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3、棋子的觉悟
“想不到你还真敢来冰冢！我看你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在外面好好的待着不行么？非要进来送死！”
现身后，白袍中年人向前一步率先发难。他神色不善，显然是带着敌意的。
“想不到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涨本事了！不但改头换面，连胆子都大了许多！是谁给你的勇气？你竟敢这么和本尊说话！”
说着，项碣从鳌梦龙背上滑了下来。还好，他稳稳的落在冰面上没有跌倒，不然可就糗大了。
“说你是棵葱！你还真当自己是棵蒜了！是你创造出了我没错，可你已经束缚不了我！我已经自由了！我是自由的！我已经真真正正的自由了！
我本没有必要现身，这次现身只是为了告诉你，别自以为是！别自作聪明！当你进来冰冢的时候，就已经预示了你的灭亡！想必你已经察觉到了，你已经凉了！你比雪花还要凉！而且你会越来越凉！直到灭亡！”
白袍中年人眼中充满恨意，也不知道这仇恨从何而来。反而项碣显得有些轻松，旋即便反问道：
“你要是真的自由了，你还会出现在本尊眼前？不斩断因果，你就永远不可能自由！你就和那蝙蝠傀儡一样，都想斩断因果！可又都没有实力！只能靠着幻想存在着！当然！本尊倒也不是不能放你自由……”
说到这里，项碣故意停下，似笑非笑的望着白袍中年人。接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轮到白袍中年人表态了。
此时，白袍中年人眉头愈发紧锁，沉默好一会才疑道：“你会这么好心？我不信！”
“你的存在对本尊并构不成任何威胁！但你老是缀在本尊身后，本尊总是不太爽。不如大家一起合作，把这里掀个底朝天！本尊吃肉……你跟着喝点汤也行。”
说到此处，项碣的目光落到了黑袍老者身上：“还有你！你是想加入分一杯羹呢？还是想死在这冰冢？”
见状，白袍中年人直接跳到了黑袍老者身前，接着便怒道：
“小子！你别想通过利诱分化我俩！我俩现在已经结成联盟！而且……这里能自由活动的恐怕就只有我俩了！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我们手里！你要想活下来，就必须得和我们合作！所以好处我们得多拿点！”
“魖冰！你自信的样子真的很飘逸洒脱！可惜……本尊不知道你这自信从何而来！在主人面前三番五次的蹦跶，不收拾收拾你，你恐怕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原来，这白袍中年人正是项碣制作出来的傀儡魖冰。
而项碣也没有继续啰嗦，说完便开始掐诀。之后便看到一条条细到几乎发现不了的青黛色丝线从他掌中生出，直刺魖冰。
魖冰的反应很快！它几乎没有思考，一个侧身便躲过了那些细丝。可惜，那些细丝并没有打算放过它，转了个弯继续追击。
接着，魖冰便开始不停在冰面上跳跃，由于那细丝的速度很快，它甚至都没有喘息的机会！
更诡异的是，这些细丝虽然不断在追击魖冰，但它们似乎永远也不会打结！只要缠绕在了一起，便会立刻断裂重组！
“你不讲……”
“你欺人……”
“你不得……”
“你卑……”
“你！”
逃窜时，魖冰会抽空挤出了几个字！可每次它的话都会被细丝打断！因为只要它一要张口，那细丝攻击的速度便陡然提升，它便没有多余的力气发声。
不过这里又有一件很奇怪的事，魖冰并没有往远处逃跑，只是在这周围绕圈。
项碣当然早已经发现了这个异常，但他没有主动打破局面。他只是静静的望着黑袍老者，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姿态。
一旁的鳌梦龙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直静悄悄的。
“小家伙！停手吧……”
“不露点真本事出来，空口白牙的，于你于我恐怕都不是好事……”
在魖冰奔跑了很多圈后，黑袍老者终于淡淡开口，不过项碣似乎并不买账！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后，他便微闭双眼昂起下巴左右摇晃起来。
他这完全是一副放松的状态，也不知道他这动作有何深意。
“别引诱老朽！不管用！老朽可不会对你出手！不然不是正中你的下怀了么？！”
