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的时候不是靠意志就能决定一切的，公司最后还是走上了绝路，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工人们也停工抗议，明明马上就要见到曙光了，我已经找到了足够大的买家，但是资金就是差那么一点。”

    “我没有跟你妈说，那段时间我实在太累了，每天回去还要因为回得太晚被你妈责骂，最后我受不住跟她吵了一架，那一架的结果就是离婚。”

    “我没有试图挽回，因为我知道，我马上就要破产了，家里的房子也会被法院拍卖偿还贷款，离婚对你们母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愿意跟你同甘共苦呢？”徐小风幽幽问道。

    “因为我不愿意！我不能让你们吃苦，这是我的责任，我的自尊，因为我是男人！”鹿天铭斩钉截铁。

    “那你跟苏阿姨在一起的时候，她知道这件事吗？”

    “她知道，我告诉了她一切，并且拒绝了她，但是她说她不介意，还说男人不怕穷，就怕没有斗志，她觉得我是一个有责任心和上进心的人，哪怕失败了，总有一天也一定能够东山再起，而她愿意陪伴我度过最艰难的时间。”

    “这是苏阿姨会说的话吗？”徐小风脑海闪过那个女人煲糊了汤傻傻在地上哭的样子，完全没法把像小孩子一样的人和这些话联系在一起。

    “想不到吧？你苏阿姨一个那么单纯，那么笨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爸爸也想不到。”

    “你知道她跟爸爸说这些话的时候爸爸是什么感受吗？爸爸当时想的是，自己不再是一个男人，而是变回了一个爱哭的小男孩，我躺在她怀里哭，一直哭了一个晚上，就跟小时候躺在你奶奶怀里撒娇一样，那一刻，我知道她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珍惜的人。”

    “你不是问我爱不爱她吗？我爱，她是我发誓这辈子要用生命爱护的女人！”

    气氛再次沉默。

    徐小风想起了已经去世多年的奶奶，爸爸的妈妈。

    他对这个奶奶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因为对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妈妈什么时候知道破产这件事的？”徐小风问。

    “你妈刚开始不知道，她一直觉得你苏阿姨是狐狸精上位，因为公司最后没有破产，在我跟你苏阿姨在一起以后，黑太子集团突然愿意给公司注资，我用这笔资金度过了难关，公司也步上了正轨，在苓蔓看来家里的生意一直没问题。”

    “黑太子集团……那不是……”徐小风惊讶道。

    “对，跟你苏阿姨的前夫有关，他虽然只是一个司机，但是却很奇怪的安排了我和他老板的会面，给了我说服黑太子集团给公司注资的机会，过程顺利得难以想象。不过这个男人却让我保密，特别是不要告诉你苏阿姨，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她，说这是男人的承诺，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你也要保密。”

    徐小风点了点头，内心震惊莫名。

    见徐小风答应，鹿天铭继续说道：“你妈妈一直敌视小妍，直到那天你和小航打架，她来家里和小妍起了冲突，大家才把话说清楚了，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

    “嗯，妈妈跟我说了。”徐苓蔓那天回来后过了些日子就跟徐小风讲了家里这段往事，他那时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其实我跟你妈并非没有感情，我是在还爱着她的时候被命运逼着离婚的，这是我一辈子的痛。我也经常会想，如果能回到18岁，回到年轻的时候，能够好好地补偿你妈一辈子，那该多好。”

    徐小风觉得鹿天铭最后几句话的声音似乎比他印象里的苍老了一些，连带着看着对方的头发，似乎比今天晚饭时候变得还要稀疏，几根不听话的白头发跳了出来，被车载空调的风吹着来回跳动。

    “爸爸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爸爸这辈子剩下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赚钱，让你们过上最好的生活。你去到纽约，要好好对你妈，别让她被欺负，知道了吗？”

    “知道。”徐小风答应，“这是男人的承诺。”

    鹿天铭听到自己儿子的话，开心地笑了起来，轻轻踩下油门，引擎轰鸣，这辆黑色的奔驰S500以少有的速度向前方疾驰。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

    编织我交错梦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弯

    伴我走过患难

    奔波中心灰意淡

    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

    一天想想到归去但已晚

    两人一路人再没有说话，只有梅艳芳最后的绝唱还在一直单曲循环。

    徐小风看到远处时钟大厦顶端发出橙黄光的大圆钟，仿佛是歌声里不存在的无限夕阳。

    徐小风回到房间，直接登陆上QQ，直接点开那个大脸猫头像的好友。

    “情况如何？路明非答应了吗？”

    “跟预想的一样。”对方秒回，“他说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因为陈雯雯？”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你这老友满脑子想的也就陈雯雯了。”

    “那你的计划呢？还进行吗？”

    “已经在进行了，我今晚已经鼓励他去表白了，还给他支了几招。”

    “你能支什么招？”徐小风质疑。

    “喂，可别小看你老大，我好歹也是有男朋友的。”

    那你也是被追，我可不信你能有靠谱招数。

    “不会是让他准备点花啊音乐啊什么的老套招数吧。”

    “这你别管！”

    唉，徐小风觉得自己猜对了。

    “什么时间？”

    “怎么？担心他？你不如担心下你老大我，要是他真的想不开决定不来卡塞尔学院了，那我可就倒霉咯。”

    “什么时间？”徐小风又发了一条。

    “啧啧，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鼓励他去表白而已，时间地点方式都由他自己决定，这样被拒绝了也只能认命咯。”

    “他不入学你为什么会倒霉？你只是他学姐而已。”

    “切，现在才来关心你老大，晚咯。原因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和我都知道，他的表白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一只小狗鼓起勇气就能变成守护者吗？”

    “我可不认你这么没道德的老大。”

    “哈，我男朋友刚知道了也这么说我，还说我欺负新生。”

    “他没说错，而且你还是偷窥狂。”

    “喂！要不是我，你老友估计就只会继续怂着不表白，躲在电脑屏幕前盯着陈雯雯头像自我感动，想着自己为她牺牲多大多大什么的，然后就拒绝入学了，说不定人生就毁咯。”

    徐小风想了想，以路明非的衰仔性格确实很大可能会这样做。

    “再说了，真要指望那个白痴教授还有叶胜亚纪他们两个，任务准失败，他们三个刚跟我说有其他事情要离开，把这烂摊子甩给我，烦死了。”

    “任务？他们是有其他任务吗？”

    徐小风看到这两个字有点不安，他想到他面试时看到的幻觉，叶胜亚纪好像也是在执行什么任务，结果两个人都牺牲了。

    “就是去其他地方招生呗。”

    “感觉你没说实话。”

    “爱信不信，对了，你看看你们文学社的群。”

    诺诺直接下线了。

    徐小风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让这个小魔女这样搞对路明非是好是坏。

    他想起昨天在电梯的陈雯雯，也许自己也该找个时间跟她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