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白少年那散发着赤光的长剑刺出后，剑梢不断延长，直刺项碣的心脏。

    赤剑速度极快，但还是比那刺向项碣后脑的树枝要慢上一分。那树枝的梢部现在细如针，已经接触项碣的后脑。

    项碣立在原地躲也不躲！

    “呯……呯……”两声巨响传出后，本该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项碣只是被撞飞了过去，他身体最外面覆盖着一层蓝色的光罩，其内还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盔甲。

    这两层的防护，才让项碣扛下了刚才那两次攻击！

    “嘣……嘣……嘣……”与此同时，项碣的道符也接触这里的拟界体，爆炸开来。

    “今日便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项碣一副怒发冲冠模样！顷刻间，千余张道符便充斥着这里！

    要是臾晦在此的话，他的下巴肯定会吃惊的掉落到地上！因为项碣只是符师而已。

    一般来说，符师只可以同时控制几百张道符而已，而此刻，这里竟然有上千张道符同时飞舞！

    每张道符都似活了一般！在不断变换着自己的轨迹！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见状，肤白少年迟疑了！那皇卜树的枝条也迟疑了！他们也想不到，项碣竟然可以同时控制这么多道符！

    “不错！我一直在隐藏我的实力！我连飞行符都不敢用，等的就是这一刻！我不想和你争斗，不然我早爆发了！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道符可以瞬间抵达拟界体。如果你们不放我走的话，我必定将这里的拟界体都给毁了！这一切，并非我想！但我，不得不去做！”

    项碣显得异常激动！他说完后，这里的上千张道符同时静止，然后瞬间改变轨迹再次移动！片刻后，道符再次静止，改变轨迹后又再次移动！

    道符有这表现，是因为项碣想示威！他是在告诉肤白少年和皇卜树，他有那个能力！他可以同时毁灭这些拟界体！

    这下，肤白少年慌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收了长剑，取出一个袋子去收那些道符！可惜，那闪耀着光芒的袋子根本无法收取道符！

    只要那袋子对准某片区域的道符，那片区域的道符瞬间便消失不见！旋即它们便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这些道符，已然在表演瞬间移动！

    “轰……”又有几张道符撞在拟界体上，发生爆炸。拟界体开始剧烈的摇晃。

    “收了你的破袋子！不然我将引爆这里所有的道符！”项碣恶狠狠的瞪着肤白少年，言语之中尽显暴虐之意！

    这是从没有出现过的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

    “轰……轰……轰……轰……轰……”又几声巨响传来，肤白少年终于收了那发光的袋子。

    “不可能！你明明只是符师境界！怎么可能同时控制这么多道符！”肤白少年大吼。

    他的双眼终于红了！目光不停在那些拟界体上徘徊。看的出来，他是真的急了！

    见状，项碣反而不急了，只见一张张道符打向拟界体，接着这里便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咔嚓……”有个体形较小的拟界体，终于承受不住道符的摧残摔在了地上，直接摔碎了！碎了之后，那拟界体化为光雨消失不见！

    “不！你这个混蛋！你快住手！”肤白少年已经急出了眼泪。他停了下来，那根一直在空中摇摆的枝条跟着停了下来。

    “快放我出去！不然我会将此地的拟界体全部毁灭！这是你们逼我的！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快给我答案，我现在处于极度疯狂的边缘！我不敢保证我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而且我警告你们！我还有一张威力巨大的道符，比我手上的道符要厉害十倍、百倍！在我临死前，我一定会触发这张道符！

    这里的拟界体还能剩多少，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快！快给我答案！不然下一轮的攻击又要开始了！

    还有！你们不用担心我的符灵！我的符灵足够将所有的道符都打出去！因为我已经存了不知道多少天的符灵了！”

    项碣握拳怒吼着，脸上不时浮现出癫狂之色！

    面对这种情况，肤白少年不知所措，那枝条也忘记了动作。

    “灭！”见状，项碣大吼，控制数百张道符分别飞向不同的拟界体！

    肤白少年连忙道：“我答应你！”

    几乎在肤白少年开口的同时，数百张道符便瞬间停止。

    项碣怒吼道：“怎么出去！快！不要想把我骗到其他地方去杀了我！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送我离开这里就行！快！”

    接着，肤白少年丢给项碣一团金色的东西，不过项碣没有去接。

    东西落在地上后，项碣瞄了一眼才惊讶道：“凌界符？”

