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嘉

第029章 离间 (四千大章)

    这时,庞季同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傅良涛的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涛sir,怎么样?结果怎么样?”傅良涛和阿余与庞季同相处了数天,对于庞季同总是脚底生风的模样,已是见怪不怪。

    傅良涛的心情不爽利,也懒得逗庞季同,便指了指桌上的两张相片,对庞季同说:“你自己看吧!”

    “下?原来一直以来,骆晓雯所说的外遇对象竟是李秉德的两个前女友?”庞季同说,声音里似是对这个结果隐隐有些不满。

    骆晓雯所选的那两张相片,是李秉德的两个前女友──吕碧为和陈思越的相片。

    因着庞季同说话的语气,傅良涛的眼眯了眯,接着又说:“骆晓雯似乎对她们两人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骆晓雯说了,她是在去年一月才收到李秉德外遇对象的来电和两人的亲密合照。”

    庞季同惊讶地问道:“涛sir,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确认了,吕碧为和陈思越不可能是李秉德的外遇对象了吗?”说完又将左手的食指放到了唇上,自言自语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天的案情讨论结束之后,秦向文开始检视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和云端帐户。找到了从前的手机备份档案后,便在里面发现了吕碧为和陈思越两人的独照,以及一些两人各自与李秉德的合照。

    虽然手机备份档案上载的时间距今已经有一段日子,傅良涛等人还是对吕碧为和陈思越两人作出了调查,不排除两人跟李秉德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不过,针对陈思越的调查刚开始不久便已告结束,因为陈思越已经在两年前的一宗交通意外中亡故。

    至于吕碧为,当傅良涛与庞季同在与她面谈的时候,吕碧为毫不掩饰对李秉德的厌恶,甚至还对李秉德的死拍手称庆,更直言不讳地说:“我宁愿你们冤枉我杀了他,也总比现在以为我跟他有机会旧情复燃的好!”吕碧为把话说得非常绝。

    依吕碧为的说法,李秉德和她交往的时间是在二零一五年到二零一七年初之间。吕碧为现在是一位在职妈妈,与从事土木工程的丈夫刚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吕碧为和李秉德的社交媒体帐户,还有从手机网络服务供应商所提取的帐单记录,都印证了吕碧为的话。

    吕碧为和李秉德两人已经有很长的一时间素无往来,社交媒体中也完全没有连系,两人与陌生人无异。

    阿余听傅良涛和庞季同两人说话的口气,知道两人一时半会谈不完,便对傅良涛说道:“头儿,你们继续谈吧,我先去收好刚才的录像。”

    傅良涛向阿余点了点头示意,阿余随之便抬脚离开了傅良涛的办公室。庞季同便又接着问道:“涛sir,你是怎么想到,要将吕碧为和陈思越的相片一并放到骆晓雯面前的?”庞季同的语气中夹杂着傅良涛不太想听到的欢跃,话里话外的表现都像是觉得整件事情很有趣似的。

    傅良涛仍耐着性子应道:“既然有确认的需要,自然要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都考虑进去,我可不想到头来又要重来一遍。”要这样地刺伤一个人而取得证据,不是傅良涛认为的理想做法,所以傅良涛所能做的就将次数减到最低,次数越少越好。而这也是为什么,傅良涛将周穆清和许静嘉的相片一并放进去的原因。

    傅良涛继续说:“而且,既然已经知道了许静嘉有机会不是李秉德的外遇对象,自然要考虑一下其他的可能性。”说罢,傅良涛掏出了放在后袋的手抄本。

    听到傅良涛的话,庞季同不禁沉思起来,问:“这个我知道,因为在周穆清的手机备份档案里,找到了一些与许静嘉有关图像和音讯档案。而且,其中的一些图像和音讯档案,更加是和在李秉德的笔记本电脑中找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证明了这些图像档案和音讯档案不只是李秉德一个人才有的。所以,你才觉得许静嘉不是李秉德的外遇对象?”庞季同问这个问题倒不是因为真的对此有着疑问,而是想要确认傅良涛的看法。

    傅良涛眉毛一挑,答道:“也可以这么说。当初认为许静嘉有机会是李秉德的外遇对象,是因为我们推测那些音讯是许静嘉传送给李秉德的语音讯息内容。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不是这样。”傅良涛看到庞季同紧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遂又问道:“难道,你还有其他的想法?”

    庞季同便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问道:“虽然现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看起来一点交集也没有,但是我们会不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们的确还有一些线索没有找到,但是李秉德和周穆清两人之间并非毫无交集。他们的交集就是许静嘉!”傅良涛肯定地回答说。

    庞季同忽然福至心灵,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遂小心翼翼地说:“涛sir,我有个想法,你听起来也许觉得天马行空,但是你不要笑我。”

    “好,我不笑你。”话未说完,傅良涛眼底的捉挟便已经表露无遗。

    庞季同自然也看得到傅良涛的捉挟,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推测李秉德、周穆清和许静嘉,他们三人本是三角关系,周穆清和许静嘉二人因为李秉德而反目。最后,李秉德因为周穆清而放弃了许静嘉,许静嘉因爱生恨,于是向周穆清和李秉德二人狠狠地展开报复,让他们不得安宁!”

    庞季同绘形绘声地说完之后,也在心里为自己暗暗捏一把冷汗,但是另一方面,庞季同又很佩服自己连如斯狗血俗套的剧情也能够想像得出来。

    听过庞季同的说法,傅良涛却收起了眸中的捉挟,眼睛眯了眯,说道:“不,我认为他们三人之间,应该不是这样的关系。李秉德……应该不是许静嘉会喜欢的那种人。不过,你的想法有一部分跟我的一样……”

    傅良涛的回答出乎庞季同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傅良涛竟认同了他一部分的想法。可是,庞季同对傅良涛认同他想法中的哪一部分,完全摸不着头脑。

    庞季同拿着吕碧为和陈思越二人的相片,困惑茫然地问:“那么,李秉德的外遇对象是谁?”

