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碣低头望去，发现是个小男孩。此人个子不高，瘦弱的很，穿得破破烂烂的，一脸的黑灰，手面上也黑黑的。

    显然，这手好多天没洗了。

    小男孩胆怯的看了眼项碣，但没有道歉，他转身就要跑，却被旁边人给拽住了。

    “小兔崽子！你吃了几个了！还敢来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正是抓住小男孩的那人。

    此人双臂粗壮，肚圆膀宽，脖子粗短，头上裹着毛巾，一副市井摊主打扮。虽然他拉住了小男孩，脸上倒没有凶恶之色。

    “饿……饿……”小男孩说话好像有些不利索。被周围的人围观着，他眼神中畏惧之色更浓，缩着头看向周围。

    摊主伸手就要打这小男孩，被项碣一把抓住了胳膊。

    项碣诚恳道：“这位老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看他还小，怪可怜的，你就饶他一次罢。”

    “饶他？我饶了他，谁来饶我？我一家几口人，就指着我这小摊子养活呢！今日我不立了规矩，以后，是个乞丐都会来我这里偷吃的！你倒是说得轻巧，我这日子不过了么？”

    摊主刚开始很愤怒，不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看项碣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不一样。

    此时，项碣发现有个人在后面拉这摊主的衣角，摊主还回头看了看。

    “知道你也不容易，他这馒头的钱我付了！不会让你吃亏的！还可以适当的补偿你。我看你这样子也是正经生意人，不似奸佞之辈。

    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大家和和气气的把此事圆了，老板你看如何？”项碣说着将小男孩拉了过来。

    “你说怎地就怎地吧，我……我没意见！”摊主的眼神有些躲闪，似是不敢正眼看项碣。

    接着，项碣付了些银子给摊主。

    看到那些银子，摊主眼睛都亮了，连忙感谢项碣，是左一个“公子”，右一个“公子”的感谢个不停。

    项碣这才明白，为何这摊主后面的气势弱了，原来是自己穿的衣服不错，所以对方判断自己是世家子弟。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还真没错。”项碣叹了口气，又买了些馒头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开心的看着馒头，却没有感激项碣的意思。

    项碣虽然疑惑，却不生气，他不是个肚量小的人，不会为这样的小事生气。而他也不是为了得到小男孩的感激才来做这件事的。

    “让让！都让让！滚开！听见了没有！”项碣还没离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呵斥声。

    他抬头看去，发现几个穿着统一青绿色服装的青年男子一路推搡过来。他们长相不同，却有着相同的气质，都是一脸的无赖相。

    他们的脖子部位很惹眼，那里都露着一个铜钱刺青。

    “喂……蒸馒头的！这月的份子钱呢？还不麻溜的掏出来！耽误了大爷的时间，让你份子钱加倍！”一瘦高青年在馒头摊前旁若无人般大声的嚷嚷起来。

    见状，卖馒头的摊主满脸堆着笑容躬身看着瘦高青年，接着他小心的从怀里摸了些银子出来，麻利的双手捧着银子送到了瘦高青年面前。

    “慢吞吞的！是不是不想给啊？”瘦高青年一把抢过银子，还不忘狠狠瞪了这摊主一眼。

    摊主则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立在那里作揖，眯眼傻笑着。

    当瘦高青年把银子塞到怀里的时候，摊主还深深望了一眼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银子。这是他辛辛苦苦，用血汗换来的银子！

    片刻之后，瘦高青年带着其余穿着青绿色衣服的青年扬长而去，往下家收钱财去了。

    项碣目送这些人离开，倒并没有出手，不过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应该说是很难看！

    他往旁边靠了靠，小声问道：“这位兄台，这些都是什么人呀？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

    “大名鼎鼎的‘铜香帮’你都不知道？小子！你不是本地人吧？”旁边一个满脸络腮中年男子疑惑的望着项碣。

    “嘿嘿，在下在高墙内成长，不曾在外面走动，还是第壹回听说这‘铜香帮’。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给他们撑腰的是城主府？”项碣笑着将话题转移开来。

    旁边那络腮男子似乎也来了兴致，小声道：“城主府？嘿嘿……那只是个摆设而已！城主顶什么用？这里是杳冥宗的地盘，杳冥宗就是这里的天！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

    听罢，项碣点了点头，抱拳感谢，接着就想离开。

    “欸～！你别走呀！”看项碣要走，络腮胡男子连忙拉住项碣。

    项碣疑惑的看着络腮男子，络腮男子见左右无人，才低声道：“小子，我看你年纪不大，年轻人冲动很正常，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我劝你不要去招惹那铜香帮的人！不然到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这些年，我见到的敢招惹铜香帮的人，就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坟头草都一人多高了！”

    看到络腮胡男子那关切的眼神，项碣顿时哭笑不得，惊疑道：“我说兄台，你怎么就知道我要去招惹那铜香帮的人呢？”

