王的勇者,拿着酒瓶椅子追着这个血人狂砸,却无法制止这个疯子屡屡得手。
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团,徐小风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他今晚之所以来到Aspasia餐厅是源于路明非半个小时前发的一条朋友圈,一张发出来不到一刻钟就评论99点赞2的照片。
照片的内容很简单,主体是路明非和一位红发漂亮女孩的自拍大头照,两人的头靠得很近,仿佛热恋中的情侣。身后是Aspasia餐厅简约优雅的装潢,落地窗外是CBD区那一座座标志性的商务楼,再往后是天高云淡,湛然如海。
还能看出拍摄者骚包地给自己美了个颜,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那么挫,虽然跟旁边人对比起来效果甚微。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照片的配文:“今天求婚会不会有好运?有没有朋友来捧个人场。”
在不了解这两人的人看来这是一张好事将近的普通情侣在秀恩爱,前提是忽略照片上男方那有点乱糟糟的头发,憔悴的黑眼圈,眼角下垂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再忽略与五官精致的女方对比起来那一副烂笑的傻样。
即便忽略难度很高,顶多也就是一边吐槽好白菜都被猪拱了一边礼貌性点个赞表示下自己的祝福。
但是在认识这两人的高中老同学眼里,即便抛去两人的外貌差距,这也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一个组合。
朋友圈快速叠起高楼的一些评论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卧槽,路明非你怎么跟诺诺在一起?”这是班里一个男的评论。
“一眼盯假,鉴定为P。”另一个男的马上回复。
“路明非,赶紧把图片删了,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诺诺有男朋友的。”这是另一个女孩的评论。
“就你这菜皮样在这装蒜?屏蔽了诺诺在这装逼是吧。”班里的老大哥赵孟华压根不信,毕竟连他这个北大毕业的高富帅都追不上诺诺,路明非连他的一根脚趾都不如,怎么可能配得上。
……
无一例外,老同学里基本没有相信的人。
路明非,仕兰高中近几年来最大的笑话,一个初中加高中三年几乎没有朋友的衰仔,暗恋校花陈墨瞳六年未果,最后鼓足勇气在万达电影院的班级毕业聚会上公开表白,结果自然是被惨遭告白的女方狠狠拒绝。
之后这衰仔还犯上了虚构症,整天说些什么“我不是卡塞尔学院的s级,我只是个衰仔”、“诺诺,我来救你了,不要死,不要死啊!”、“我也是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啊,会离异,会离异。”之类的疯话,连当年高考都没参加。
后来被送到了郊外的圣心仁爱医院疗养了小半年,症状才逐渐好转。
留级一年后路明非考上了一所普普通通的二本院校,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最近才从大学毕业。
而照片中的女方正是当年被仕兰中学所公认的校花陈墨瞳,不过在一班,大家都称呼她的小名诺诺。
陈墨瞳长得好看,成绩优秀,还是市里最大财团黑太子集团董事长的独女,可谓当年仕兰中学此女当诛榜的第一名,因为她对什么都是一副冷漠无所谓的样子,做事情全凭喜好,偏偏还是个行动派,可能十分钟前还穿着校服在教室上课,十分钟后就换上火辣的比基尼躺在沙滩晒太阳,这让她在校园里有了个红发巫女的称号。
校园传言她比较势利,看不起所有人,而且因为优秀的男孩们整日都喜欢围着她转,使得她跟其他女孩的关系也不太好,暗地里经常被叫做拜金女、婊子,虽然大家都知道诺诺家里本身就很有钱,但就是对她穿着浑身的名牌开着法拉利到处收男人当小弟的行为不爽。
诺诺高中毕业去了美国念书,还认识了一个高大帅气的意大利男朋友,两人感情火热,听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近期正准备办理签证去意大利定居。
徐小风之所以对两人这么了解,是因为他恰恰是路明非高中三年那沧海遗珠般的唯一朋友,而诺诺父亲跟徐小风父亲是多年的商业合作伙伴,两家也算是世交,打小就认识。
路明非父母都是做考古研究工作的,收入稳定而且也不低,不然也没法让路明非上贵族学院,但是放在富家子弟众多的仕兰中学也只能是显得普普通通,更遑论跟黑太子集团的千金女陈墨瞳相比了。
而且抛去家境不谈,两人在性格、外形乃至兴趣爱好上也是完全不搭,可以说路明非是诺诺无数暗恋者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然而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人,在高中毕业后名字与小巫女捆绑了起来,成为了同学们的谈资,后来更是成为了仕兰中学的传说。
只因当年不知道路明非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在高三1班的毕业聚会上当着全班同学们的面向诺诺告白。
对于此事的前因,作为当事人的好友,徐小风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一些。
记得当时已经是五月中了,天气也带着点炎热,网吧里几乎坐满了人,一台台电脑主机发出低沉持久的轰鸣,散热风扇把cpu和显卡高速运算产生的热量不断从狭小的机箱排出,窄小的网吧在这些热风噪下显得更加闷热。
