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

第十章 消逝的南安王府

    接下来的日子,先是送别苏寄宁,然后萧澈也被招回萧门总部南陵城去了,不久,萧泽的三弟萧漩突然来渌州住了几日,又突然离开,惹得兰尘对那位萧门的孟夫人也着实好奇了些日子。

    因为她生的两个儿子实在有趣得很。萧澈冷冰冰的,完全不给人半点亲近的可能;萧漩则是笑眯眯的,完全不给人疏离的机会。

    看得出来,萧门上下对这位温文和雅、爱好诗文的萧三公子印象极佳,不过兰尘就有点接受不良了。就算那是这个时代贵公子的流行装备,就算那其实也是萧漩的武器啦,但是大冬天都扇子整日不离手,时不时还给开开合合扇个两下的老穿着一身白衣服的男人,总觉得有点“爱装”呢。

    兰尘的审美观一向是坚定的自然派。

    这期间,重瑛书铺推出“西窗夜语”第二卷,辑录了《柳毅传》和《李娃传》,“锁玉屑”的名字已然炙手可热。

    而最重要的是一个萧泽不在的下午,涟叔悄然来访。

    兰尘很吃惊,但涟叔却不说出了什么事,只告诉兰尘他的过往。

    很多年前,涟叔曾是杀手,被重要人物自小豢养的秘密杀手,取人性命一度是他在修罗场般的世界里活着的唯一意义。

    他无从摆脱,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拼却一死地抛弃那只有血红色的过往。

    直到某天,涟叔行刺失败,拖着伤躲进某位官家的别业里,遇见了一位陪同她的小姐来消暑的女子。

    纯净的情愫是在女子对涟叔细心的照料中萌生的,她是管家的小女儿,性情温顺平淡,唯爱花成痴。

    涟叔坐在隐竹轩的廊下,靠着柱子,夕阳的光淡淡的,令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有着恍惚的温和。他说:她没有她的小姐那样惊世的美丽,但她在花丛里回眸一笑的样子,让冷寂了半生的他不由得想用一辈子去守护。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原来还是个会喜会怒会忧会笑会付出温柔的活生生的人。

    恋情日日滋长,涟叔逐渐为自己彻底脱离杀手身份做好了准备,在要去为那个重要人物远赴他乡完成一项任务而正好可以籍此作为杀手生涯的终结之前,涟叔去向心爱的女子告别。

    那时,她已经陪小姐嫁入豪门,他潜进宅邸后看到的是一幅无比温馨的画卷。至今那一幕都还是如此清晰,每晚都在他最深邃的梦境里出现,那么恬静,那么真实,仿佛一睁眼,就可以看到。

    女子坐在繁盛的樱花树下,温柔地抱着小姐才半岁大的女儿,哼着眠歌。风轻轻地吹过,她的声音随着缤纷的花瓣飘落,好听得让人沉醉。

    “多漂亮的孩子,长大了,肯定会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哟!涟,你的武功那么好,等你回来,就做她的护卫吧,我们一起来保护她,好不好?”

    他点头,很认真地点头。做护卫,保护她美丽的小小姐,和她一起,那样的生活,他已经知道,那叫——“幸福”。

    这个信念曾支持他从地狱里爬回来,回来找她。

    可是那个家早在两月前被满门抄斩。

    因为小姐的夫君“谋逆”、“叛国”,所以上上下下数百人,全部诛杀。涟叔走进去的时候,无人清扫的斑斑污血仍在,整个府院鬼气森森,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已不知身亡何处,冷彻透骨的秋风里,一片荒芜。

    涟叔没有寻死,杀过那么多人,最终他的恋人却在他为主人卖命的时候,被主人的另一批杀手残酷地夺去性命。连他,在极少数极少数知道“吴涟”这个杀手存在的人们的记忆里,如今也已是个死人。

    生何谓,死何谓,他不过是飘飘荡荡的孤魂。“复仇”这个可以让人拼命的词,对他来说却完全没有意义,曾经专门取人性命的他最清楚生与死的距离。那是无论他以怎样残酷的方式杀死那个男人也无法缩短的,他甚至连杀死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涟叔沉寂的声音落下许久,兰尘才哑着嗓子轻声问道。

    “您说,绿岫像谁?”