    “李秉德,他……没有外遇。”傅良沉声答道,然后翻开手抄本,在记录了李秉德资讯的那一页,用原子笔删走了“出轨”的那一串密码。

    信任是一种在某种意义上很虚无,又很实在的东西。是就是,非就非,无法勉强,也无法想望。

    明明无形无相,偏偏却又能很切实地感觉到它是否存在。

    明明是世上所有人际关系的基础,偏偏却又如窗纸那般脆弱,一戳即破。

    明明最是亲近的人,偏偏却又会仗着对方的信任而肆无忌惮,偏偏却又会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吝于对对方施舍一星半点的信任。

    信任与否这事情有对错之分吗?自然没有。因为一方信任与否,双方都有责任,而这正正就是傅良涛无法向骆晓雯开口的原因。

    傅良涛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过这沉重也没有久留,很快便被庞季同打断了。

    “下?没有外遇?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庞季同还是无法跟上傅良涛跳跃的思维。

    傅良涛叹了一口气,反问庞季同道:“周穆清的手机和帐单记录中,不也显示周穆清从来没有使用过丁达这个应用程式吗?”

    庞季同直观地说:“对呀,不过周穆清身边的所有人不是都这么认为吗?甚至,周穆清的母亲都对此深信不疑。”这个矛盾的事实,于庞季同心里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转念一想,庞季同又疑惑地问:“但是,这个跟李秉德有没有外遇又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李秉德和周穆清公司里的那些传闻吗?还记得周穆清在日记里谈到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吗?”傅良涛又循循善诱地问,接着半握成拳的右手在办公桌上叩了叩,难以置信地问:“喂?你该不会,到了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作案者所用的手法吧?”

    听到傅良涛这么一问,庞季同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的让傅良涛给说中了。

    庞季同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作解释,思来想去却都找不到合适的藉口,一下子便又成了张口结舌的状态。

    傅良涛见了庞季同的模样,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便又说道:“算了,你接触这些案件的日子还短,一时之间无法想到也不怪你。”

    “离间计。”傅良涛看着庞季同仍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遂言简意骇地解释道:“作案者所用的是离间计。”

    庞季同听罢,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涛sir,难道现在是在写小说吗?还三十六计呢?”

    傅良涛无视了庞季同的嬉皮笑脸,无奈地继续解释道:“桥唔怕旧,最紧要受!怀疑一旦种下,就算不浇水灌溉也会茁壮成长,更何况还有『实证』。”顿了顿,傅良涛又纠正庞季同说:“还有,离间计不是三十六计之一,反间计才是。”

    庞季同听到“桥唔怕旧,最紧要受!”这句俗语便点了点头,梗的确不怕老,能用就好。“涛sir,为什么不是无中生有呢?”庞季同又问,如果不是庞季同的样子非常认真,傅良涛真的以为庞季同还在说笑。

    傅良涛遂答道:“不对,作案者所用的材料不是无中生有的,正是因为他所用的材料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又或者是与真实的材料互相组合,所以才让人觉得他的材料更为可信。

    一方面,不论是李秉德使用手机的习惯、网络活动,还是李秉德的帐单记录,都显示李秉德没有与其他女性过从甚密。

    另一方面,我们虽然尚未确定李秉德和陈思越的具体交往时间,但是陈思越在二零一八年已经亡故。而李秉德与吕碧为则早在二零一七年初已经分手。可是,骆晓雯却在二零一九年一月收到来自两人的合照和来电。

    虽然我还没有弄清楚骆晓雯所说的来电是怎么回事,不过单单就收到合照的事情来说,这一点不就说明作案者利用时间差这个漏洞,以真实但是已经过时的材料,误导骆晓雯,让骆晓雯对他想要传递的讯息信以为真。成功使骆晓雯以为李秉德从前的恋情,是李秉德当下的外遇。”

    庞季同低头思索着傅良涛的话,想了好一会儿,点着头认真地沉吟道:“嗯,这样一来,应该算是混水摸鱼。”

    这一次,傅良涛也总算听出来庞季同真的还在说笑,便一边作势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笔筒,作状就要向庞季同扔过去,一边又笑着说:“这个方法,不需要额外的技术,只要成功取得需要的材料就能够进行。”

    庞季同也一边作势避开傅良涛的攻击,一边右手握拳锤向左手手掌,恍然大悟地说道:“所以,这就是放在李秉德和周穆清手机的那个木马程式的用途。作案者诱使李秉德和周穆清安装这个木马程式的原因,是为了收集他们两人的资料,也即是作案者所需要的材料。”

    听到庞季同的话,傅良涛放下了手上的笔筒,沉声应道:“没错。”

    加入TCD这么多年以来,傅良涛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将这一类的木马程式用于网络骚扰的案件中,不知道这恶意软体的作者知道了之后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佩服这案件的作案者以这么一种特别的方式将这恶意软体的效能发扬光大,并在某程度上将这个软体的功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傅良涛喜闻乐见的。

    只听庞季同又问:“到底是甚么原因,让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都安装了这么恐怖的木马程式,这木马程式的外壳到底是什么?”

    傅良涛垂目看向手抄本的那一大堆只有他看得懂的密码,在这页记录了李秉德资讯的笔记里,傅良涛将“木马程式”四字用红色原子笔以方框标示了起来,又以箭头指向了空白处写了“面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