徐小风和路明非是翘了晚自习偷偷来的,就在某局游戏结束之际,路明非平静地向徐小风说了自己的计划。一个在徐小风看来,无论是场合和时机都不对的告白计划。
“就算你要告白,也应该放在高考后吧,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到时放暑假我帮你约她出来。”徐小风基地被路明非平推,无奈打出GG,摘下耳机朝隔壁卡位的路明非说道。
“等高考后就来不及了,诺诺过几天就要出国了,说不定以后都不回来了。”路明非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你知道这件事了?”徐小风问道。
“嘿嘿,从小天女那里听说的,她说诺诺要去芝加哥大学,你都不知道小天女说这话的时候那个表情,嘴扁扁的,都神气不起来了,只有在跟诺诺比的时候她才会吃瘪。我上网查了,那可是个好学校啊,我努力几辈子都考不上。”路明非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在跟自己对话。
徐小风正想着说点什么鼓励他,不过没等徐小风开口,路明非接着笑道:“我知道你瞒着我是为了我好,但是如果诺诺就这样出国了,而我什么都不知道,连个告别都没有,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所以你急着告白是为了不留下遗憾?”
徐小风确实很早就知道诺诺要出国,诺诺她爸之前到徐小风家里做客经常提起,此时被路明非说穿多少有点心虚。
“对,我最近脑子里老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我,爱什么人不容易的,得在万军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一条狗,穿越无数龙骑的炮火,在剩下最后一滴血的时候,挥出改变战局的一爪。小狗就算死在半路上也很自然呐,不过不冲向炮火的狗不是好狗啊!”路明非盯着屏幕,表情认真。
小狗是暴雪公司发行的即时战略游戏《星际争霸》里虫族的一个基础单位,官方名字叫做迅猛兽,因为跑动起来模型有点像狗,得名小狗,个体战斗力很低,但是生产耗材便宜而且速度快,经常用于侦查和骚扰。
徐小风和路明非都是这款游戏的狂热爱好者,不过路明非在这方面明显更有天赋,虽然双方偶尔能战个有来有回,但多数时候徐小风都是被打得溃不成军的一方。
“要不是套了个虫壳子,还真不像你这个怂货会说的话,怕不是高考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吧。万一被拒绝,这么多人看着,你会下不来台的。”
“喂喂喂,我像是会因为高考产生压力的人吗?我又不是你们这样的牛逼人物,就我每次的排名,再怎么努力顶多也就是上个普通大学了。”
路明非摇了摇鼠标,示意咱俩可是在剩下半个月高考的情况下还用晚自习时间跑网吧打星际的人。
“而且我都糗了六年了,我可是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啊,毕业前出出风头怎么了?我就要破釜沉舟,把尊严和未来都赌上,在全班人面前对诺诺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就算被拒绝了,我也要她知道有个衰仔喜欢了她很多年,我要成为她的表白者里最勇敢的一个,让她记住我一辈子。”路明非双眼盯着屏幕,认真而坚定。
徐小风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位朋友那贱兮兮地脸还能摆出这么神情肃穆的表情,像是古代出征前做好了死战准备的将军,在阵前高呼,鼓舞他麾下的战士,只不过这次战役路明非能鼓舞的只有他自己。
这是一场打不赢的战争,阵亡率不是徐小风所说的万一,而是一万。
徐小风怔了怔,摇了摇头,理解了路明非把这次表白用游戏比喻的意思,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路明非不擅长运动,学习成绩也不好,没什么特长,只有在星际这一块,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然而能够改变战局,改变这场必输的战役的,不是勇敢的小狗,而是强大的飞龙,感情上陈墨瞳需要的也不是路明非,而是专属于她的守护者。”
这句话徐小风没有说出来,对于下定决心奔赴战场的星际指挥官,任何劝阻都是对对方的侮辱。
他敲了敲鼠标。“既然决定了就别废话了,浪费钟点,赶紧再切最后一盘,看看你的小狗怎么杀出血路。”
那晚的最后一局徐小风罕见地赢了下来,毕业聚会上路明非也没能表白成功,这个班里有名的衰仔,成了全校的的笑话,不久后就出现了臆想症,被送去郊外的医院封闭治疗。
后来徐小风去了美国,虽然和路明非偶有联系,但长时间没见面,关系逐渐淡了下来。
高中毕业后,徐小风也好几年没打星际了。
现在想来,路明非确实是个偶尔会发疯的人,至少他某些时候迸发出来的勇气确实非同常人。
比如在电影院看台上磕磕巴巴但是完整说完了的肉麻表白,虽然被诺诺毫不犹豫拒绝并留下了仕兰传说中“别跟老娘玩这套”的无情绝杀。
比如今晚包下这家顶级餐厅跟诺诺“求婚”,尽管在徐小风看来剧情似乎走歪了,准新郎被人追着打,被求婚的对象不知去向。
比如现在这样疯狂抱女同学揩油,做了所有男同志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换来了同性的一顿暴打……
这座滨海小城似乎对于土生土长的人们似乎有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吸引力,这帮同学毕业后大多都回到了这个滨海小城,基本都在CBD区上班,徐小风大学毕业后也选择了回到这里,在这栋楼的一家基金公司上班,跟他哥一个公司。