    “像那位小姐,非常像。”

    “……仅仅因为面貌的相像就可以判定么?”

    “还有名字,以及冯家夫妇十五年前的渌州之行。”涟叔从冰凉的石阶上站起来,“我查过了,十五年前,那对夫妻曾来渌州的姨妹处奔丧,当时,冯氏已三年未有身孕,而他们最小的儿子当时正好三岁。兰尘,谁都看得出来,绿岫的容貌不像冯家任何一个人。”

    在这之前,涟叔从未叫过兰尘的名字。他此时这一声唤,低沉的声音让兰尘全身猛地一颤,抬起头来,正看入涟叔那双微浅的褐色眼瞳里。

    寒意不由得弥漫上来,杀手,他是杀手,兰尘蓦然意识到这一点。

    “你……你想怎样?复仇?”

    涟叔摇摇头。

    “不,我十五年前没复仇,如今更不会挟着绿岫去做这种事,何况现在是弘光三年,仇人都已经死了三年多了。我只想照她那时说的,做那孩子的护卫,好好地保护她……一起……”

    最后的话嗫嚅般淹没在竹叶簌簌的波声里,兰尘深呼吸一下,勉力吐出胸口的郁结,轻声道。

    “涟叔,凭你的武功,那些觊觎美色的登徒子自然不在话下,从这一点来看,您无疑是绿岫最好的护卫。但我希望您永远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所谓亲生父母的事,她不需要知道,别人当然更不能知道。而如果您办不到这点,那么恕我认为,您无权保护绿岫。”

    “——兰尘,你是什么人?”

    涟叔突然的问题让兰尘一愣,想了想,她答道。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幸流落渌州的普通人,冯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对此,我固然做不到性命相酬,但也绝不会以怨报德,这是我兰尘肯定自己这个人可以存在于世的基本原则。”

    “你的过去,我完全查不到,连苏府都无能为力,你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冯家庄。如此自己说普通,实在难以服人,不过我还相信自己这双眼睛识人的能力。现在绿岫因为你而成为萧泽的义妹,所以,我想你还是知道一些事情比较好,还有,要由你来选择是否把它告诉萧泽。”

    看涟叔的脸色,兰尘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排斥。她不想卷进那些只会把人导向毁灭的事端里,但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介入了,恐怕,也无法退出——可是说起来,这到底关她什么事啊?

    恹恹地抱着一个绿岫新绣的抱枕,兰尘歪在窗边。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必须先理清楚,才好尽力避免被动。

    绿岫的身世其实还不打紧,她父亲,是先帝的堂弟南安王。原本南安王是皇长孙,但当年皇太子去世时,南安王才两岁,所以太子之位就由先帝的父皇继承,如此下来,最后便是先帝登基。以南安王的身份,再加上他是个颇有雄才大略的人,文治武功累累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被先帝视为心头大患。于是十五年前,绿岫快满一岁的时候,南安王在御书房面圣时直接被捕,而他的家人,据涟叔推测,应是同时被先帝的密卫所杀,尔后待御林军赶到,就只抓获了些许下级仆役,对外的风声则是南安王妃等人畏罪自尽。

    没多久,南安王的势力全部肃清,此事宣告结束。

    但,绿岫却活着,平安地长到了十六岁,并且冯家庄两年前曾有个教书先生白鸿希。涟叔隐居苏府的这些年没听说过吴鸿,但他知道白鸿希,二十年前,先帝培养的密卫中,选入了这么个八岁的少年,资质非常了得。而现在,白鸿希成了吴鸿,他却是弘光帝极为倚重的密卫。

    昭国的国姓为沈,谁都知道。

    但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沈绿岫的存在?

    “在想什么,眉头皱成这样?”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着实吓了兰尘一跳。她慌张地坐起来,这才看清是萧泽,四周一片黑暗,只有银色的月光淡淡地洒了他们满身。

    “呀!天都黑了呀,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尘摸着路去点灯,一路磕磕绊绊的,萧泽赶紧上去把她拉住,自己凭借良好的视力和清楚的思维点燃了灯盏。

    看见那温暖的火光,兰尘不觉舒了口气。

    “需要我现在就叫厨房送晚膳过来吗?还是先准备热水?”