说着，黑袍老者向前走了两步，伸出了手掌，接着他的手掌中也生出了细丝。不过这些细丝晶莹剔透，和项碣手中的细丝颜色完全不一样！
“此术名为剥骨冰魂丝！可以拆解傀儡的骨架，冻结傀儡内的魂力，专门用来对付傀修的。”
说完，黑袍老者掌中那晶莹剔透的细丝突然爆发，径直刺向奔跑的魖冰。
瞥见这一幕，魖冰神色大变，陡然提速！不过它这时的速度虽快，却还不是那些晶莹剔透的细丝的对手！没过多久它便被晶莹剔透的细丝扎了个透穿！
“刺啦……”
下一息，晶莹剔透的细丝往回扯，魖冰身上的服饰全部碎裂开来，露出内里的根根野草。
现在的它是人的脸，野草的身躯，看上去恐怖无比！
很快，它的头颅便被吸在黑袍老者掌中。此时它的双眼虽是睁开的，但毫无神采，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样子像是失去了意识。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魖冰的四肢和头颅都开始快速的收缩，最后变得只有拳头般大小。
看到这一幕幕，项碣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震惊之色，倒是鳌梦龙在一旁拼命的缩着龟首和四肢。
这时，项碣的目光似是在不经意间看向了鳌梦龙，而这点也被黑袍老者捕捉到了。
“嘶……幸好我不是傀修！不然心脏都得被吓得吐出来！”
“也就你敢在老朽面前耍嘴皮子！上一个进来的可比你识相多了！”
“你见过他了？”
“论辈分……他得喊我一声师叔！”
“你和未怀惮一个辈儿？”
“那小子也得喊我一声师叔！”
“你们这关系还真挺乱的！”
“你不了解内情当然觉得乱！”
“他离开了？”
“还没拿到好处，他怎么舍得离开？”
“这好处你需要么？”
“老朽倒是不需要！不过你就挺需要的。”
“他也是待选之人？”
“不错！”
“你专门负责给待选之人挖坑的？”
“正是！你还挺聪明的。”
“我本来想把你埋下去的待选之人都给挖出来的，后来想想，感觉有些不妥，还是和你商量一下比较好。”
“你确定你能把他们挖出来？”
“不太确定！”
“那就好！”
“那可不太好！”
“不太好也好！”
“所以说我就不喜欢和老家伙说话！老是在绕圈子。你们总想把别人绕进去，把自己摘出来！你们活了这么多年，就练了这一门绝活了么？”
“老家伙之所以能成为老家伙……就因为懂得明哲保身！不然都变成饵料了。”
“钓什么的？”
“钓好东西的！”
“拿人钓？”
“拿人钓！”
“待选之人？”
“差不多吧。”
“不怕钓了个‘爷’出来？”
“就是想钓个‘爷’出来！”
“看来魖荣界的斗争已经快要达到巅峰了！”
“何以见得？”
“暗流涌动!你们搁这钓‘爷’，不就是想让这‘爷’搅动风云，然后趁机混水摸鱼么？”
“对也不全对！”
“不怕这‘爷’把你们都杀了？”
“死不足惜！死而后已！”
“老骨头还是硬啊！我要是单纯点，恐怕就会被你忽悠，把你当成魖荣界的救星了！”
“老朽无愧于心！无愧于世！”
“这话你留着感动自己吧！年轻时候还不知道作了多少孽呢？到老了，要死了，又总想留个名儿！怎么？感情是好处你全都要呗？利也要！名也要！就唯独脸皮不要！”
“所以我特别不喜欢和聪明人聊天！”
“何解？”
“太聪明了，不好骗！而且……有一个算一个！一个比一个自私！一个比一个会捞！”
“自私是想活，会捞是因为有机会捞！谁给的机会……你老人家不会不清楚吧？这不就是你们要的效果么？你还在这猫哭耗子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你这一‘过’……就‘过’了好几千年！怕不能用简单的‘过’来形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善你个大头鬼！你想帮他们擦PG，他们要让你擦才行呢？！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感动自己？我会觉得你同时是在侮辱我。”
“不首先感动自己，哪能感动别人呢？”
“你感动归感动，自己感动感动就好，别想拿我来给你立牌坊！我不做这种傻事！好处你全占了，让我去送死！”
“你看看……老朽就说聪明人不好骗！还是老实人好！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埋了！”
“意思就我不够热血呗？意思就我自私自利呗？意思他们都是你一声令下就往前冲呗？呸！你以为他们不是聪明人？大家谁都不傻！
只是……他们的理想本就是为了献身！而他们就是为了完成理想而去的！即便是没有你推波助澜，他们也会去完成自己的理想！
