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三言两句惹不快
翌日。
温纶一早就到了谢府。
谢大太太知道亲家来了,自然不能在屋子里坐着。
出来迎接,与温纶说了会话,知道他此番来是为了给温小六作画的,便没有多言,送二人去了书房。
作画费工夫,温小六需要的又不少,且他在画的时候还要将各处讲解给温小六听。
温小六听完之后便提笔在旁边用姨娘教的方式画下来。
这样一来,进度自然更慢。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二人也不过才画了一副最简单的吃食画稿。
温纶看着温小六完成的画稿,伸手拿了起来,“你这个画法,是谁教你的?”
温小六知温纶心中定然疑惑,但姨娘已经去世,这件事便没什么好隐瞒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低声道,“姨娘。”
温纶一听是柳姨娘,不知怎么,别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轻叹一口气,将画稿放下,“你这作画方式与大家都不大相同,未曾想姨娘原来却还有这般才能。”转念又想到,那行路铺子里的册子,先前莫不也是柳姨娘所画?
难道姨娘很早就与谢三爷认识了不成?
心内不知为何涌上淡淡的不悦,便连先前的兴致也散了几分。
看了一眼温小六,想要打听两句,但一想柳姨娘如今已经去世,再问这些也无济于事,遂打消了念头。
“好了,时辰不早了,去用午膳吧,我也饿了。”温纶道。
“那女儿这便让他们传膳。”说完叫了行露去传膳,又让霜降将屋内的笔给洗了。
自己带着温纶往膳食厅去。
.....
一连十日,那画册才算是完成。
温纶的画稿原本前两日便已经结束的,今日来,是因知道画册做完了。
他特地交代了这册子若是做好,让温小六叫他去看看。
完成之后,温小六便派人去请了温纶上门。
温纶拿着手中的册子,前些时日虽已经惊讶与女儿的画工,但此番看到了完整的册子,又见上面在每一处景点都附上了一副足矣媲美真实景色的画稿,心内不由还是惊叹不已。
只是瞧着封皮上的“行路”二字,将心内的欢喜放下,看向温小六,“为父先前曾去过这铺子几回,只是不知原来这铺子是谢三爷的吗?”
温小六自然不好真的完全让谢三爷背锅,笑了笑道,“这个女儿也不知,那管事既有三叔的凭证在,女儿便遵从即是,其他的却未曾多问。”
温纶却并未罢休,“这册子我以前也见过几次,还曾经借阅过。那都已经是多年前,那会你不过几岁的小娃娃,那画自然也不可能是你所画,但册子却异常精美,与你所画手法异曲同工,如见实景。”
“难不成他们不能找那人去画,却为何偏要找了你来?”
温小六不知温纶会对此事这般上心,心下却有些后悔找父亲来画这个画了。
心内虽思绪翻涌,面上却不显,“许是原先画这图的人一时抽不出时间吧,又或是出了什么事,画不了呢。”
温小六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掩饰自己有些淡的神色。
温纶见状,顿了顿,这才道,“这册子,你若是得闲了,便也做一册出来,送与我如何?”
“父亲帮了女儿如此大的忙,自是应该的。”温小六福身道。
温纶说完也不在谢府多停留,毕竟府内如今只几个女眷,不大方便。
与谢大太太打了招呼之后便告辞了。
只是他刚到温府,便有下人回报,说是四太太来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温纶拐了方向往前厅去。
四太太端坐在厅内,绣着宝相花纹的紫金色衣衫,华贵端庄,但她的气色瞧着却不怎么好。
“你怎么来了?”温纶上前就问。
四太太闻声抬眸,见温纶蹙眉,似有些不耐的模样,面色更冷,手中的帕子也微微握紧。
“我为何不能来?老爷打着尽孝的名头,连我们孤儿寡母都不管了。既然老爷不去看我们,我自然只好来看望老爷了。”四太太盯着温纶,冷笑一声,压下心底藏着的恨意。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父亲如今身子不好,我又离家许久,便是在这里多尽孝心,自是应当,你又闹什么?”温纶等送茶的婢女出去,板了脸,有些不高兴道。
“我闹什么?你说我闹什么!”
