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二十个剑盾方阵和千余长矛手已经伤亡大半。

    “咚咚咚。”

    蓦然，楚军后方传来震天敲鼓声，一支人数同样在两千左右的骑兵分成两股开始朝弓骑兵冲锋。

    大夏弓骑兵开始撤退，并没有恋战。

    大楚骑兵象征性的追了一阵子之后，也开始回营。

    战后清点，此战大夏弓骑兵约莫死了百余，而大楚剑盾死伤过半，亦有不少弓弩手被射杀。

    不久后打扫战场后，大军继续开拔。

    很快，牛大锤便见到远方升起一股浓浓的黑烟，眼眸一红，泪水无声落下。

    只因那黑烟飘起的地方就是他的家，石头村！

    天色渐渐灰暗。。

    剑盾营并未进驻石头村，大楚军继续前进在十里外扎营。

    牛大锤伤心黯然的躺在营帐里头，眼神呆滞，手中牢牢的握着一个包裹。

    “你在想什么？”

    韩城心中一叹，有意开解道。

    “我在想我的两个女儿，还有婆娘，爹娘。”

    话题一开，牛大锤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下。

    “这些天，我挨着饿，想着每天省一个窝窝头就可以多藏一个窝窝头。

    等轮到我回家探亲，便能让孩子们好好的吃个饱饭。

    我牛大锤是个男人，可我窝囊啊。

    我那婆娘嫁给我，就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

    每天起早贪黑干活，还要照顾我年迈的父母。

    我心中有愧啊。。

    还有我那两个闺女，一个二八年华早就该嫁了。

    可作为爸爸，我对不起她，连像样的嫁妆都没能给备上。

    还有一个女儿才六岁，出生到现在，甚至连一顿饱饭都没能吃上。

    从小就要跟着她没用的阿爸出来干活。

    这该死的世道，真是不给人活路。

    我本想好好的种田耕地有一个好的收成，然后买头猪，让大女儿能够有个体面的嫁妆。。

    却不想被抓来做了壮丁，如今。。

    呜呜。。

    爹。。娘。。

    婆娘。。女儿。。

    对不起。。

    对不起。。

    是儿子没用。

    是丈夫没用。

    是阿爸没用。。

    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们。。。”

    泪水湿润了牛大锤的脸颊，可发出哭声的却不止他一个。

    偌大的营帐，躺着十个来至各地的农家汉，听着大锤发自肺腑的话，没有一个不伤心落泪的。

    这些朴实的汉子，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干着粗重的活儿。

    他们的性格可能有些恶劣，有些粗鲁。

    可从本心上来讲，愿意在地里踏实干活的农家子，就没有一个不希望让自家爹娘，婆娘，孩子过上好日子的。

    只是这战乱纷飞的世道，根本就没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

    韩城神色动容，身受震动。

    仙人。。仙人。。

    终究还是人。。

    不管是主世界的守护神，还是乱世仙武的韩城，都只是人。

    牛大锤只是千千万万凡人中的个体，可他的遭遇绝对不是个例，而是此界底层百姓普遍如此。

    “想去看看吗？”

    半响，韩城神色一正。

    “大哥，我知道你好心，可是。。

    可是夜里出去要杀头的，我牛大锤不想活了，可也不想连累大哥，呜呜。”

    牛大锤已经生无可恋，战死沙场或许就是他的归宿。

    “哎。”

    账内响起一阵轻叹。。

    “呼。。”

    随后一阵风刮过，帐中已然少了两个身影，而其他人则含着泪，安然睡去。

    一直以来，我们都只关注那些大人物，大英雄。

    可又谁会在意历史背景下的一粒尘埃，一串数字？

    所谓千里无人烟，百里埋荒骨，岂是一句能够真正描述？

    。。

    石头村

    牛大锤只敢眼前一晃，随后身边大风呼啸，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石头村跟前。

    那一片片的残缺的土墙，烧焦的木头桩子，零散的茅舍，无不预示着劫难过后的苍凉。

    牛大锤瞳孔一缩疯狂的奔跑起来，不一会就冲进村西的一间残缺农舍后院，随后双目赤红的搬开残木，挖开两块大石。

    数息后，一道黝黑的地窖入口呈现眼前。

    “爹。。娘。。婆娘。。女儿。。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千万。。不要吓我。。。”

    他一边挖着，一边哭着，一边呢喃着。。

    终于。。

    地窖入口所有的障碍物被移开，牛大锤取出腰间携带的火折子爬了进去。

    “爹。。娘。。”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语气颤抖的进入熟悉又陌生的地窖。。

    但见，一名白发沧桑的老人双手抱住一名鬓百妇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身上却有两道狰狞的伤口，血迹早已经暗淡。

    “爹。。娘！”

    牛大锤吼的撕心裂肺，哪怕心里早有准备，可这一刻难免心中悲伤绝望。

    “呜呜呜。。儿子不孝，未能赡养你们老人家，儿子没用啊。。

    爹。。娘。。

    儿子没用啊。。

    呜呜呜。”

    韩城没有进去，眼眸似被风沙吹了进去，泪水从眼角滑落。

    男人有时候，不需要安慰。

    哪怕面对这绝望的世界，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所有的悲伤。

    整整一刻钟。。

    当牛大锤出来的时候，眼眸中已经没了任何泪水，只剩下仇恨，刻苦铭心，不死不休。

    他默默的用石头把地窖埋葬，最后看了一眼。

    “大哥，谢谢你，我们回去吧。”

    牛大锤一下子成长了许多，他不在哭泣，面上也没了笑意，整个人冰冷的像一块石头，一块即将凋零破碎的石头。

    “好。”

    韩城也不想说什么，抓着牛大锤回到了营帐。

    。。

    第二日清晨。。

    牛大锤一如既往的起身，洗漱、吃饭，藏了一个窝窝头。

    熟悉他的人忽然发现大锤脸上没了笑容，眼神冰冷的像一块石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味，你干什么！”

    忽然，牛大锤跟一个壮汉撞到了一起。

    若是以往，牛大锤根本会低声哈腰的道歉，可现在他没有。

    只是用冰冷和充满毁灭的眼神盯着壮汉。。

    “你。。你想干什么。”

    壮汉胆怯了，他见过这种眼神。。

    那是心无牵挂，一心寻死的眼神。

    蓦然间。。

    壮汉同营的战士全部站了起来，十几个人站在他身后，冷冷的注视牛大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