这我管不到！毕竟……我曾经的理想也是为了献身！可我发现……好像已经没有需要我献身的地儿了！那问题就简单了！
他们献身了，我来料理他们的身后事。这些精英都离开了，剩下些宵小之辈，总需要震慑！你看魖荣界都被搞乱套了！推此及彼……可能其他界域的情况也不太好。”
“你啊！到底是不是年轻人？年轻人就该过年轻人的生活！不要想太多。想太多了……对谁都不好！”
“我现在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上一个为啥就能不献身？不献身就算了，他还要来捞好处？！好处没捞到还不想离开？！凭什么？就凭他是你的师侄？”
“呃……看你这话说的！他和你们不一样！他是要继承道统的！总要有人继承道统的你说对不对？”
“谁继承不是继承？凭什么只能是他呢？我就不行？其他人就不行？我们是少了一条胳膊，还是少了一条腿？
老东西！咱说点实际的，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这些骗骗那些宗门里的弟子可以，别骗我这个天天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小角色。
我这样的……够不上你讲的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没吃的就会饿死！不聪明会被玩死！不强大会被打死！还有许多我就不说了，说了你也听不到。”
“大逆不道之言？”
“你的格局还是小了！逆天之言才对！所以说……你活在人间！我活在神间！我俩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你拿什么打动我？你能拿的出什么打动我？”
“那老朽就想不耻下问了！人和神又有啥区别？”
“嘿嘿……这你可问对人了！不过……我可不会告诉你！想让我帮你修道，门都没有！你被卡在门槛上迈不过去，可你又不甘平凡。你想修大道，不想修别人走过的小道，所以你才久久没有进阶！
所以你才在这里不断的等着待选之人！因为你想得到他们临死前的感悟。可惜，不身临其境的话，你是永远感悟不了的！”
“你个小鬼！反客为主了是吧？本来是老朽劝你献身的，现在反而你想劝老朽献身！你把老朽当傻子呢？！”
“你看……你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你想获得感悟，我好心告诉你获得感悟的方法，你又不信！不信你又还在问！我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噢……我明白了！你既想成功，又不想身死。既想获得好处，又不想承担风险！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咦……我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原来……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好的事！只是你没赶上趟儿。哈哈……老东西！时代变了！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还想像他们一样……躺着就把好处全拿了，怎么可能？”
“看来你是不肯主动献身咯？”
“主动的不行，被动的可以！但我只有一个条件！让他和我一起献身！没遇到他也就罢了，这遇到了……让我单独献身，怕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老朽说过……他不行！他得回去继承道统！你换个条件！”
“哼……我看不是回去继承道统，而是等我死了之后，拿我的好处！趴在我尸体上乱啃呢！你认为我会同意么？好吧！就算我不得不同意，那我换个条件，咱俩一起献身去！
你不是想靠大道进阶么？这机会是不是千载难逢？我还可以指点指点你。欸……先别拒绝！等我告诉你原因你就知道了！
你呢……怕死！越老越怕死！这是规律！不是你能控制的，这不怪你！可是呢……你要想靠大道进阶呢，需要热血！而我呢……其实是满腔热血的！
你和我一起献身，我就能感动你！你就能亲眼目睹，那热血是怎么烧干的。嘿嘿……你便可以进阶了！是不是两全其美？这‘爷’也钓上来了，你这也跟着进阶了！我都想不到有什么比这个还要美好的事情了！”