“你一个人在尚书府躲清静,明着说伺候老太爷,可你伺候了吗?”
“且不说你日日往那青龙寺去,这几日你总往谢府跑,你当大家都是死人,瞧不见啊?”
“那谢府是你的亲家,你跟你那好女儿亲香,便是儿子都顾不上的,你这是尽的哪门子的孝心?”
“有人将孝心尽到寺庙里和亲家家里去的吗?!”四太太愈发不顾脸面,指着温纶骂了起来。
站在门口伺候的下人,不约而同都垂下了脑袋,恨不得将耳朵堵上才好。
四太太身后的蔓草早已经习惯太太自从姑娘被送到蜀地,老爷又离家就变得有些不顾一切的状态了。
“你胡说些什么?!”温纶动了怒意,将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发出砰的声响。
“你若是上门来胡搅蛮缠的,就赶紧给我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温纶原本的好心情,此时都被破坏殆尽,满面寒霜。
“丢人现眼?你还嫌我丢人现眼?我丢什么人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你先前是不是日日去那青龙寺?这几日你是不是日日去谢府?我有哪一点污蔑你了?”四太太干脆站起身,上前一步,指着温纶道。
温纶虽随性,但到底是个男子,且四十来岁,已经不惑,连外孙都有了,这般被自己妻子指着鼻子骂,外头还有丫鬟奴婢站着,自然觉得没脸。
又见四太太如此不依不饶,一股怒意直往头上涌,右手跟着不听使唤的扬了起来。
但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终归没有落下去。
“蔓草,将你们太太送回府去。若你们太太下次想再来大老爷府上,便先送帖子再说!”温纶说完便要拂袖离开。
但四太太怎么可能让他就此甩手走人。
上前两步,将温纶的衣袖抓住,“你不能走!”
“你若再如此,信不信我直接让人将你送回金陵?”温纶怒道。
四太太闻言瞪眼,方才想起的事情,此时不由被这话惊得又忘了,“温纶,你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平日不是再聪明不过了吗,怎么现在猜不到我什么意思了?”温纶冷笑一声道。
说完便要将她的手给拂开。
“你要休我?你居然要休我!”
“温纶,你好狠的心!”
“我为你生儿育女,为温家传宗接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如今却要休我。”四太太似是没想到温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方才还满脸的强势,此时却只剩悲哀的绝望。
满是泪痕的脸,便是往日里再觉得她性子恶劣,此时也不由让人恻隐。
温纶到底算是怜香惜玉之人,且四太太与他成亲多年,确实育有儿女,此时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又涌上愧疚。
自己方才不过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罢了。
且他也没说要休弃她啊。
不过是有些烦了,便想让她回金陵管那边的事情罢了。
谁知她会自己钻了牛角尖,说出这样话来。
见她哭成这般模样,心中隐隐有些痛,叹了口气,上前从蔓草手中接过四太太,“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将你休弃了?”
“不过是想让你回金陵打理那边的产业罢了。”温纶软了声音道。
四太太此时却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满心都是这个男人他要休了自己。
男人果真都是薄情汉,靠不住的。
二人在这厅中不知折腾了多久,有下人过来回话,说是让四太太和四老爷去用膳。
两人抬头一望,这才发现天色暗了下来。
屋内光线跟着暗淡。
四太太此时收拾好情绪,擦干净脸上的泪,站起身,冷冷的看着温纶,再没了先前的气愤难当,语气很是生硬,“我给玥儿相看了亲事,你既作为她的父亲,自当出面,明日我会派人告诉你是哪两家,你自去看,若是觉得可以,便使人去回我,若是不满意,便不用着人回禀了。”
说完便挺着脊背,昂着下巴走了。
温纶没想到她突然这样大的转变,有些措手不及。
四太太人都走了,这才反应过来。
她说玥儿的亲事,下意识的便蹙起了眉头。
玥儿如今带着一个孩子,且连个名分都没有,与人苟且生下,这样如何再嫁他人?
