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七窍玲珑
坐在屋中,若兰一手支头,一手敲着桌子,想起在后花园中遇见的隐大人,如此精美的首饰和珍贵的茶点,她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可见她并不缺这些。
隐大人是一等一的美人,但不知为何她的穿着总感到别扭,是哪里的问题呢?
想起来了,发簪,隐大人头上戴的金步摇和她衣裙并不搭配。
寒潭阁,彼岸殿
殿中有四间院落,上好的白玉铺成地面,朱红的木质长廊,木雕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镂空的圆窗,玉石雕的墙壁,精致而又华贵。
“大人,若兰姑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隔着屏风,隐月的神情瞧不真切,若兰闻到一股淡雅的沉香,“若兰姑娘,找我所为有何事。”
“昨日有幸得见大人,小女子斗胆认为大人身上尚缺一物便堪称完美,今日特来奉上。”
隐月一挥手,众人退下。“靠近些,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有趣。”声音很轻,但夹杂了一丝好奇。
若兰从怀中拿出一只黑色的彼岸花发簪,隐月接过,针脚细密,做工精致,“这是你自己绣的?”
“回大人,正是。”
“世间的彼岸花,红色代表死亡的召唤,白色代表重生,黑色的彼岸花可是不祥之物。”隐月故意刁难的问道。
“的确!”
若兰不急不慌,“它在世人眼里是不可预知的爱和死亡,向死而生,方能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生死本就不可预料,又何谈祥与不祥呢?”
“伶牙俐齿!”隐月笑了,很满意这样的解释,她把发簪放在鼻尖闻了闻,是一种令人舒服而又清雅的香气。
“小女子知道大人有偏头疼,所以特地将白芍磨成的粉,混合檀香包进了发簪中,大人戴着,也可减轻头疼。”
“你倒是细心,没想到还精通医术。”
“大人谬赞,粗读过几本医书,拿不上台面的。”
“来,帮我戴上。”隐月坐在梳妆镜前,摸了摸头上的彼岸花发簪,如此的确更衬得她高雅脱俗了。
“人言道礼尚往来,这个就全当回礼了。”若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白色发带,上面金线绣着隐月二字。
“每个入寒潭阁的人,都会有一个,拿着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许你一个心愿,你且慢慢想,想好了来找我。”
若兰心里好像有一阵甜滋滋清凉凉的风掠过心头,她开心的笑了。
“您温柔和蔼,叫大人生分了,小女子可否从今日起叫您隐月姐姐。”
一句话把隐月逗笑了。
温柔?和蔼?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她,若兰果然与众不同,杀起人来的她,可是与这两个词没有半分关系。
“好!”隐月的话音还未落,若兰兴奋的搂住她的脖子,开心的像个孩子。
“太好了,终于有姐姐了。隐月姐姐!隐月姐姐!嘿嘿嘿……”
隐月疼惜的摸了摸她的手,虽然她们才认识不久,但却如旧相识。
这些年,身边的人对她都是小心翼翼,从来没有一个像若兰这样大胆而又热情。
回来的路上,若兰低着头往前走,一不留神,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手上的盒子落在地上,摔成两半,若兰赶忙将发带拾起,打打上面的尘土。
“你是何人?走路这么不长眼睛。”一个身着戎装的女子趾高气扬的道。
“抱歉,姑娘可有受伤?”
“我没受伤。”女子一脸傲慢,指着摔在地下的盘子。“这可是我们家大人亲手在魔界边境采的南天竹做成的纸飞花,被你这一撞,全打碎了。”
纸飞花是用魔界特有的竹笋做成的菜肴。
“我……”若兰一时不知所措。
“走,自己说去,看我们家大人如何处罚你。”
寒潭阁,墨兰殿
“大人,纸飞花被她打碎了。”女子气势冲冲的告状,若兰低着头,不敢看她那人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把头抬起来。”声音很温柔,也好熟悉。
若兰试探地抬起头,眼前的女子好美,一身紫色长裙,浑身上下无可挑剔。
“小女子若兰见过二护法。”若兰微微俯身,施礼道。
“你怎知我身份?”
“在大殿上我们见过。”
“好,有一说一,你打坏了我的菜,该如何赔偿啊?”