“老朽……得主持大局！不然老朽早就先走一步了，还用等到你来？还用听你在这嘲讽？虽然这嘲讽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没用，但听着总不是太悦耳！”
“嘿嘿……好一个主持大局！好一个继承道统！合着就你们干的事重要！合着就只能你们来干这些事！合着我这样的就该去送死！呸！这两个理由不够！
自古以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要是大家一起死，我没意见！只让我送死，你们趴在我尸体上狂欢，我接受不了！”
“老朽知道你接受不了！也从没打算让你接受！”
“喔？看来是准备吐露‘心声’了？那小辈我可就洗耳恭听了！我倒想看看……你究竟能说出什么打动我的话！”
“魖荣界即将毁灭！”
“与我何干？”
“亿万生灵即将生灵涂炭！”
“与我何干？”
“你老这么梗着脖子，咱俩就聊不下去了！”
“你老这么高高在上的，咱俩是聊不下去！”
“老朽不想放低身姿么？可做不到啊！这气势已然养成，改不了了！”
“小爷我难道想这么一直梗着脖子么？可我也做不到啊！这习惯已经养成，改不了啦！”
“看来靠大义是说服不了你了！那咱换换！换武力！欸～武力说服！向来管用！”
“我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是不是傻了？啰嗦了半天，你想和我用武力说话？来来来！我就问你一句，有个人骂了你半天，你告诉他你要揍他，你告诉我他会不会相信你？
别跟我扯什么先礼后兵！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时候，或者局势不明朗的时候，才会有那个东西。双方实力有差距，还是看谁拳头硬！
来来来……我倒想看看，你这老拳是不是还能挥的起来！你这老东西还能不能吃饭！”
“小鬼！别不识抬举！老朽就不信，你在魖荣界没有亲朋好友？放心！只要你有！肯定给你查个底儿掉！想飞？能飞出五指山么？！”
“哈哈……或许正是为了应今日之劫，导致我还真没几个好友！亲朋就更没有了！我从天而降……坠落魖荣！说我是天生天养都没毛病！孤儿就这点好！做起事来不被掣肘！不用瞻前顾后！不会畏畏缩缩！”
“你？”
“我怎么了？”
“你！”
“不错！”
“我屮！我曰你个仙人球！老朽那棺材板怕是要盖不住了！”
“原来如此！”
“什么如此？”
“我原以为你是想靠大道进阶，原来你是想靠大道重获新生！啧啧……不知道魖荣界的那群老家伙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心动。”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
“我以为他们只是猜测。”
“你以为他们能奈我何？”
“那你以为我为何能来到这？”
“你是说？”
“你以为？”
“我屮！”
“我原以为我一直在掌控着自己的命运。后来……我遇到了太多太多事。直到现在遇到你，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也只是一颗棋子！现在……你可以继续传道了！”
“传什么道？”
“不是你说的么？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想太多！巨擘会不高兴！”
“他们不高兴是他们的事！你要遵循本心！你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你要找到自我！你要翱翔天空！你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你不能拘泥于一时的成败，你的眼光要放长远！
你的胸襟一定要开阔！你不能轻易被流言蜚语所干扰！总之就是一句话……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
“哈哈……你这嘴脸变得可够快的！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我很喜欢！哈哈哈……哎呦……不行了！得让我笑一会儿。”
和黑袍老者扯了一阵以后，项碣开始狂笑！不过他那肆无忌惮的，前俯后仰的笑容并没能感动旁边的生灵。
甚至连鳌梦龙都没有被感动！而它不但没有被感动，好像还有些愤怒。
“咳咳……”只听它清了清嗓子，然后沉声道：“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