看到多年未见的老友发的照片,他觉得十分诧异,本打算直接上来顶层看下怎么回事,不过由于公司刚好要开会,只能随手点了个赞。
而这条朋友圈的另外一个赞,是路明非自己点的。
不过几分钟,徐小风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一条奇怪的短信。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地……活着吗?那就来Aspasia吧。”
陌生的发件人,换成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什么恶作剧,但是徐小风诡异地觉得自己应该按这条短信行动,这才是他会议中途离开来到顶楼的原因。
结果刚进门看到的就是三方追逐躲避的混乱场面,硬要形容的话,就像黄暴版的老鹰捉小鸡,让人摸不着头脑。
整个餐厅没有别的客人,连侍者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竟然任由这群人暴力分子在这打架。
徐小风深吸一口气,准备先喝止这场追逐闹剧,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都给我住手。”一道愤怒而又清冷的声音在徐小风背后响起,音量不大却刚好让整个餐厅的人都能听到。
所有人动作顿时一滞,停了下来,同时望向声音的主人。
徐小风也回头望去,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艳丽但少见的红色长发,精致的小脸没有化妆,却青春靓丽,耳朵上是一对四叶草耳环。整体穿搭比较随意,白T恤加黑色纱裙,腿上是黑色的丝袜,脚上是一双厚底白球鞋,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右手上提着一个微微鼓起的白色帆布袋,里面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来者的身份很明显,在徐小风认识的人里,红色头发的女孩只有一位,正是这场求婚的另一个主角。
任何人都能看出陈墨瞳现在非常生气,不论是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狠狠拽紧帆布袋的右手,都透露着她随时都可能暴走。
砰啷。
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原来是赵孟华来不及刹车,手上的红酒砸在了路明非头上,碎玻璃和酒液顺着后者的身体落在地毯上,液体和玻璃渣落地的声音持续回响,在寂静中显得分外刺耳。
此时路明非头上、身上全是玻璃碎和一道道血痕,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血和酒混在一起染透了他的衬衣,一块块红斑深深浅浅,也不知道哪块是血染的哪块是红酒浸的。
不过当事人似乎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在意,见到诺诺的那一刻,路明非双眼放光。
“师姐,你回来啦?比我预想的快了一点。”路明非擦了擦湿透了的头发,颠了两下身体,抖落无数玻璃碎,慢慢朝着门口走去。
所有人愣了一下,路明非怎么喊诺诺师姐?随后反应过来,路明非留了一级,喊师姐情有可原。
不知道为什么,在路明非这句师姐喊出来后,徐小风明显感觉周围的空间震荡了一下,好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无波的水面,空气泛起了一阵阵涟漪,让他心中的诡异感更深了。
他觉得餐厅变得有点昏暗,扭头往窗外看去,方才的蓝天白云已经没了踪影,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他清楚记得今天早上出门时看的天气预报,晴,如今仅仅不到半个小时就完全变了片天,云层中时不时有雷蛇闪现。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他莫名想起《万叶集》的这句诗,这是个适合重逢的天气。
诺诺没有答话,身体绷得紧紧的,死死盯着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血人,眼睛里没有畏惧,只有愤怒。
路明非走到一半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徐小风,眼里透着一股陌生,但是没有说话,继续朝诺诺走去。
“师姐,你回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跟所有同学告别呢。”路明非走到诺诺面前,缓缓说道。
“诺诺,小心点,他是个变态神经病,我们正准备报警呢。”还拿着半截酒瓶的赵孟华大声提醒。
被路明非吓到了的女孩们也反应了过来,继续哭了起来,此起彼伏,哭得梨花带雨,妆都化成了一坨,脸上白一块红一块。
男孩们纷纷绅士地拿起纸巾给女孩们擦眼泪,低声安慰这些受惊了的女孩。
诺诺并没有理会赵孟华,甚至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
“这就是你让我回去把你以前送我的东西拿过来还给你的原因?恶作剧很好玩吗?”诺诺咬牙切齿,从裙子掏出了手机,把屏幕对着路明非,上面正是他发的那条朋友圈。
路明非愣了下,挠了挠黏稠的头发,然后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是去年苹果公司最新款的iPhone4s,虽然黏满了红色的酒液,但是依稀还能看出是最火爆的银色款。