    “小子！想杀人的眼神是瞒不住人的！你这可不止是眼神了！你那脸色都出卖你了！

    要不是刚才你在他们背后他们没看到你，免不了要找你的麻烦！

    老哥我可是过来人，你这样的也见过不少，都是些稚气未脱的少年！大都是从外面来这杳冥城的！看不惯这些铜香帮的杂种欺负人。

    反正我是看到一个劝一个，心想劝住一个就是救了一个。至于听不听劝……就只能是你们自己的事了。”络腮男子说完便转身离开。

    项碣顿时无语：“我脸上真的这么明显？”

    他看了看身边的小男孩，小男孩一直很安静在吃馒头，对旁边发生的所有事似乎都不感兴趣。

    项碣低头问道：“小家伙，你家里人呢？”

    “家？兄……”

    “你知道你家在哪里么？”

    “兄。家。”

    说到这里，小男孩声音还是很低，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手里的馒头上。吃完最后一个馒头，他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冒着热气的小摊。

    “兄。饿……”小男孩并没有看项碣，所以项碣不知道小男孩说的兄是不是在喊他。

    “看不出来你饭量还挺大的……”项碣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又径自走向那卖馒头的小摊。

    在项碣和那摊主诧异的目光中，小男孩伸手直接掀开遮布，拿出了蒸笼里的馒头。

    “我来付！”见状，项碣赶忙喊道，同时跑了过去。

    摊主本来已经火冒三丈，听到项碣的声音，才又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公子！真不是我心肠硬！我也是没办法！

    任谁看到这小家伙也想给他口吃的！我已经给了他俩馒头了，他吃完了又过来要。

    我看他可怜又给了他俩馒头，哪知道他像永远吃不饱一样！水都不喝，就硬生生把四个大馒头给吞了！

    我这一家老小要养活，每月还得出份子钱，我也是没办法呀！”

    中年摊主一脸无奈，皱着眉头和项碣诉起苦来。

    项碣淡淡道：“这怪不得你！这样，你把剩下的馒头都卖给我吧，你也好早点收摊。”

    项碣其实对这摊主的看法不错，所以他没有为难这摊主。

    接着，中年摊主高高兴兴的将所有的馒头打包递给了项碣，项碣也没有亏待他，多给了他些银两，也算是皆大欢喜吧。

    “小家伙，你是不是不知道家住在哪？”项碣挎着装满馒头的布袋低声问道。

    “兄……兄……”小男孩手里拿着馒头啃了起来，不时吐出几个音节。

    项碣微笑道：“那你带我去找你兄长好不好？”

    “兄……”小男孩边吃馒头边往前走，嘴里还是吐着那个音节。

    接下来，项碣也不问这男孩话，静静的跟着小男孩往前走。

    小男孩不时会伸手找项碣要馒头，项碣就会取出馒头递给小男孩，两人出了杳冥城并越走越远。

    项碣内心倒一点也不慌张，或许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还不错吧。

    走了很远，小男孩都没有停的意思，这点倒让项碣很诧异，因为他跟在后面走这么远的路都有些够呛。

    “咦？”走着走着，项碣看到了路旁树上挂着的绿色的果子。这些果子他吃过，还让他疼痛过，他想着就朝果子走了过去。

    “明明吃过会难受，为何还是想尝一尝？真是奇怪！”项碣走过去就想摘果子，结果他被拉住了。

    “熟……熟……”项碣低头看去，发现是小男孩开口并拉住了自己。他想往前进，结果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我去！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诧异间，项碣放弃了采摘果子的想法。

    “熟？你是想说没熟？呃，那就不吃了……”项碣说着转身往回走，这次，他倒轻松的重新回到了路上。

    其实，这条也算不上路，一条长了草的小道而已。正如那句话所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小路，因为有人行走，方才成了路。

    小男孩带着项碣又走了很远。期间，项碣饿了，不过他没有吃馒头，而是取了些虫肉吃了起来。

    看到项碣手里的虫肉，小男孩双眼亮了起来。此时，项碣分明有一丝错觉，男孩那双眼，好像不似人的眼。这感觉很奇怪，但却真实存在！

    “看来你也挺识货的！还有，你好像比我还能吃！吃到现在还没饱。”项碣递了些虫肉给小男孩，小男孩三下五除二就吞了下去，还眼巴巴的看着他。

    “比骜喑还能吃……”项碣无意间说了一句。接着，他的脸色便暗了下来，显得有些悲伤。

    他又取了不少虫肉给小男孩，小男孩将虫肉囫囵吞了下去，还打了好几个嗝。

    接着他又取了些清水递给小男孩，小男孩如沙漠中缺水的人儿，一口气将陶罐里的水一饮而尽。吃完喝完两人又行走起来。

    天色已暗，小道越发难行。

    “你是何人！”突然，旁边响起吼声。只见草丛中冲出一个身影，一把将小男孩扑倒在地。

    见状，项碣瞬间取出了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