    萧泽侧头看看满桌刚摆上的热气腾腾的饭菜,直接把筷子塞到兰尘手里。

    “先吃饭吧。”

    “……哦,谢谢。”

    兰尘没觉得怎么饿,但既然萧泽连她的份儿也带来了,那就吃呗。反正平时就算她已经吃过,等到迟归的萧泽回来用餐时,她有时也会跟着尝尝的。

    晚餐吃去六七分,兰尘把炉子上的甜汤盛了一碗放到萧泽手边,然后端起自己的那份,满足地啜饮着。

    萧泽停下筷子,看着她,轻轻地笑了出来。

    弄得兰尘莫名其妙。

    “怎么了?”

    “我在想,你还真是喜欢这甜汤呢。”

    “……因为确实很好喝啊。”

    扫了萧泽一眼,兰尘自顾自地又盛了一碗。从随风小筑的那对双生兄弟某次准备了饭后甜汤并且被她一扫而空开始,她几乎每天的晚餐都能喝到不同口味的,萧泽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她爱喝这个。现在突然提起,难道是觉得她的伙食费太高了么!

    看见兰尘扔过来的眼神,萧泽笑着,慢慢应道。

    “呵,说得也是哩。”

    有点莫名其妙的赞同让兰尘不由得盯了萧泽好几秒,不过看他却又只管吃饭,兰尘也就不再做声。待到晚餐结束,兰尘准备收拾碗盘好请外院的丫鬟们直接提走时,萧泽才淡淡道。

    “听说涟叔来过,出什么事了?”

    兰尘没问萧泽怎么会知道,想来虽然涟叔武功很高强的样子,但这是萧门,随便拈个人出来都能在武林里排上名号,高手自然不消多说!

    “公子,对你来说,保护萧门是最重要的吧?”

    萧泽微微挑眉,然后偏头想了想。

    “目前来说,是这样。”

    “……涟叔他说,绿岫,是南安王的女儿。”

    萧泽放下筷子,脸上些许的惊讶已经闪过。待兰尘把那段旧事说完,萧泽抚着下巴,整理了思绪后,冷静道。

    “可知的情况还太少了,所以关于真相的猜测有好几种。但以吴鸿平常的行动和在绿岫一事上的表现来看,我想如果他也参与了十五年前南安王府的那场屠杀,那么也许知道绿岫真实身份的,原本就只有吴鸿。”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吴鸿救了绿岫。”

    “这……为什么?他是前面那个皇帝培养的密卫,怎么会做违背圣旨的事?况且他那时才十二岁呀。”

    “你说的也对,不过对于吴鸿这个人,我纵使不了解,却也能把他会有的行为模式猜出个八九分来。”

    把炭火盆朝兰尘挪近了些,萧泽加以解释。

    “首先,南安王的势力早在他处刑前后一个月内就彻底铲除了,敌人,没有放过绿岫的道理,友人,没有救绿岫的能力;其次,就算是要为南安王保存骨血,图谋日后复仇,通常都会选择男孩子的吧,何以单单救了一个尚不足岁的女婴?还丢给普通农户抚养,十几年不闻不问;再次,十五年来,冯家庄确实非常平静,那天带回绿岫后,我派人去查探过,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吴鸿,冯家庄几乎没有来过外人;而最重要的,是吴鸿的态度,他对绿岫,真的很爱护,这个我确定。”

    “听着也有道理,但跟那个吴鸿,还有什么皇帝扯上关系,我就觉得没那么简单。‘爱护’?这种东西也是可以装得出来的。”

    兰尘对皇帝养杀手一事很介意,她认同皇帝训练大量的间谍,也可以不那么蔑视间谍的刺杀行动。但堂堂一国之君岂能万事皆依赖杀手?任何矛盾,都不是杀掉反对者和阻碍人就能够轻松解决的。

    这父子两代君王,却偏偏如此不信赖臣下的能力和忠诚,不信任自己。

    看兰尘一脸不屑的表情,萧泽抬眼笑了笑。

    “你放心,我早已命潜伏在京城的属下们严密注意了。不管是否只有吴鸿知道绿岫的身份,都不能轻忽。所以,让冯绿岫消失吧。”

    “消失?”

