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刀途

171、这怎么想怎么诡异

    “余兄弟,你快跑!我来撒些药粉!”出乎项碣的意料,菩不该竟是有备而来!

    菩不该撒了药粉之后,那些长着翅膀的巨型蜈蚣没有再追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药粉起了作用。

    有惊无险的出了矿洞后,项碣三人回到了菩不该兄弟栖身的树洞。途中,菩不该还挖出了两坛酒。

    “菩兄,这酒……”项碣一直压着自己的疑惑,进了树洞后他才开口询问。

    “不弑初次开口说话时,我开心得睡不着。那时他五岁时吧……说起来,这酒,也有五年了!那时候我开心的想喝酒,突然突然就好想好想喝酒!

    第二天我便去杳冥城买了两坛酒,真的是咬牙买的!可惜,买回来后始终没舍得喝。

    我把两坛酒埋在土里,本来想着,等哪一天不弑他娶妻了,我就挖一坛出来庆祝庆祝。等不弑生子了,我再挖一坛出来庆祝庆祝。

    今日,大难不死,怎么也该好好庆祝,没酒怎么能尽兴呢!”

    菩不该说话时,脸上挂着笑容,不时转头慈祥的看着菩不弑。

    项碣将一切看在眼里,淡淡道:“菩兄,我从不饮酒!”

    “总会有这一次的!我也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喝过酒了!那时我还很小,在杳冥城一处后巷里捡到了一个小坛子,里面有些酒,当时实在是太渴了,就喝了些。

    醉了之后,就躺在巷子里睡着了。那一觉我睡得好香好香,是我长那么大,第壹回睡那么香。

    每当我夜不能寐的时候,我就想喝酒,可我舍不得!就只能忍着!毕竟,银子要留给不弑成亲呢……”

    菩不该说着打开了坛子的封口,一股酒香飘了出来。他半闭着眼睛狠狠的嗅了一下,脸上一股陶醉之色。

    菩不弑一直没有说话,闻到酒的香味后,他靠了过来,二话不说,眼看着就要把头伸进坛子里。

    接着,菩不该制止了菩不弑,菩不弑很听菩不该的话,虽然他很想喝,但菩不该不让他喝,他就不喝。

    “余兄弟,这里也没有其他东西,我们兄弟俩的破碗也不好意思给你用,你就抱着坛子喝吧!我们兄弟俩就用破碗喝点。”菩不该笑着看向项碣,把坛子抱到了项碣身前。

    “这酒还真的香!也罢,我也正好烦闷,就喝些吧。不过不需要抱坛子喝,锅碗瓢盆我还是准备了些的……”项碣说着开始取东西出来。

    一会后,这里便多了许多东西,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桌椅摆设,油灯火折,一应俱全!

    过程中,菩不该一直不可思议的看着项碣,吃惊的嘴都合不拢,那双眼就没离开过项碣的手。

    “余兄弟,你这……你这怎么好像居家一样,什么东西都带身上!”菩不该终于反应过来,目光在项碣取出的这些物件上来回扫视。

    “呃……这可不是为了居家准备的。说来惭愧,我这是为了跑路准备的!哈哈……”项碣说着自己尴尬的笑了起来!接着他又取出不少虫肉,少许龙鳞根,还有些干粮酒菜什么的。

    看到桌子上瞬间堆满了食物,菩不该有些不知所措。菩不弑倒完全没有客气,直接上手要去抓桌子上的食物。

    “这坛是清水,你去帮不弑清洗下吧。”看到菩不弑黑乎乎的手,项碣有些难受,取出一坛清水,让菩不该去替菩不弑洗手。

    菩不该高兴的将菩不弑带到一边清洗起来。可以看到,他洗得很仔细。

    一会后,菩不该将菩不弑带回了桌边,还是二话不说,菩不弑便抓起桌子上的食物。

    项碣本来以为菩不弑要自己吃,哪知道菩不弑竟然将手上的食物递给了菩不该。

    不但项碣吃惊了,菩不该更是吃惊!他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样,呆呆的看着菩不弑,愣在那里一言不发!他的眼,眼看着就红了。眼泪似止不住一般就流了下来!

    “哥……吃……吃……饿……”菩不弑的声音很稚嫩,很暖很暖!