    很快，他便抬手将那凌界符吸到手中。凌界符到手之后，他瞪着肤白少年，平静道：“今日之辱……他日，必十倍奉还！”

    只见，项碣双手光芒大盛按在了凌界符上！凌界符散发强烈的光芒后不久便爆炸开来！

    这爆炸没有影响其他的东西，但项碣前方的空间开始迅速扭曲。

    那爆炸的力量撕开一道裂缝，缝里是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项碣想都不想直接钻进这缝里。几乎瞬间，那数千张道符也到了这裂缝处鱼贯而入！

    当所有道符消失后，眼看着那裂缝便开始弥合！

    而就在这最后一刻，皇卜树的枝条刺进了裂缝！当那枝条收回来的时候，末梢没有血迹，估计是没有刺穿项碣！

    空间裂缝终于弥合，此地的一切归于平静！

    肤白少年望着项碣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你说他会死么？那凌界符已经被我抹去了关键结窍，想必他只能迷失在界道内，出不去了吧……

    刚才，他攻击的都是已经快要毁灭的界域。或许，他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

    好一会，肤白少年才反应过来，他望着这里乱糟糟的模样，心疼着收拾起来。

    皇卜树没有任何表示，那枝条默默缩了回去。

    不知这厚葬界，何时会再起波澜！

    ****

    魖荣界，是日正值冬至前夕，杳冥城内张灯结彩。

    参加考核的少年们已经陆续归来，杳冥城内一片喜悦的氛围。

    街道上行人如织，人满为患。不时有抬着箩筐，往街道上撒糖的队伍经过。还有抬着箩筐，往街道里撒一小袋一小袋稻米的队伍经过。

    反正撒什么吃食的都有，还有撒布匹绸缎的，更有甚者，会直接往地上撒银子！

    撒银子的队伍经过的时候，总会引起轰动！总是最热闹！所有人都会往前挤！

    男女老幼，都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也不管那银子砸到了疼不疼，不断往人群里冲，往人群里挤。

    当然，每个人的策略都不一样！有跳起来抢银子的，有趴在地上抢银子的，有直接跟在撒钱的人身后捡漏的。

    现场一片混乱，但是绝对不会发生流血冲突，因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不但是杳冥城大喜的日子，更是杳冥宗大喜的日子！

    如果这杳冥城里有人想在杳冥宗大喜的日子触霉头，那只能说这个人不要命了！

    这些在街道上撒东西的，撒钱的，是为了分享喜悦！因为家中参加杳冥宗入宗考核的孩子活着回来了！

    家境好的人家撒的东西多，撒的东西贵重，家境一般的人家撒的东西少，撒的东西便宜。

    但不论家境如何，都会在街上撒些东西，因为这是传统！这是传承下来的规则！

    如果有哪家孩子入宗考核通过了没有撒东西，其他人当然也不会说什么，但总会默默疏远！

    因为这家，破坏了传统！破坏了规则！这家人在这杳冥城里就会被视为异类！

    甚至还有传闻，没有出来撒东西的人家，孩子在杳冥宗也会被区别对待！会被排斥！接着就会枉死！

    所以到后来，就算家里再穷，通过杳冥宗入宗考核的人家借钱都要买东西来撒！

    所以这几日，杳冥城内商铺的生意都特别特别的好！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有人要！

    吃的喝的有人要！就连那死人用的麻布，也卖得脱销了！

    虽然这些商铺已经提前准备了许多物资，但依然不够卖！

    商铺的东家，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他们见人就笑，连带着买卖气氛都不一样。

    城市的每个角落里似乎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或许，也不是每个角落！

    有些人家关着个门，门关得紧紧的，这些大门紧闭的人家门上都贴着白纸，在门外能隐隐听到屋内传出的哭泣声。

    那声音不大，但听到的人都会浑身颤抖，因为，那声音很压抑！有一种想大声喊出来，却又偏偏强压下去的感觉。

    正因如此，人们都会选择尽量远离那些门上贴着白纸的人家。

    杳冥城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感觉，杳冥城外可就不是了！

    这里的许多人还站在寒风里，他们一个个瑟瑟发抖！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

    有时，他们还会掖一掖衣服，但这也就是他们所做的最大幅度的动作了。

    他们没有来回搓着手，没有来回走动，都静静立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城门。

    这些人都在等待着，默默的等待着。

    许多人没有表情，很麻木！有表情的人，脸上也是挂着悲伤的神情。

    太阳落了下去，杳冥城外变黑了！城里的光溢了些出来，城外的人才能看到些光亮。

    “嘭……𠳐……嘭……𠳐……”入夜后，城里突然开始放起了烟花，那绚丽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城池！引得城里的人发出阵阵惊呼。