“我还以为拿走了你的手机你不会发现呢?怪不得你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废话,我有两台手机,而且你老大我开的是法拉利,这点距离算什么。倒是你,说好了是朋友间最后的告别合影,我把东西还给你做个了断,你非得整成这样的场面,倒是考虑下你老大我淑女的名声啊……”
说完,诺诺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踢在路明非腿上,接着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还告别,我看你抱得挺兴奋啊,被这么多人砸都不停手,当主席的时候没少风流吧,学生会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师妹。”
“看你这破样,没了你老大就什么都不会了吗?堂堂卡塞尔学院的S级被一群普通人砸得全身是伤,说出去都丢我的脸。”
……
挨了一脚的路明非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有些愧疚,乖乖地站在诺诺面前,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瞅诺诺一眼,就像挨训的小狗。
诺诺每骂一句,小狗的头就更低一点,最后几乎贴到了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徐小风的错觉,骂到后面小巫女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心疼。
良久,似乎是骂累了,也可能是看着路明非这副样子不忍心再骂,诺诺停了下来,呼吸急促。
周围的同学都愣住了,这两人的对话他们没完全听懂,但是他们看得出来两个人好像很熟。难不成两人真凑一对儿了?路明非今天真是打算求婚的?
徐小风却感到越来越不安,空间似乎随着两人的对话越来越不稳定,扭曲从小小的涟漪变成了一道道波纹,外面的乌云逐渐下沉,不断翻腾滚动,就像吞噬世界的巨龙。
整个Aspasia,似乎只剩下他们这群人,没有侍者,没有厨师,前台接客的女经理也不见了,整个大厦也安静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在场除了他竟然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他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诺诺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昨天早上醒来,突然就觉得周围很陌生。我爸妈不是什么末日派研究人员,也不是什么S级混血种,我们家一直住在这座城市,住在赫鲁晓夫楼里。不觉得奇怪吗?一栋赫鲁晓夫楼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中心,与周围格格不入,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妈做的饭很难吃,但就是我小时候的味道,还会念叨我毕业后不要每天宅在家里,催促我出去找工作,我爸和我妈很恩爱,不是那个会提出一个男人要搭配十个女人轮流配种的末日派委员会主席,还把以前之前出国攒下的津贴和稿费留了下来,说要给我买房子。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没有死,都还活着……”
路明非越说越激动,“这个世界太平静也太美好了,没有杀戮,没有那些隐藏的暗面。除了我比较不争气,毕业了还在家啃老,没有朋友,也不认识师兄,而你在这里是个婊……是我高攀不上的黑太子集团千金,在我告白后狠狠地拒绝了我,让我没有遗憾。”
被诺诺瞪了一眼,路明非慌忙改口。
黑太子集团的千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好不容易roll到了一个所有人都幸福的平静世界,你乖乖呆在这里不好吗?你只是个衰仔,为什么每次都要逞英雄。”
路明非苦笑,“是啊,在这里龙族不曾存在,这个世界没有尼德霍格,没有奥丁,也没有混血种和秘党,师兄是普通的上班族,多美好的世界啊。”
“我多希望我的记忆没有恢复,这样我就不会怀疑,以为自己真的是有虚构症,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了。我比这里的每个人都更希望自己相信这一切,无论他们……”路明非指向身后那些同学,“无论他们多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当他们的同学,我都感谢他们,至少在这个世界的脚本里,我不是怪物,他们也不会想杀了我,我也不会想杀了他们。”
“喂,路明非,你个疯子说什么呢?还想杀人?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你等着被抓回精神病院吧。”赵孟华正细心给陈雯雯擦去身上的酒液,听到路明非的话实在忍不住,挥舞了几下手里那半截酒瓶,恶狠狠说道。
路明非头也不回,右手伸出,朝身后打了个响指,顿时某种能量以他的手指为圆心向四周延伸,覆盖了整个Aspasia,空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给我闭嘴,叙旧时间结束,别打扰我跟师姐说话。”他的声音与方才截然不同,仿佛古老的诵言,高远而飘渺,带着无比的威严。
良久,似乎确定了自己平息了下来,路明非再次开口道。
“直到我见到了你,师姐,就在半个小时前,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从你的眼神里的怜悯确认了我的疑惑,就像在看一只可怜的小狗,独自迷失在城市的巷子里。我不是什么虚构症,这个城市才是虚构的,一个困住你我的囚笼,一个精心制造的尼伯龙根。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芝加哥,也没有意大利,你所谓的出国,其实只是躲在了我找不到的地方。”