“大人如此看重那道菜,是因为它有家乡的味道,大人离家多年,难免思乡。”
这姑娘倒有趣,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
“继续说。”
屋外,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了下来,落在梅树上,花苞迎雪绽放,似画中的冰肌玉骨。
“大人遇见我便对了,家父经常来往大东和魔界之间经商,魔界的菜肴,我都会做,魔界这些年的变化,我也可以讲给大人听,如何?”
若兰坐在软垫上,面前放了一个如意耳尊的花瓶,她双手交叉呈兰花指,双目紧闭,一股粉色的气流涌入花瓶,渐渐出现了模样,是南天竹……
紫风惊呆了,她竟然种出了南天竹,那东西虽不珍贵,却只生长在魔界,徒手种物的本事,她只在三妹那见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悠悠一族是什么关系?”
突然这么问,若兰心中一惊,糟了,莫不是暴露了。
“大人,你在说什么?悠……悠一族,我……不知道。”
若兰将南天摘下,拿在手里,神色紧张,“种物的本领跟谁学的?”
“我……自小便会,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是我多虑了。”紫风叹了口气,原本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帮三妹找到她失散的族人。
“大人在这里,稍等,我去去便回。”
屋外的雪下更大了,纷纷扬扬,仿佛要将一切掩埋。
紫风尝了一口,味道和记忆中的一般不二,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儿时经常吃的。
“如何?”
紫风点点头,嘴角轻轻上扬,眉眼弯弯,是发自内心的笑。
“没想到你厨艺如此好,坐下一起吃吧。”
她们边吃,边聊着过往,屋外寒风凛冽,屋里却温暖如春天。
紫风和若兰穿着带毛的披风,在漫天飞雪中,打着雪仗,你来我往,毫不谦让,尽管浑身湿透,却又天真的像个孩童。
紫风许久没这么痛快过了,她久经沙场,见过太多地血雨腥风,被别人称作恶魔。如今,除了若兰,没有第二个人看出来对家乡的思念,没有第二个人愿意陪她闲聊,陪她如孩童般玩乐。
“谢谢你,若兰,这个送你,以后你出入墨兰殿,无人敢阻拦。”
若兰打开木盒,里面装的是一个紫色玉石钻戒。
“大人,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紫风嘴角一抿,脸上显出一种优美而又自然的笑容,“好久没谈的这么开心了,以后少不了麻烦你,还有别叫我大人,就叫紫风姐姐吧。”
紫风亲昵地拉她坐下。“与那公主的赌约还有五日,你都会些什么法术?”
若兰一脸失落,甚至是难过,“我不会法术,以前流离失所,他们都说我笨,不是成才的料,没有人愿意教我。”
紫风豪迈一笑,“管别人说什么,我就问你,你想一直被别人指指点点,说你是废材,一事无成吗?”
“不想!”
“大声点儿。”紫风突然一嗓子,把若兰吓的一抖。
“我不想,我要用自己的努力让所有人瞧得起我。”
“好,就喜欢你这样的快人快语。”紫风兴奋的抓住若兰的手。
“从今天起,我教你,保证让你得偿所愿。”
两人手扶栏杆,冲着山谷大声呼唤,发泄着心中的不满,紫风比隐月多了一分豪爽和亲近随和。
紫风把若兰留在了墨兰殿,说去去就回,天晚些正式教她法术。
雪纷纷扬扬还在下着,若兰目送她顶着斗篷消失在白茫茫的雪海中。
一柱香的时间,若兰实在等的发慌,便冒着雪跑出殿外,你说好巧不巧,冤家路窄,正好遇见缈雲愁坐着肩舆路过。
可谓是狭路相逢啊!
“停轿!”她那刺耳的声音听得若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若兰笑脸相迎。“公主,好巧啊。”不料碰了钉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啊,看来隐大人还没来得及教你规矩,不如我教教你?”
“不必,那个……我还有事,先行告退。”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逃为上策。
“给我拦住!”那声音张扬跋扈。“还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本公主允许你走了吗?”
几个待卫不由分说,将她摁倒在地,若兰挣扎着不懑地道:“我自认从未招惹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针对我?”
缈雲愁一脚踩在她的手上,若兰面露痛苦,“你没有资格和我争殿下,他只能是我的,你若识趣,早点离开。”
寒潭阁,琉璃殿
周景生正写字,突然就感到手背一疼,多了一片淤青,他崩溃地深呼了口气,若兰,又是她,你到底在搞什么?
若兰强忍疼痛,倔强低语:“他那个冷面王,谁会喜欢?”