    “南安王之女,这个身份对绿岫来说绝对有害而无益。”

    兰尘点点头,莫名背负血腥过往对毫无准备的绿岫而言是件不公平的事。反正古往今来这种权力斗争数不胜数,多一桩或少一桩,于已经死去的人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让绿岫以如今这个身份死去,我会给她准备新的身份,待此事风平浪静之后,再让她跟冯家人相聚。这,也是为了萧门考虑。”

    听完萧泽详细的叙述,兰尘放下心来,便起身收拾杯盘,见萧泽去拉铃唤了外院的丫鬟们进来,忙道。

    “公子,你认绿岫为义妹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打算了要这样善后?”

    “……我的确考虑到了这点,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你考虑周详是应该的。”

    兰尘很认真地回答,萧泽已推开门正要迈步出去,便侧身笑道。

    “可是,兰尘你讨厌自己去怀疑别人。”

    手上的动作不觉停下,兰尘苦笑。

    “是啊,如你所言。因为我在精神上追求完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纯净,也不能做到,但这颗脑袋还是会一直折磨自己。”

    “结果,是什么?”

    “啊?”

    “你折磨自己的结果,最后是妥协吗?”

    “……在思想的范围内,这个折磨没有结果,但实际上,我十分妥协。”

    笑一笑,兰尘重又低头做事,萧泽看她不想深谈,也是听见丫鬟们走来的脚步声,就带上门出去了。

    倏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只听见瓷器轻轻相撞的清脆声响,兰尘慢慢地放好餐具,等着外院的丫鬟们来收走,同时考虑是否该把一切都告诉给绿岫。

    还有些时间,萧泽说交由她来决定该不该让绿岫知道她有另一对父母存在,但事情的处理方法,不会改变。

    十五年前的过去是残酷的,所谓的皇室身份,没有丝毫可堪与那巍巍宫廷相比的尊贵,不过是染血的阴暗,叫人的心瞬间沉落深渊。

    还是,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吧。

    对萧泽来说,遭遇杀手还真算是又一个新鲜体验。

    他是江湖人物,凭着一柄刀剑过日子的人,当然对危险和杀戮不陌生。不过萧门向来注意外在形象,武林中有着一等一的好名声,萧泽本人也颇为宽宏大量,待人亦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算起来,可没什么人有如此深的仇恨和如此多的钱财来请“暗”的杀手们如此狙击他!

    那么,到底是何方高人这么处心积虑地要除掉他呢?

    一前一后两柄剑夹攻而来,萧泽腾空跃起,黑曜挺下就要破对方剑气,空中却突然传来刀刃破空的声音,他忙横起黑曜挡住那一刀,再翻身落地。两柄剑配合密切地又攻上来,萧泽全力一剑击退前方的杀手,瞬间脚步滑行避开后方的攻击,来自上方的刀却是无法再全身而退了。

    “咻!”

    杀手的刀突地抖了一下,掉下来。黑暗中射来的暗器击中了他的右臂,强劲的内力震断了筋脉,那把大刀,他现在根本无力握住。

    另两名杀手瞬间改变策略,攻击萧泽是要给受伤的同伴逃亡的机会,但仅凭他们两人已不可能完全拖住萧泽,反而被萧泽趁机给那受伤的杀手腿上刺了一刀,杜绝了他逃走的可能;屋顶上埋伏的杀手似乎也无法击败那相助于萧泽的高手了,亦重伤了一名同伴——弹指一击,趁那同伴滚落下来,上下两局对阵双方退开的机会,杀手们利落地撤退。

    抖落长剑上沾到的血污,萧泽走到倒地的杀手面前。

    原本只是受了重伤的两人,此刻已经死了,他们的同伴在无法带他们撤走的情况下杀死了他们,并且用药水给毁了容。

    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再没有任何可以标识他身份的东西。而这,却也正是“暗”这个组织的记号。

    身姿依旧俊逸的老者从屋脊上轻松地跳下来。

    “这已经是第三批杀手了,小子,你还没查到什么线索吗?他们的攻击可是一次比一次厉害呢。”

    “是的,我知道。刚才多谢您了,外公,否则我还真躲不过那一剑的,至少皮肉伤可免不了。幸好,这下渌州城不会被花舵主一怒之下给翻过来了。”

    萧泽回身向老者笑着行礼,却惹来老者怒目以对。

    “别说得这么悠悠哉哉的!你这小子,以为这些杀手会就此罢手吗?还是觉得自己的武功已经厉害到万无一失的地步了?”