    那烟花有着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着各种各样的颜色，炫丽异常！

    这些盛开在夜空中的烟花，是在传递一种喜悦，是在传递一种美好的愿望。

    按说，所有看到烟花的人都该开心！都该快乐！

    可杳冥城外的人看到烟花后却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快乐！

    就看到，许多人开始伤心的痛哭起来！

    “春花！春花……都说这城里放烟火了，就代表着人都回来齐了，是不是呀？”杳冥城外，一位老妇拉着一位年轻妇人的胳膊尖叫起来。

    那声音真的很尖！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好似不是人间的声音！

    闻言，年轻妇人眼里流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老妇试探道：“这会不会出错呀？说不定还有人没回来呢？肯定还有人没回来！对不对？”

    这下，年轻妇人直接捂住了嘴，眼泪流得更多了！

    她的面容好像在快速的衰老，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的样子和气质，竟开始变得和旁边的老妇有几分相似！

    老妇傻笑道：“我就知道还有人没回来！你不说话，就是赞成我的话！对吧？

    嗯……我家幺儿还没回来！不！他说不定已经回来了！他可能就是在城里睡着了！所以没出城来看我。

    对！一定是这样！我家幺儿可懂事了！他从小就懂事！做活可肯出力了！

    幺儿他有力气，我拎不动的水他能拎得动，我扛不动的柴他能扛得动。

    我怕黑，他就搂着我！小时候他怕黑，也是我搂着他！

    打雷的时候，他就会哭，我就拍着他的背，给他讲故事。

    可我也讲不了几个故事，因为我不识字呀！故事……都是从老人那些听来的，可他听得很入迷！他就很向往！

    他向往着……故事里……那些人的生活。

    他的那双大眼睛，可惹人爱哩！可漂亮哩！

    幺儿他……说不定是迷路了。对！他一定是迷路了！他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幺儿啊……娘亲在这里等你哩！一步都没有离开！

    娘亲在等你回家呢……娘亲那干粮都吃完了……都没有离开呀。就是怕你回来找不到娘亲啊！

    娘亲不饿！娘亲觉得有你在日子就很好！娘亲不想过好日子了！

    幺儿你回来呀！饿不死就行了！你回来呀……

    幺儿，最近娘亲老梦到你爹，你说你爹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之后还要来找我！不让娘亲睡一个好觉！

    喔！还有你那兄长和姐姐也回来看娘亲了！他们让娘亲好好保重。看到他们，娘亲很开心！他们还是那模样，都不变老的！娘亲可真羡慕呀。

    不过他们来得时间都不对，他们老是趁着娘亲睡着的时候回来。

    幺儿……幺儿……你在那边有饭吃吗？有水喝吗？有衣服穿吗？冷不冷呀？

    娘亲好冷啊……你快回来，回来娘亲就带你回家了，家里还给你留了半瓢米哩。

    娘亲舍不得吃，特意给你留着的，娘亲知道你爱吃，娘亲就留着给你吃……”

    说着说着，老妇开始在那里傻笑，一直笑到半夜。

    半夜的时候，她突然就不笑了！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截麻绳四处张望起来。

    周围明明有人，明明看到了老妇手中的麻绳，可，无一人说话，更无一人阻止！

    所有人，似乎都见怪不怪了！所有人，似乎都麻木了！

    接着，老妇快速跑了起来。这时，一个少年蹿出人群跟着跑了起来。

    老妇那奔跑的速度绝对比得上年轻的男子。她在奔跑的时候不知道跌了多少跤，但是每次跌跤，她都能迅速的爬起来，然后再跑。

    跑着跑着，当她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下的时候，她将麻绳挂到了树枝上用手抻了抻，然后打了个结。找来土块垒了垒后，她站上去把头放进了麻绳拧的结里。

    随后她踢掉脚下的土块，在歪脖子树上晃了几下就没了声响。

    “心死了……怎么活？”一个少年，站在歪脖子树不远处。他默默留下了眼泪。

    “人死之后，七日一祭，谁来祭？只能是……那些余下的人。余七……或许是个不错的名字吧……”少年淡淡道。他凑近歪脖子树，出剑砍断了麻绳。

    是夜，魖荣界里大雪纷飞！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来年是否能有个好收成。但可以预见的是，魖荣界的这个冬天，将会格外的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