“看来我不该心软来见你最后一面,就算你看穿了,又如何呢?再一次轮回吗?你之前在另一座城市为了救我轮回了108次,但都是短暂的循环。而现在为了我们能出去,你轮回了17次,每一次都相当于经历了一遍不同人生,或者说被灌入了完整的人生记忆,直到你想起真相为止。”
“17次…17次…那你……”路明非呆住了,他只有最后一次的记忆。
“312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清楚记得在这个世界每一次轮回发生的事情,我相当于这个世界的观测者,观察了你17次中断的人生,加起来312年,有的世界存在可怕的虫族,哦,就是星际争霸里那种,这座城市很快就被母巢毁灭了。有的世界是外星人入侵,这座城市是人类最后的堡垒,最后孤独地沉没在太平洋海底。有的世界虽然没有龙类,但是混血种与人类处于战争的白热化,你因为血统继承了你爸的位置,成了混血种的首领,最后这座城市被联合政府用核弹饱和式轰炸,再次被毁灭……”
诺诺随口说了之前几个世界的情况,语气平淡,世界毁灭在她的叙述中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就像跟朋友讨论自己昨天去了哪里吃饭一样平常。
路明非无法从她平淡的语气中看出她这几百年是怎样的心情,不孤独吗?自己一个人不断轮回在这绝望的城市。
这让路明非想起一部叫做《千年女优》的老旧电影,女主角藤原千代子是二战后日本顶级的影星,演遍了日本历史所有大时代的故事,她的作品也涵盖了日本电影所有的类型,但她一生都在追寻着在她成名前给她画了一张肖像画的画家,从战国时代追到昭和时代,从城市的废墟到荒凉的月球,她在生活和电影里追逐了一辈子,只想再见到对方一面。有人说千代子追逐的其实不是画家本身,而是小时候想成为画家的梦想,有人说她追逐的是所有人向往的爱与和平,也有人说她追寻的是自我……可能就连千代子也不知道自己一生在追求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条路永无尽头,这个追寻永无尽头,只要前方有光,那就一路追寻。
那么诺诺这些年在守望什么呢?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红发巫女,这个虚假的世界也会有值得她坚守的东西吗?
路明非听过一个说法,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的囚笼。大体意思是说长生其实是一种诅咒,一个人如果拥有无限的寿命,漫长的岁月和孤独会把他慢慢腐化成行尸走肉,失去情绪,失去希望。
无尽的轮回只会带来无尽的绝望,就像孤身游走在西伯利亚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铁轨,一切风景如同那荒芜的戈壁和冰原,激不起内心的波澜。
路明非似乎能想象到这样一幅画面,在这幅画里,诺诺孤身走在被炸毁成废墟的城市,沿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残破铁轨走过一座座看似不同却又千篇一律的废墟,等待着世界的重启。
路明非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人那冷漠的脸庞,想要确认她不是这个世界虚幻的一环,但是他又害怕地收了回来。
她的过去,他无法参与,她的未来,他也无法企及。
“……就算尼伯龙根跟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如果按照青铜城和BJ地铁站出现过的尼伯龙根进行换算,外面也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一百年…”路明非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突然激动了起来,“那师兄,还有凯撒芬格尔,还有零……”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起他们了,每一次我们相遇都会一点点唤醒你的记忆,每一次都是更深的绝望。真正的楚子航已经死了,至于其他人……如果他们当年没有死在诸神的黄昏,说不定还活着吧,不过现在也是跟校长差不多岁数的人了,也就比我年轻两百岁。”诺诺俏皮地说道,不过她罕见的有些神伤,这种表情不该出现在红发女巫的脸上。
“是啊,师兄已经死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路明非似乎想起了什么,低着头。
“是啊,都怪你,无论在哪个轮回,你都是那个衰仔路明非,不被逼迫到绝境就一味选择逃避,每次都是等事情来不及挽回了才下定决心,就像你当年只有告白失败丢人丢到待不下去了才选择前往卡塞尔,只有知道上杉绘梨衣被赫尔佐格当做夺取白王力量的容器而死去才愤怒地选择战斗,只有见识了世界的暗面直到你爸妈为了保护你而死才下定决心成为至尊……”
诺诺说的每句话仿佛锐利的尖刺,狠狠扎在路明非心脏最柔软的角落。
这个衰了几百年的男孩,只觉得鼻子发酸,再次无力地蹲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
“但这些都不是你最大的错误。你最大的错误是喜欢我。”诺诺表情依旧平淡,但语气非常认真。
路明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本能地想要掩饰,但是下一个念头就是,掩饰有什么用呢?诺诺是最了解他的人。虽然之前的轮回中他可能跟诺诺告白过很多次了,但是在恢复记忆以后的他看来,这依旧是两人默契不揭穿的秘密,就像以前逃亡时那样,谁也不会主动提起。
