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浑身戾气，拽着我在空中疾驰。

    能感觉到，此人功法极为深厚，至少有十万年修为，任凭我如何挣扎，都挣不脱桎梏。

    远远看见一棵大树，直插云霄。

    几只蝙蝠被他惊动，慌乱盘旋着。

    三界之内，如此大的树只有御霖树，这里一定是魔界。

    终于被放下，这人一头利落的短发，如石像一般，无情的令人害怕。

    谨慎端详他一番，锐利的黑眸，小麦色的皮肤，宛若黑夜里的猎鹰。长相配上功法，必然是魔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赶紧把自己这万年来的事迹全部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与魔界是全无仇怨的。

    “干嘛？放我回去！”

    男人轻轻挑眉，冷言冷语，“回去当阶下囚？”

    莫非天界在红渊设了埋伏，就等着我往里跳？

    我半信半疑，瞬时被他扯起后领，直冲云霄。

    靠坐在御霖树上，这里竟能纵观红渊全景。

    见我仍未察觉，男人眼角扬起一丝不耐之色，冷声道：“西北角。”

    西北角？抬眼望去，果真瞧见两个天兵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若是从天界回红渊，那儿是视觉死角，绝对发现不了他们。

    我双唇微抿，暗自心惊。

    看来天界并没有完全相信我死了，且料定除了红渊我无处可去。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在我的认知里，魔族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好比他，戾气这么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微微松开扭绞的双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

    “别紧张。”

    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一个激灵，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抓我来是何用意，只是单纯的救我一命？魔族之人有那么好心么？

    该不会让我堕魔吧！

    思前想后，我忐忑着缓缓开口，“我虽然被天界追杀，但也不会为魔族效力。”

    他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意，轻蔑笑道：“我只是欣赏你大闹凌霄殿的那股蠢劲儿，随手救了便救了。魔族不需要你效力，也不会留你。”

    虽是对他的轻视有些忿忿，但不让我堕魔便好。

    夜幕犹如一方浓稠到难以划开的墨，寂寥深沉。

    我更在意的是，偌大的三界，我该何去何从。

    天界不容，红渊回不去，魔界怕也是靠不住的，海界那更不用说。

    只觉前路茫无涯际。

    “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他淡淡地说着。

    我神色一紧，这人怕是只狐狸吧，感觉他一直在跟我的内心讲话。

    他的神力极其深厚，完全看不出元灵所在。

    可在我心里，已然认定他就是只狡诈的狐狸。

    “你今晚就睡在这。”不等我细想，他再次语出惊人。

    居然让我睡树上？

    “为什么？”

    “我只有一张床。”

    懂不懂怜香惜玉啊，这算什么理由。

    “整个魔界就你一张床吗？”

    “你最好不要惊扰其他人。”他嗓音压得更低了，似乎在警告我。说罢，直接跳了下去。

    我朝下看了看，这树可是有五十丈，让我一个病人睡在这，万一摔下去，岂不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眼下这人，一溜烟闪回了树洞，地上几片潦草的叶子告诉我，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夜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我坐如针毡，毫无睡意。想起牧灵君睡在草地的模样，他这人，还是有些优点的。

    这一夜，我睡得很浅，或许根本就没睡着。

    阳光透过间隙挑逗我的眼皮，我眯起眼，只觉着腰酸背痛。

    “世勋大人！”

    一阵稚嫩的女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树下这姑娘，身形娇小，怕是还没满一千岁。

    昨夜那男子应声走了出来，原来他叫世勋。

    我确认我没有听错，小家伙在对着这只几万岁的老狐狸撒娇，大致意思是，今天是她的生辰，得陪她出去玩。

    听见世勋叫她沁儿，言语间还有些宠溺，我登时一愣，魔界之人果真不拘小节。

    我虽自幼被辰渊捡到，但那些带着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也是五千岁以后，去了天界才开始读的。

    恍惚间，感觉那只狐狸瞟了我一眼，我赶紧收回脑袋。小家伙很听他的话，被他三两句便打发走了。

    我正在树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霎时间，世勋已闪至跟前，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寒潭般的眼眸，惊得我差点掉下去。

    “又不打架，你能不能慢一点？”虽说他昨夜救了我，但被他掳来魔界，真算不上什么好事。

    “去凡间吧。”他对我的抱怨置若罔闻，倒是给了个主意。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凡间还真是个休养的好去处。

    可除了天界和红渊，我哪都没去过，问道：“凡间怎么走？”

    “沿着这条路走到炎煌洞，穿过...”他的话戛然而止，皱眉侧目，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又不徐不疾地说：“有人来接你了。”

    接我？

    他扯起我的胳膊就往下跳，落地一瞬，震得我后背生疼。我想，若是再在魔界待个三两天，被他照顾得灰飞烟灭也不无可能。

    “洛红。”这个声音，牧灵君？

    牧灵君缓缓走来，我不由得看了眼世勋，他平静如水，仿佛早已料到。

    天界与魔族应当是水火不容，一个灵力低微的牧灵君，都能来去自如么？

    我脑中萌生出一种可能性。

    牧灵君是与魔族勾结，救下我，就是想利用我杀了天帝和辰渊。

    我暗自心惊。

    世勋的实力不可小觑，暂且迟徊观望，不要打草惊蛇。

    我尽量平复心情，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去人间。”

    他们果然是商量好的，有猫腻。既然我已经警觉了，就绝不会被他们利用。

    于我而言，去人间是现下最好的选择，养好了伤，无论是对付辰渊，还是对付他们，至少有了资本。

    我轻笑着答应他，既然有人带路，何乐而不为。

    区区一个牧灵君，还不足为惧。

    告别了世勋，牧灵君领我走在幽暗小道上。

    他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果然是与魔族勾结已久了。

    一路上相对无言，没过多久，已行至炎煌洞了。

    炎煌洞内烈火灼灼，我本是熔岩化身，自然不怕，他为何也能悠然自得。

    “想问便问。”

    我心头一紧，他也是属狐狸的？

    “谁说我想问了？”我故作镇定，脸色尬红。

    他轻笑一声，缓缓道：“你脸上写的。”

    我的心思真这么容易看穿？

    既然他都看出来了，我倒要听听他如何解释。

    “魔族尽是杀伐果断，残暴叛逆之人，为何你会与他们扯上关系，还对魔界的路如此熟悉？”

    他沉吟半晌，并未回答。

    是无言以对，还是在想借口。

    思虑间，我未留意脚下，绊了一跤，被他稳稳扶住。

    抬眸对上那副阴寒的面具，我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他。

    “洛红，你有没有想过。你曾经读过很多书，学过很多东西。也许，你所认识的一切，都只是天族让你看到的，仅此而已。”

    天族…让我看到的？

    “无论天族，魔族，海族，鸟族，仅仅只是种族不同而已，生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做的事。”

    闻所未闻...

    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