    菩不该抓住菩不弑的手,激动道:“兄长不饿!不弑自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吃饱了才能长大!兄长多希望你明日就长大呀……我家不弑懂事了!哈哈……我家不弑懂事了呀……”

    他的脸还是肿的,那高高凸起的眼眶让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一条缝。

    菩不弑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替菩不该抹眼泪,但他还是放弃了,可能觉得如果他碰到那高高肿起的眼眶,菩不该会很疼。

    “阿兄……吃……吃……”收回手后,菩不弑继续将东西往菩不该嘴那里递。菩不该拗不过,张嘴把递来的东西吃了。

    接着,菩不弑又抓了食物递给项碣,项碣爽快的接过食物吃了起来。

    最后菩不弑才自己吃起来。

    见状,菩不该悄悄抹去眼泪,狠狠吸了一下鼻子,起身给项碣倒酒。倒完后,他满脸笑容将杯子递给项碣道:“余兄弟,咱们喝一个!”

    “好……”似是被这一幕感染,项碣爽快的接过了酒杯。

    菩不该又倒了一杯给菩不弑。三人碰了盏,皆一饮而尽。

    接着,菩不该就只倒了他自己和项碣的酒,两个人喝了起来。

    菩不弑倒也没继续要酒,他在狼吞虎咽,仿佛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不知不觉,两坛酒就被喝完了,但项碣和菩不该仿佛都没有尽兴。

    “唉……早知道就多买几坛了。”菩不该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嘿嘿……我有!今日,不醉不休……”说罢,项碣取出两坛酒,两人又喝了起来。

    桌子上的食物已经吃完,项碣又取出些食物。这下,菩不弑继续吃了起来,似乎永远也吃不饱。项碣和菩不该则又继续喝了起来。

    项碣和菩不该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喝酒,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这两坛酒喝完后,两人似乎都醉了,菩不弑已经吃完桌上的食物睡了过去。

    之后,项碣和菩不该分别躺下,都看着上方。

    “余兄弟,你知道……我们兄弟俩这名字怎么来的么?”

    “愿闻其详。”

    “记事开始,我就一直被人欺负,被欺负了很多年,每天都免不了被人殴打。好在我命硬!一直没死掉。

    你肯定要问,我爹娘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或许死了吧。我要不是一个老人家养活,估计也早死了。他是个乞丐,我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乞丐。

    那时,我的名字叫‘讨嫌狗’。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走到哪里都被人欺负,靠在巷子里捡些吃食过活。

    本来是想着能参加宗门考核,说不定运气好活下来了,就算是死在里面也好呀。可每次考核,我都被打个半死,爬都爬不进去。

    那年,我十四岁,腿被泼皮无赖打断了。我到处爬着找东西吃才勉强活了下来,后来就瘸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活着已经没有意义,想着拼了算了。这么艰难的日子,过着还有个什么劲。我偷了一把刀,准备去找那泼皮无赖拼命,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活动。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七巧节!听说,是我的生日,我正好十五岁。

    我把刀藏在怀里,大街不敢走,就在巷子里走。走路的时候,我的腿都在抖,浑身都在抖。我知道,那是害怕!

    我很害怕!我总在心里鼓励自己,但这好像没什么用。我又想了想我灰暗的人生,把记事以来的所有事想了一遍,我突然好像就不那么害怕了。

    不论是我杀了那些地痞,还是被那些地痞杀了,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那时我甚至在想,如果有来世的话,让我做一棵小草吧,或者做一棵小树儿,小花也行呀。

    实在不行,我就当一块石头,山上的石头!那里会有很多石头,我就不会那么孤单,会有很多和我一模一样的石头。比做个人有意思多了!

    我走在小巷子里,走啊……走啊……那天的路好像特别的长,我好像怎么也走不出那些巷子,就在那些巷子里打转!平时不是那样的,那一天非常的诡异!

    走着走着,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然后我偷偷靠了过去,看到了人。

    有两个和尚,一个年纪大一些,一个年纪轻轻的。

    还有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男的很秀气,气质非常的好,看了就叫人忍不住想亲近!女的很特别,肚子很大。那男的就护在女的身前,他满脸是血,身上也是血。

    那两个和尚和那一男一女对峙着,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翁安’‘翁安’……接着我听到了哭声,那是婴儿的哭声,我知道是那女的生孩子了。

    我以为他们都没有发现我,谁知道他们都发现了我!因为他们在喊我过去。

    我当时突然感到害怕,那场面太吓人了!我慢慢露了面,往那边挪过去。

    那满脸是血的年轻男子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讨嫌狗’,他说:‘这不是名字’。

    接着他又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点了点头。

    他笑着说:‘人之初,性本善,给你取个姓儿,菩萨的菩吧,希望你日后有菩萨心肠。’

    之后,他笑得很开心,仿佛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接着那两个和尚中的那个看起来大一些的和尚也开口了。

    那和尚说:‘小子,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既然陆施主给你取了个姓,那我给你取个名,就叫不该吧……’

    不知为何,我又点了点头!‘菩不该……’我念叨了好几遍,我有名儿了,我再也不叫‘讨嫌狗’了!我突然好开心!