“你说什么?”缈雲愁听不清,踩的更重了。
若兰疼的咬牙切齿,被激怒了。
“好啊,我就是对他情根深重,我们俩早已私定终生,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若兰要强,这话本是用来激怒缈雲愁的,却不成想,被恰巧路过的周景生听了的正着。
这下好了,尴尬死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
“你们在做什么?”他面色冷淡,扫了若兰一眼。
“殿下!”缈雲愁立马装出一副委屈而又柔弱的样子,“我说过,叫我少阁主。”
“少阁主,就是她,冲撞本公主的马车,目无尊卑,这样的人不配留在寒潭阁,还是尽早出去的好。”
缈雲愁指着地上若兰,满腹委屈,“喂,我招你惹你了,明明是你自己先找事的好不好?”若兰从来不是欺软怕硬的人。
“哪有你说话的份?”缈雲愁举巴掌便要打,却被周景生冷不丁的抓住手腕,她愣住了。
周景生吩咐侍卫,将若兰从地上扶了起来,轻轻摸了一下她的伤囗,若兰疼的叫出了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声音温柔到让若兰觉得自己的幻听了,她一皱眉,一双大眼睛无辜而又惊奇的看着他。
周景生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轻轻地在淤青的伤口上涂抹,动作温柔,深蓝色的眼睛中映射着季节里最美的光。
周景生的手好暖,缈雲愁一脸委屈,带着哭腔。“殿下,你怎么可以……”
“公主!”周景生无情的打断了她的话。“在下事务繁忙,公主若是无事,赌期没到之前就别来了。
“送客!”
渺雲愁气得脸色铁青,那眼神若是一把刀,能将若兰碎尸万段。
等缈雲愁走远,周景生将药瓶放在若兰的掌心,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
“你说你对我情根深重,我演的可还行?”
若兰要气炸了。
周景生,利用我摆脱纠缠你的公主,还真是好算盘,这下好了,非得来报复我不可。
周景生与若兰擦肩而过,看着他那可恶而又潇洒的背影,若不是若兰的手受伤,她真想将那药瓶狠狠的砸在他身上。
“紫风姐姐,你还笑,我都被你们家少阁主当枪使了。”若兰给紫风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她笑得捂住肚子,现在都没停。
“傻丫头,你可知道?少阁主从不近人情,向来如此,往后你就知道了。”
“啊?疼!”
“好,我轻点。”紫风边给若兰的手上药,边说道:
“你放心,渺雲愁我会替你解决,不过前提是你要先把我教给您的法术练好。”
“知道啦。”紫风溺宠地任由她搂住脖子。
天空灰暗,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斜斜的挂在天上,夜风吹过,草木摇晃。
若兰在院子里,专注地练着鞭法,一次次跌倒,却又一次次爬起来,汗水滴在伤口上,虽然痛,却又倔强的不肯放弃。
紫风和隐月远远的看着。隐月佩服地道:“不到一晚上,既有如此长进,日后无可限量啊!”
“长姐说的对,她那份不服输的倔强,是我最喜欢的。”
隐月拍拍她的肩头,“是,和你一样。”
若兰一个不小心,鞭子脱了手,直向二人飞去,去见隐月腾空而起,一把抓住,轻飘飘落在她身旁。
“练的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学?”若兰还没回答紫风便抢着说。
“人是我先教的,怎么能半道被你抢了去。再说了,你那雨伞不就是转两下吗,我也会。”
隐月笑笑,不去回答,紫风嘴是不饶人的。
“二位姐姐如此,我受宠若惊,只是我天生愚笨,紫风姐姐教我的,如今也只领会到一二……”
“既如此,我亲自教。”循声望去,周景生白衣翩翩如上仙落入凡尘。
“少阁主。”
若兰一皱眉,“为什么?”
周景生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自然是要你帮我摆脱那个公主。”
“做梦!你就不怕我咬你吗?”,周景生深蓝色的眼神中透着霸道。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包括你的名字。”
若兰气得猛的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周景生疼得躲开,伸手一摸,居然出了血。
他那恶狠狠的眼神告诉若兰,绝对不会放过她。
“明日起,辰时到大殿等我。”
若兰气得只能自认倒霉,而紫风和隐月却目瞪口呆,眼前的人还是少阁主吗?这若兰究竟是何身份?竟让少阁主,如此特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