现在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被诺诺直接说了出来,他有一种当年被对方毫无预兆直接说穿自己喜欢陈雯雯这件秘密的慌乱,那种人生中第一次发现世界存在这么一个人,她能够完全看穿你,随口就能说出你拼命隐藏的一切,你无法反驳也无法逃避,只能乖乖听这个人的话。
“如果当时你选择牺牲我,虽然世界一样逃不过毁灭的命运,作为路明非的你会消失,作为路明非而喜欢的我也会消失,可是……”
“可是那些我爱的那些人可以活得很好……”路明非知道,他爱的人就是小魔鬼爱的人,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不对。”诺诺也蹲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眼前摇了摇,温柔道:“可是一个衰仔怕死有什么不对呢?大家都希望这个衰仔牺牲自己去拯救世界,但是他也是会怕死的啊,他已经勇敢地拯救了这个世界很多次了啊。”
诺诺摸了摸路明非那一片狼藉的头发,仔细地梳理了起来,动作很轻很柔,是路明非从未体会过的温柔。
“剩下一滴血的小狗,为了保护喜欢的女孩,当一次不冲向炮火的坏狗怎么了?”
“别说了,师姐,别说了……”路明非莫名感到有点烦躁,说不清是什么问题,但是他就是觉得不安,心脏仿佛被火燎一样。
“怎么,不习惯我夸你?还想像以前那样被我打被我骂是吧。”诺诺咯咯笑了起来。
路明非愣住了,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诺诺这样灿烂的笑容,比当年在山上一起看烟花的她更美,美得让他有点大脑缺氧。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里,我从来没有真正死过,即便是世界毁灭,每次都是你死在我前面,世界破碎重启。而我也没办法自杀,这个世界就像北欧神话里与弗丽嘉起誓永不伤害巴德尔的万物,永远不会伤害我。”
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诺诺从帆布袋里掏出了一把左轮枪,动作就像某个家庭主妇掏出胡萝卜一样随意。
“柯尔特巨蟒,搭配.44的马格南子弹,”诺诺左手一翻,6颗子弹出现在她手中,动作突然加速,她熟练地将一颗颗子弹装进转轮,回正。
“近距离被击中大脑的话即便是A级混血种也无法存活。”她把枪抬了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玩俄罗斯转盘吗?在这个世界赢的一定是我。”
诺诺换上熟悉的红发巫女型笑容,灿烂又狡猾,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是一把危险的凶器,更像是一只淘气的猫咪把玩着一把玩具枪。
路明非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诺诺一下下地扣动撞针,按下扳机,左轮手枪随着这套动作一次次击发,产生巨大的轰鸣,一下、两下、三下……
诺诺笑容不变,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又似乎已经尝试过无数次。
直到六颗子弹全部用完,奇怪的却是,并没有任何一刻子弹射出枪膛,仿佛过期的烟花,引线燃烧到尽头结果只听了个响,无法射向天际绽放。
“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尼伯龙根根本不是什么关押我们的囚笼,而是你的潜意识构造出来的防护笼,这里就像是婴儿的一场梦,违背常理又有一定的逻辑,而这个梦境最底层的铁则就是……保护诺诺。”诺诺语气突然认真起来,一字一顿。
看着路明非逐渐变色的脸,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再次笑了起来。
“也就是保护我,因为在你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是我的死亡,但是只有我的死亡,才能让你保留自我意识的情况下突破……”
“你想干什……”路明非打断道,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握住诺诺的手臂。
他总算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诺诺说话的语气就像当时在三峡水里把他锁进潜水钟时那样,决绝又温柔。
但他没能问出声,因为他的嘴被堵住了,在他意识到的一瞬间,诺诺探身过来吻住了他。
路明非觉得浑身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这么强硬的师姐,原来嘴唇是这么的柔软。
这是路明非倒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拜托,之前都是你保护我,我这个老大很丢脸的啊,这一次,让我真正地保护你一次,你只要乖乖呆在这里就好了。”诺诺轻轻拍了拍挂在她肩膀上的路明非,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很荣幸成为你的光。”
然后缓缓将他放在地上,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是一支见空的真空针管。
她足足用了一整支强效麻醉剂才放倒了这头人形巨龙,但是五分钟后他就会逐渐恢复行动能力。她需要抓紧时间。
