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慕笙回门的第二日众人生活逐渐恢复正常，毓秀又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每日由韩烁监督站桩练剑，吃得虽然多了，可面上的婴儿肥逐渐褪去，显得人愈发清秀了。

    景泓在摘星楼又住了三日，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神色下回了书院，毓秀更觉得日子有些难熬了，没有人陪他玩了。

    众人还以为梁禅住在摘星楼会觉得不习惯，没想到梁禅完全当自己家，没有一丝局促感。

    见到韩烁几人从演武场回来，还会吩咐下人给他们倒茶，一派主人形象，这一日，韩烁暗地里对崔博二人道：“知道他怎么和小师妹走到一起的吗？”

    白杭问：“难道不是因为他那张脸？”

    韩烁：“……”这倒是也算。

    “除了他那张好看的脸还有他那无人可比的厚脸皮。”

    崔博笑了笑，看向正往他们走来的景慕笙，“这话要是让小师妹听到了，你猜她会不会让师父收拾你。”

    韩烁笑容一僵，随即冲着景慕笙打招呼：“怎么样小师妹，师弟让人给你铸的剑鞘还合适吧？”

    “挺好，谢谢二师兄了。”

    崔博送她的剑鞘极其轻巧，正配飞霜剑，只是这剑太锋利，景慕笙心底希望能不用则不用，一旦用了势必要见血的。

    几人围坐在树下喝茶，正厅中来访的文人自从慕尽英来的第一日就没有断过，为此，摘星楼的茶叶消耗的极快。

    崔博看了一眼正厅，说：“想必先生就快离京了。”

    这每日一波一波的应付这些文人谁能受得了？以慕尽英的名望又不能将人拒之门外，毕竟都是一心求知的文人清流。

    景慕笙垂了垂眸子，扫了一圈周围，问：“梁禅呢？”

    韩烁笑了笑，说：“演武场呢，师父正指点他呢，师父说他啊，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在武学上也必定有所成就。”

    韩一狄上一次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说的钟灵，难不成现在好苗子已经没有那么稀缺了吗？

    “师父好生偏心啊，也没听过他老人家这样说我。”景慕笙难得的跟几位师兄抱怨道。

    韩烁哈哈一笑，盯着景慕笙，又似乎在看另一个人，他呼出一口气，缓声道：“你知道师父见过最好的苗子是谁吗？”

    他的面上带着惋惜，还有一种景慕笙看不懂的情绪，她心底陡然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来，只是她没有开口。

    白杭好奇，催着他快说，“我怎么没听师父说过这个，大师兄快说说。”

    韩烁转头看了一眼藏书阁的方向，面上带了笑，“很久以前师父是不打算收徒的，他觉得一个人挺好，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三十多年前，师父被人设计陷害，受了重伤，被当时还在池州书院教书的先生所救，留在慕家养伤，然后两人便成了莫逆之交。”

    “先生当时喜得千金，师父察觉小婴孩根骨奇佳，便动了收徒的心思。”

    别说崔博白杭二人，即便景慕笙略有猜测也是有些愕然的，她娘，是不会一点武的，十足的江南闺阁女子。

    韩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履，抬眸又是寻常那个样子，他看向景慕笙，含笑道：“先生不忍你娘吃苦受罪，师父便没有强求，醉酒时只说先生欠了他一个徒弟。”

    “又过了几年，师父收养了我，我便是成了师父的首徒，你们的大师兄。这些都是师父醉酒时说的。”

    崔博看了一眼景慕笙，恍然道：“所以，后来小师妹出生几年后，师父就来了京城，将小师妹收为了弟子。”

    “对喽，先生是读书人，自然希望南……自己的孩子能够满腹诗书，但是小师妹就不同了，她姓景啊。”

    景家是武将，更何况老武靖王一直将景慕笙当成男孩子培养，拜师的事便顺理成章。

    崔博和白杭二人对视一眼，唯有景慕笙耳边还回荡着韩烁方才说话卡壳的地方，南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南漱，她娘的闺名，可是，景慕笙神色不变，心底却起了波澜，她娘要比大师兄大几岁啊，大师兄怎么会？

    难不成大师兄过了而立之年还不成亲是因为她娘？这念头一起，景慕笙有些不淡定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景慕笙刚想起身离开，又觉得不妥，她像是听到了新奇的事，笑道：“原来咱们那么多人还不如我娘在师父心中的位置，好生羡慕我娘啊。”

    崔博和白杭都是见过慕南漱的，他们以前只是觉得慕南漱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最知书达礼，最有才学的，如今看来，她还是那个最有天赋的。

    白杭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说：“若是王妃当年跟着师父习武了，后来也不会……”

    白杭话还说完，桌子下陡然有人踢了他一脚，他这才知道失言了，他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景慕笙。

    景慕笙微微笑了笑，“我娘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或许有些事情会更改，可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命。”

    或许，慕南漱曾经后悔过北嫁，可当她有了孩子后，心中的喜悦总是能抵得过那些许的后悔。

    景慕笙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去找梁禅。”

    三人看着她往演武场走去，崔博埋怨白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杭自知有错，没有反驳。

    奇异的是韩烁竟然没有训斥白杭，若是往日，他一定端着大师兄的身份训斥一顿，可是现在他只是坐在桌前望向景慕笙离开的方向，他总感觉景慕笙方才察觉了什么，可是她面色又很沉静。

    良久，韩烁低低的笑了一声，知道了又如何，这突如其来的笑让崔博二人摸不着头脑，韩烁缓缓起身，一手拉一个，“走！陪师兄喝酒去！”

    崔博和白杭二人知道分别在即，按照师父的脾气铁定还是将他们大师兄留下的，便没有拒绝，三人去了醉仙楼喝到入夜时分才回来。

    夜里，景慕笙盯着已经睡熟的梁禅，想起梁禅用晚饭时筷子都要拿不稳，既好笑又心疼，她现在是理解了当年师父对她有宽容，最起码，在韩烁眼皮子底下练剑她还有喘息的空隙，在师父手底下嘛，只有一个虐字。

    同样被虐的还有毓秀，倒霉的他下午在演武场看热闹，韩一狄见他抱着糖炒栗子吃得正香，没有继续让他享受。

    以至于用晚饭的时候，他怎么都不愿意跟韩一狄挨着，而是坐到慕尽英身边，缩着脖子，一副鹌鹑样，慕尽英看的心疼，便说明日给他讲学。

    从来不爱读书的毓秀闻言眼底瞬间闪过泪花，只觉得慕尽英无比慈祥，他那副孺慕的样子让众人看得唏嘘不已。

    已经快到子时，毓秀还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帐子，心中涌现种种思绪，钟灵在武靖还习惯吗？听说那里的冬天泼水成冰，钟灵在江南长大，怎么受得了？

    大耳朵又去办什么差了，怎么要出远门？也没有人告诉他，迷迷糊糊间，他又想起那张嚣张跋扈极其张扬的少女，她，是不是已经将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