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富贵儿在讲述自己家境时，眼里无光，只是大嘴一张一合机械地吐着字，感觉这是别人的故事，“凄惨”二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之前的记录，你说小小人类，还号称自己武功忒厉害，咋厉害啦，在拿冠军的我面前来两下，这是什么意思？”

    “嗨，别别别，我这，我这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显摆显摆。

    再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他怕我，知难而退，不敢轻举妄动，等我走了再说。

    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真没打人，只是推了桌子。”

    “你那是真功夫？”六子见他这身子骨没练家子的体魄。

    果然猜对了，“没，我那是用脚悄悄推了一下，手在桌角帮忙推了把，在家经常练，没想到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我是一点不会，真不会。”假富贵儿否了自己会功夫这点。

    说到中途，“咕嘟咕嘟”一口气将杯中水喝得见了底。

    “小悦，找老杨头出马。”

    “好嘞。”悦薇转身出去了。

    “等会儿给我们画像师描述一下昨天戴口罩那人的相貌，讲得越详细越好，尽量不要遗漏任何。”六子嘱咐了几句。

    对于画像师来说，目击者的描述相当重要。

    他能将每个细节通过笔尖落于画纸，编织成一幅完美的真人再生画，这便是了得之作。

    六子将他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其实这种人自己见得多，基本生活无法得到保障，因此，心生歪念。

    他努嘴示意假富贵儿继续。

    “昨天，在咱们这条街的尽头，碰见一个男人，戴着口罩看不清样子。

    他说，你叫假富贵儿？缺钱吧，我给你指条财路，这家餐厅有钱，后边办公室古董啊金饰啊，多得很哟，可以捞一把。

    其实，我心里是害怕的，只是不知道头脑一热，哎呀，今天就来了。

    想着来拿一样就够生活好久了，弟弟也够吃够喝，开药的钱也有着落了。”说完了好像畅快了不少，深呼口气坐直了身子，眼神也不躲闪了。

    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六子“哐”的猛拍了桌子一下，警局的桌子木制的，质量个顶个的好。此刻，大家都倒抽口冷气，这老警察怕是要发飙了吧。

    “你，唉，太糊涂了。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人家说，你就做。动动脑子，都成年人了，还是有判断能力的，不是吗？”六子气得站起来又坐了下去，向悦薇指了个手势。

    悦薇瞬间明白，让自己上，清了清嗓子，“假富贵儿，你知道做了这些的后果吗？”

    “啊，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好好说。”

    几秒后又推翻，“唉，知道，我就是怕进去了，弟弟没有办法生活，吃喝拉撒这些怎么办？”

    悦薇听了带有几分可怜的问了句，“你想过自己吗？”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句话，自己也懵了，不知怎么回答。身体和脚不自觉地四边挪动着。

    六子见这人慌乱的坐立不安，“呵，咋了，这时候怕了？去做的时候没想想？知道人那些宝贝值多少钱嘛？

    万一弟弟的身体以后恢复了，知道自己哥哥原来做过这些，他会怎么看你，嗯？”

    一连串的发问，使假富贵儿一时答不上来，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天的警察。

    “警察同志，那，那我会呆多久啊？”假富贵儿试探的询问。

    “富贵儿啊，人一辈子有太多岔路口，需要自己一条条不停地选择，不同的路就有不同的人生。”六子语重心长的讲了几句话，让假富贵儿眼眶有点酸涩。

    “咋啦，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老婆跑，你没哭，弟弟病了，你没哭，自己被瞧不起，你没哭，工地断脚，你没哭。

    行啊，现在给我哭，哭给谁看，啊？站起来，让自己清醒点。

    自己应该拿出个男人样儿，好好活下去不是？”

    假富贵儿好久没听过这么真诚的话了，而且是说给自己听的，感动之余又有几分惶恐。

    难道要几年？唉，悔不当初啊！

    “你是被我们队长抓的现行，盗窃未遂罪。”

    “我可没偷到东西。”还是表面申诉一下。

    “嗯，知道，那就是盗窃未遂，但之前给你说过，立案是一致的。不过，你交待的很清楚，这个到时会适当考虑进去的。

    正常走，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啊，完了，怎么办？”假富贵儿抱头使劲儿拍打着。

    “喂，富贵儿，打傻了还是得处理你，劝你别做伤害自己的事儿。”

    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有听候发落的意思，“嗯嗯，好的。”

    “行吧，今天就问到这儿，小悦，先让他在笔录上签字，再带他去老杨头那边，协助一下，完事儿了找我。”

    假富贵儿签字的手抖动得厉害，六子看不下去，补了句，“签吧，这是你自己说的话，又没别的，无非能证明你没说谎。”假富贵儿听了屏息凝神半分钟。

    终于签了，毕竟是第一次进来，第一次签字。

    悦薇带着他来到老杨头的模拟画像室，这屋子在旁边那一栋楼的顶楼，隶属于刑侦科，但为了环境安静点，特申请到边角的位置办公，这也是陈局特允了的，毕竟不能随意换办公室。

    刚进门，便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坐在画板前，专业的握笔姿势，从笔袋中不同型号的画笔在画纸上轻扫了几下，待修修改改后，眉毛成型了。

    之后便没再动笔，低头陈思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让人看了不忍打扰。

    模拟画像师，非常严谨又细腻的职业。

    通过与目击者聊天，查看所有与嫌犯相关的监控，需要大量时间打磨自己的“杰作”。

    当犯罪分子被抓的那天，心情和刑侦那边是一样的激动，毕竟这是作为公安工作者最大的鼓励。

    老杨头，原名杨一展，只身一人，三十来年的老画家了，有经验，又低调。

    队上、局里的同事们都这么叫他，显得亲切。协助成功破案上千起，这也是他较为骄傲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