    “怎么会呢,外公?只是知道您已经来到渌州,就觉得不必再为这件事烦心而已。您知道的,我不想因为这个惊动萧门,那太麻烦了。”

    熟练地笑着安抚好脾气越来越大的韦清,发出信号叫人来清理现场后,萧泽才把萧翼等人和萧门这边查到的有关“暗”的消息说出来。

    这是个近几年来突然崛起在江湖中的杀手组织,行踪十分诡秘,花棘派人好不容易才探知到了“暗”的巢穴所在方位,却没料到现在被刺杀的对象正是萧泽。

    是有人委托“暗”来取萧泽的性命,还是“暗”在排除江湖上的敌人?

    这一点,萧泽无从得知。因为迄今为止与“暗”有所接触却依然活着的人,大概只有那些委托者。

    听完外孙的详细介绍,韦清不屑地挑一挑眉。

    “传得这么玄乎,杀手水平也不过尔尔。”

    “是您的武学造诣太高了,刚才这些杀手的攻击已十分凌厉,倘若再加上偷袭与毒药之类,江湖上就少有人能逃过了。”

    “哦,那你呢?”

    “您就放心吧,外公,花舵主和岚叔可不是吃素的。”

    “——哼!”

    韦清厌屋及乌,对萧门上下全无好感。对此,萧泽也无能为力,正想转移话题的时候,韦清突然笑眯眯地问。

    “小子,告诉外公,那丫头什么时候不再当你的义妹?”

    “没有不再,她就是我的义妹!”

    “跟外公还嘴硬个什么劲儿!你啥时候对当人哥哥这么感兴趣了?老实说,是不是怕你那爹反对?哼,怕他什么!那丫头我瞧着就不错,相貌好,性格好,人又精干,配你正合适!大声说出来,小子,外公给你主婚!”

    “……”

    趁着夜色,萧泽颇不敬地瞪了瞪眼。他这外公,狂傲不羁的江湖奇人韦清,什么时候变得像外婆了!听说当年母亲年轻的时候,外公明明可是把任何胆敢接近母亲的男子统统一脚踢开的,管他啥身份。

    “外公,我说了,她只是义妹!”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家,还需要玩这种把戏吗?”

    “唔,也是!好吧,那就算了。”

    韦清颇惋惜似的点点头,也不知他是惋惜外孙至今未寻到佳偶,还是惋惜失了这么个可以跟萧岳大战一场的好机会,萧泽决定不予理会。他现在有点烦心的是,不会别人都以为他带绿岫回来真是别有所图的吧?三人成虎,兰尘昨儿用的这个好词儿,难不成他马上就要用来给兰尘好好解释了么?

    “你娘近来有传信过来吗?”

    “哦,没有。”

    “那她知道你又回那什么‘鬼门’了没有?”

    返老还童似的敌意让萧泽一阵苦笑。

    “我没说,不过她应该知道。”

    看着外孙平静的表情,韦清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一边转身一边挥手道。

    “好了好了,这个杀手组织我会帮你解决的,敢欺到我韦清头上,还真是群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不过说来说去肯定是萧岳那家伙惹来的麻烦,自己不敢承担,就全推到你头上。可恶!什么萧门,念着就晦气,你要真想玩,外公就给你建个‘韦门’,保证更威风!”

    发泄够了,韦清抬脚一跃,消失在深夜的街巷后。萧泽这才回过头来,顺着安静的街道走向萧门。

    他最近很少回去隐竹轩。“暗”的攻击接连不断,派出的杀手俱是狠厉之辈,却如此不顾惜,看来是有人请了绝杀令啊——不惜家产也要取他性命。

    半个多月下来,“暗”折损不小,继来的杀手定会无所不用其极,他不能保证杀手会不敢混入萧门。

    而萧门里,有不习武的人。

    那人啊,虽然不小心撞上桌角的时候只会皱起眉以轻得听不见的声音呼一下痛罢了,但其实,是极怕疼、怕看见伤口、看见一点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