路明非还是想多了,侧写是小巫女的拿手好戏,在他从诺诺眼里确认了自己记忆真实性之前,诺诺就已经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并为此启动了这个计划。
而计划的关键就是诱导这个梦的主人把那些随时可能阻碍她行动的东西全部停滞,以及……
一颗能够杀死光明之神的榭寄生。
“喂,别装了,我知道你可以动。”诺诺站起身,对着寂静的餐厅说道。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本该如此,因为在场除了她以外,这个空间的一切在刚才已经被其主人冻结。
诺诺重新给左轮上了子弹,举枪就射。
子弹划过空气,击中了对面的墙上的名贵挂钟,挂钟掉落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再装死,第二次可不会射偏了。”
“女侠饶命,我是来祝福你和路明非的……我、我是他朋友。”
徐小风僵着身体憋气装了半天蜡像,又被擦着他的头皮飞射的子弹吓出了冷汗,一动起来感觉全身发软,不由自主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得亏他还有力气高举双手投降。
“不,你不是他的朋友,至少在这一世不是,在过去的三百年,你很少出现,但是每次出现的身份都很诡异,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所以我很好奇,你是什么东西。”
诺诺举着枪瞄准徐小风,一步步靠近,压迫感十足。
“我、我是徐小风啊,你的同学,仕兰的,你还跟你爸一起来过我家,我哥是……”
徐小风有点语无伦次。
“闭嘴,我的时间有限。”诺诺扣动撞针,徐小风立马听话。
“我很好奇,所以我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做了一个统计,在17次轮回里,我只见过你三次,第一次你是灰鹰小队的战士,而我是部队联络员,在保卫城市的战斗中你的枪误击伤了我,那是我第一次受伤,很重的伤,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而你在战斗中失踪,更奇怪的是,我之后调查了很久,发现没有人知道有你这名战士存在过……”
徐小风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雨我无瓜。
“第二次,你是隔壁班的同学,成绩优秀,运动出色,还是市三好学生,最后选择了出国留学。但是这是你眼中的自己,在我们的世界里你是一个成绩平平,毫不起眼,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所有人对你的印象都很模糊。”
“而在这一世,你自称是路明非的朋友,有疼爱你的父母,还有一个哥哥,你家跟我家是世交,我俩从小就认识。但实际上我最近才找到了你,这费了我十几年时间,你的家人我都认识,但是那个家唯独没有你,路明非也从没见过你,过去二十多年,你并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
徐小风仿佛在听一个恐怖故事,自己是不存在的?但是眼前这个拿着枪的魔鬼与自己记忆里的诺诺确实完全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有着清晰的记忆,你会思考,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我想你应该也能察觉到这个世界的诡异,这就是你跟那些人本质的不同。”
“你是说我是个假人?”
“不,恰恰相反,在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三个才是真的,其他都是虚构的幻象。我猜测是因为你无法被这个梦境同化,所以被梦的主人独立了出来,形成了一个独属于你的楚门的世界,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你很强大,强大到能让这个梦境妥协,不是把你排斥出去而是想方设法蒙蔽你,形成你自己的独立幻象,千方百计阻隔我们三人的会面,因为你能够突破这个世界的限制……”
诺诺顿了顿,补充道:“……杀死我。”
同时,她走到了徐小风面前,把枪反转塞进他的手里,让他的食指扣在扳机上,枪口对准的正是她的左胸。
“你、你是认真的吗?”徐小风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疯了?让自己杀死她?那自己岂不是成杀人凶手了?
“看看你的身后吧,还有几分钟,这个世界就会毁灭重启,在他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我可没法保证还能找到你,这是打破这个牢笼的唯一机会。”
诺诺没有说他是谁,但徐小风本能地知道是指路明非。
徐小风侧身往窗外看去,原本灰蒙蒙的乌云变得漆黑一片,比夜更黑,在不断翻滚、凝聚,粗糙的轮廓就像一头遮天蔽日的巨龙。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整座城市被滔天的黑色巨浪淹没,再过不久,连这间餐厅也会被拉入深渊。
“黑龙尼德霍格,世界吞噬者,等它完全成型,就寓示这个世界的终结。你想要永远孤单活在虚妄的幻象里,不想知道真正的你是谁吗?不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寻找你真正的朋友吗?”
诺诺幽幽的声音仿佛海妖的低吟,引诱勇士进入她设定的陷阱,她为了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了,在她“出国”期间。
徐小风想起那条奇怪短信的内容,“所以是你让我来到这里的?”