    我正傻笑着,一个东西飞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但那东西好像认准了我的手一样,落在我的手上。

    当我看清手上的东西时,我吃了一惊!是个包在襁褓里的婴儿,脐带还没剪呢!

    我疑惑的看着他们,那年轻的男的和年轻的女的笑得很开心!那两个和尚倒没有太多的表情!

    然后,那年轻男的看着那年纪大的和尚说:‘这孩子,小生和拙荆怕是带不走了,还是跟着这小哥吧,那也就姓菩了吧。’

    那年纪大的和尚笑着说:‘你不准备将他送回家么?’

    那年轻男的又说:‘舞儿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人生苦短,总要留下些什么,功名利禄我都不稀罕,留下一丝血脉,也算对得起祖宗了!对了,犬子的名字也麻烦大师一并起了吧。’

    那大和尚说:‘弑,便是杀!不弑,便是不杀!就叫他不弑吧!’

    年轻男子点头笑着说:‘不弑……不杀……也好……希望他将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因果总要了却,不过这里不是个好地方,杳冥宗的人会来打扰,要不咱们杳冥山脉中见。’

    那大和尚说:‘陆施主请。’然后四个人瞬间就消失了!整个过程我都是懵的!他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他们离开后,我看着手里的婴儿突然不知所措。我想过将他送走,因为我知道他跟着我过不了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挨饿受冻的,过不上一天好日子!

    可是他对着我笑,除了养我那老乞丐,没人对我笑过!那笑容,把我心都烫化了!

    可我还是想送他走,我还要去报仇!然后他拉了,我打开襁褓查看,发现,发现……发现了异常!我就不敢把他送人了!

    我怕我送出去,人家就会杀了他!然后我就自己养,我用襁褓把他擦了擦,然后把他放在怀里。

    我左边怀里藏着刀!我右边怀里藏着他!

    有了不弑,我报仇的心思也渐渐淡了,每日就想着怎么搞些吃的给他吃。

    我总想着,要把他养大!我和他就靠捡剩菜剩饭度日。好在,我在杳冥城里也混了十多年了,靠着东躲XZ,勉强活了下来!

    以前,我也想过带着他出城去生活,可外面野兽太多,死人太多,我又不敢带他出去!

    当然,后来的日子也少不了被毒打,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打我。我没有骂过他们,我也没有偷过他们东西,我更没有挡他们的财路。为了不弑,我一次又一次的忍了!

    不弑小时候还好,他不会跑,可当他会走路的时候,我就慌了!

    有一次,他去拿人家的东西吃,他当人家的面拿东西吃,然后,他被打了!打得好惨好惨!

    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何下那么重的手,我怕了!我怕不弑会被打死!

    所以我冒着危险,带着不弑离开了杳冥城。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找到了这挖矿的活计。这一挖就挖了这些年。

    十年了!不弑他十岁了。我不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撑下来的,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我除了几个画面,就什么也记不住了!我只记得他叫我阿兄,我只记得他被一次次打得半死。

    但是,和不弑相遇那一天的场景,我很想忘记,却怎么都忘不掉!那一天的一切,永远都是那么清晰!永远都是那么梦幻!

    我有时甚至怀疑,我的人生……是不是定格在那一天了!

    这些年,我几乎天天去挖矿,无论刮风下雨,无论电闪雷鸣我都去,我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我知道,我活不了多少年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死了,不弑他以后就无依无靠了!越长大我越害怕!

    我拼命的存钱,我想着,要是我能迟些死,要是不弑以后能生个一男半女的,他以后也有人照顾!我便可以放心的去了……”

    这次,菩不该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这些话,他已经憋了十年!他已经压抑了十年!要不是今晚喝醉了,或许他还不会说出这些深埋在他心底的话!

    半晌后,项碣才疑惑道:“那你为何不自己生孩子,以后他们还能照顾你弟弟呀。”

    “久病榻前无孝子!何况不是亲生的呢?你能想到的情况,我都考虑过。我也曾想过带他逃离这里,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种情况,哪里都是死路!逃到哪里都一样!”

    菩不该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的言语之中包含了太多无奈,说白了,他只是在底层挣扎的一个小人物!

    他能做的,只不过是每日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有身体上的伤口,也有心灵上的伤口。

    闻言,项碣没有再说话,他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菩不该。

    之后,一夜无话,天明时项碣醒了,他蹑手蹑脚走向树洞的洞口。

    菩不该很警觉,即便项碣的动作很轻,他还是倏得坐了起来,倒是菩不弑仍然睡得很死。

    回身看了一眼菩不该,项碣走出了树洞。出洞后,他突然皱起眉头,对着前方的草丛大喝道:“何方宵小,还不快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