又有那家正经男子会接受她?
温纶心中对此事未免觉得荒唐。
但既然妻子已经说了相看了两家,只等明日她派人送上两家情况便知。
只是不知那两家可知玥儿的情况。
想起温玥,温纶又觉这个女儿实在有些不听话,比之小六差远了。
说到底,还是她母亲没有教好。
又想今日他不过刚刚入堂,便被妻子好一顿抢白数落,让他在下人面前落了脸,便觉温玥会变成现今这般模样,大半都是她母亲的缘故。
只是又想,不管如何,那也是自己的女儿,总不能真的甩手不管。
他本就不耐烦这些事情,如今想起来更觉烦闷。
好在明哥儿还算顺当,到年底也要成亲了,到时玥儿的事,若是有的说,便说个差不多的人家,若是没得说,那也不能怪他们做父母的不为她筹谋了。
温纶站在厅堂内思虑半天,直等下人又来催了一遍,这才去用膳。
......
四太太从温府出来,上了马车之后,便扶着胸口,觉得闷的难受。
等到了家,又见府里冷冷清清,比起大老爷府上的热闹完全不同,心中更是难受不已。
回了屋内,饭也不想吃,便躺在了床上。
温玥知道母亲回来,忙过来请安。
只是进屋便见到母亲躺在床上,脸色有些不好。
看向屋内的蔓草,“母亲怎么了?”
温玥并不知四太太为她相看人家之事,自然也不知她今日去了大老爷的府上。
只当母亲有事出去了,忙了些,所以回来的晚了。
谁知过来请安,见到的却是母亲这般病弱的样子。
到底母女连心,往日四太太又疼她,见母亲这个模样,也心疼不已。
寰儿被她牵着,看见外祖母躺在床上,忙挣脱了温玥的手,跑到床前,将脚上的鞋子蹬掉,三两下爬了上去,“外祖母睡觉觉啦,寰儿也要睡觉了。”
说完便好像与人做游戏一样,掀开被子便躺了进去,还不忘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躲猫猫一样,只能看到一个发顶。
“寰儿,你还不快下来!”温玥上前,就要将寰儿给拉下来,却见四太太醒了。
翻了个身,将寰儿一把抱在了怀中,“寰儿乖,寰儿陪外祖母睡觉觉好不好?”
“好,寰儿陪外祖母睡。”他说完还不忘拍了拍四太太的胳膊,如同温玥每次哄他睡觉时的模样。
“母亲,您这个时辰回来定然还未用膳,怎么也要用过膳之后再睡啊。”温玥不去拉寰儿,转而劝道。
“不用,我没胃口,吃不下,你回去吧,今日晚上寰儿跟我睡。”四太太没什么精神气的摆手。
温玥不担心儿子,但很担心她母亲。
看了好一会,见母亲闭上眼睛,不肯起来用膳。
出去之前,瞅了一眼蔓草。
到了外面,见蔓草跟了上来,便带着她往自己的屋子去。
“太太今日去了哪里?”温玥问。
到底是温家教导出来的,虽偶尔有些行为上不大聪明,但端起架子来,却还是有些威严的。
蔓草却垂了头,不说话。
四太太不想让姑娘知道相看之事,她自然也不能将太太去了温府见四老爷的事告诉姑娘。
“太太不让你说?”温玥冷着脸道。
“好,既然你不说,自然会有人说的。”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蔓草虽有些着急,但也知道四太太去温府的事情,若她真的有心要查,自然是瞒不住的。
踏出半空的脚步就收了回来。
心内暗叹一声,往四太太房里去了。
四太太吃不下饭,她自然是也没法吃的。
以前还有人帮衬,只是四太太自从搬到京城之后,性子愈发古怪,也不愿意多人伺候。
现如今还能近身的,便只有她和零露了。
而零露家中母亲病了,一早就告了假回家,也自然什么事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头上。
好在太太来京城前,便将铺子什么的都换了银子,若不是如此,怕是她早就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