诺诺不置可否。
“你死了,那他怎么办?他一直喜欢你,比一切看得都重。”徐小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接受对方所说的话。
“王都是孤独的,他会打破这个世界的束缚,回到原本的世界,用愤怒摧毁所有的篡权者,夺回北方的王座。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命运,不过是被他自己推迟了,你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命运的安排,而你想必也有你自己的人生。”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徐小风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不由自主轻声念了出来,他似乎想起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了,既然想起来了,就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毕竟自己接受了那个人的委托。
是啊,自己就是为了打破这个虚假的世界才降生于此的,这也是命运对他的安排。
听到这段话,瘫在地上的路明非浑身一震,似乎摆脱了一部分麻药的束缚,他目眦欲裂,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恶狠狠地盯着徐小风。全身青筋暴起,拼了命想要挣扎起来,他要阻止他最心爱的女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他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一切都在女孩的掌握之中。
枪声响起,巨蟒口中喷吐出致命的烈焰,带着无可阻挡的庞大动能,贯穿了女孩的胸口,在她的背后炸开一朵美丽的猩红之花。
“不!”
路明非手臂一软,好不容易撑起的上半身再次摔在地上,整个人在地上疯狂扭动,就像被偷猎者击中的狮子,挣扎着大喊大叫。
女孩重重地倒在地上,她的生命如同破了的气球,在快速地流逝。她努力侧过头,想要再看一眼那只一直保护着她的可怜小狗,却使不上力气,如同天鹅在死前伸展那优雅的脖颈。
差一点,还差一点……
她总算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冲进了她的视线,短短几米路他跌倒了好几次,五官因为过度用力扭曲变形,狰狞若魔鬼。
她看到他在拼命呼喊,但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她的世界变得寂静无声,不过她能猜到他在呼喊着什么,当年在三峡的水里救她的那个身影,也曾对着将要死去的她拼命重复这句话。
不要死。
可是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诺诺突然觉得好困。
总算可以休息了,她想。
……
徐小风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的男人,明明前一刻还在跟小孩这样哭喊,撕心裂肺,恨不得代替怀中人死去,却在她死的一瞬间安静下来,轻抚着女孩的脸庞,沉默得可怕。
他不知道此时应该称呼他为路明非,还是神话传说中那伟大的存在,亦或者二者皆是。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路明非拉开诺诺带过来的帆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圆圆的闹钟,一台红色法拉利的模型,一张封塑的照片,上面是诺诺坐在学校操场看夜空的背影,这是学校元旦晚会时路明非偷偷拍下来的,他那天晚上拍了好多张,挑出最好看的一张送给了照片上的女孩。
还有一束光秃秃已经干枯的蒲公英,被整齐地码放在玻璃盒子里,里面有一张纸,是他告白时的致辞。
路明非一件件放了回去,小心翼翼。直到全部装了回去,才看向徐小风。
“你的任务完成了,打算回去了吗?”
“是啊,真是一个漫长的任务啊,被你耍的团团转。”徐小风耸了耸肩,“这个世界已经走向了终结,新时代就交给你了,这大概也是她希望的吧。”
“我想也是……”路明非把诺诺抱了起来,“答应我,回去之后,要保护好师兄,还有诺诺跟绘梨衣,是我对不起他们……”
“喂,这也太难为我了吧,再说了,我还没找到回去的…厄……”
徐小风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短刀,抬头看着握刀人,满脸无奈。
“还真是说报仇就报仇啊,也不提前说一声。”
黑色的双翼从路明非后背炸开,紧接着浑身浮现出青黑色的鳞片,头上长出黑色的独角,赤金色的双眼就像燃烧的岩浆。
路明非深深看了怀中的诺诺一眼,似乎要把这个女孩的样子烙印在自己的脑海。
“没有人能带这个世界的记忆离开,这是我制定的规则,连我也不例外。”
“那我怎么……”
“你能做到的,不然你不会来到这里,完成我们的委托。”路明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颗黑色珠子。“这个还你,永别了,我的朋友,要引导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世界。”
徐小风接过路明非递过来的黑色珠子,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他的头朝着落地窗,只有仰着头才能看到窗外。
在他的视角里,天与地翻转了过来。上面是翻滚的黑色巨浪,下面是卡在大地裂缝里极欲挣脱束缚的狰狞巨兽。
他看到路明非抱着诺诺,撞碎落地窗,逆着气流朝黑龙落去,与那遮天的巨龙相比,他们两个的身影显得太过渺小。
路明非突然加速,浑身亮起刺眼的焰光,就像划破夜空的彗星,往狰狞的黑色巨龙坠了过去,他想起奇幻故事里骑着战马的骑士,骑枪高举,向巨龙发起最后的冲锋。
黑龙张开大嘴,朝两人发出响彻天地的怒吼。
徐小风双眼一黑,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