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坑连一坑
回到房间,两个破人也不管身上透湿,就那么浑身滴水地坐了下来。刚坐下,独孤忽然又想起来,道:“诶?我去弄点酒菜来,我们也好暖暖身子,等一下你给我老实交代书房里那些补丁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菜的话多弄些来,这里有厨房,我们也可以自己做些。”
“知道了,对了,你是不是该给蒙砾写封信了?”
“写信?写什么信?”
“藏宝图啊?”
“藏宝图?”
“对呀,你上次不是说要坑一个大福缘之人吗?”
“啊?……有吗?”
“怎么没有……啊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有什么事总记不起来,这个雨莫名其妙地只在观里下,肯定是有妖魔作祟,我得赶紧禀报观主,让他施法降魔,顺便将这雨劫也转去他处……”独孤一边说着,一边就急急向外走去。
“哎!那还喝不喝酒了?”
“喝,我跟观主说了就回来。”
“那你记得给丫头找几套衣服过来,她整天就这一件破道袍,都成个臭丫头了。”
独孤走后,陆羽想他可能要过一阵才能回来,不如趁此时间烧些热水给丫头洗个澡。
院子里一片泥泞,木柴也都淋得透湿。他也不管,拣大个的提了两捆到灶房,一边收拾,一边随口道:“黄不呆,把地上的木柴吹吹干。”黄不呆在厨房里飞了一圈,简单巡视了一下新开发的领地,然后落在木柴之上一脸嫌弃地胡乱扇了两下翅膀。
“咦?你居然在练风雷翅!?”见死鸟敷衍得紧,陆羽便随口胡说了句,意图吸引鸟的注意。
黄不呆哪里记得什么雷什么翅,一听这人的口气,就知道这厮定然不安好心。两只圆眼睛转了转,忽然便定在了原地,之后犹觉不足,不足以避灾躲祸,索性一头攮在柴捆缝里,变成了一只死鸟。
“你个死鸟……哎,我忽然想起风雷翅还有高级——第二层功法,嗯……对了,鹰好呆那呆鸟上次还说……”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两句,跟着便出了厨房,去书房里找了一堆丫头涂画的废纸回来,塞到灶里。转了两圈,想起火种不知扔在了哪里,又跑去房间就是一通找,转身头问了丫头一句,丫头跟着也是一通乱翻。卧房里顿时天翻地覆起来,最后总算是在床脚下找到了他那个宝贵的火种——一个拇指大小,由碎石拼缀而成的挂饰样的东西。
陆羽接过火种拧了一下,“哧!”的一下,一条尺余长的火焰从火种上喷了出来。陆羽猝不及防,头发眉毛都被燎了一片,便随手在丫头脑袋上抓了两把,道:“下次玩完记得调回来,不然一下就烧没了。”
回到厨房,陆羽点燃灶火,只是柴草都是湿的,又哪里能烧得起来,便只在那里沤烟。陆羽低头看了看灶口,然后拿了根树枝在里面捅了捅,又用力往里吹了几下。丫头蹲在一旁,正鼓着嘴巴也往里吹气,不提防里面的炭灰猛地倒卷出来,被炭灰糊了一脸,叫了一声,伸手在脸上就是一通乱抹。陆羽看见,笑了两声,忽然又对黄不呆道:“黄不呆,你知道为什么你扇的风那么小吗?”
黄不呆作势向灶口方向扇了几下,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所以这风从何处而起呢?你看,你用力扇翅膀,风就大些,你扇的急,风就多些,同样地,我嘴巴吹的用力,风也大些,吹的急,风也会变多。所以这风就不是来自你翅膀的扇动,或者我嘴巴的吹动,那么风从哪里而来呢?”顿了顿,陆羽又朝灶口里吹了两下,跟着道:“五行木生火,那风呢?”
黄鸟用爪子胡乱抓了个树枝晃了晃,以表示……什么也不表示,死鸟就是闲的。
“可是风不在五行之列啊,树枝的晃动也并不是起风的……缘由,那是因为你的心在动……”破人一味胡说骗鸟,只想将这破鸟骗来做苦力,所以只要嘴里有词儿往外冒就行,哪里管它道理通与不通。再说他又哪里懂得什么道理,虽然连自己也觉得‘心动……’这句突兀得紧,一点都不着调,只不过这句如此高深,不说出来实在是有些浪费道理,问题是这么突兀地来那么半句,下一句就特么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绕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绕了一会儿绕不出来,所以他只好对着灶口又吹了几下,头晕脑涨之际忽然又想起一句,“看,当我用力吹,吹到没气的时候,便再也吹不出风来了,当我胸中有气的时候,这才又有了风,故此气生风,所以你想要风多,风大,那便要气足,若要气足,那便要练气,这气,又要如何去练?”
“哗哗哗。”黄鸟急扇了几下,以表示自己有点兴趣了。
“便是如此,我道门性命双修,不仅练性而且修命。所谓气分阴阳,故阴气降而阴风生,阳气升则阳风起,阴阳交合则雷动九天,是故,一风动而飞扬九万里。”
“哗哗哗——哗哗哗!”黄鸟两只翅膀齐扇,以表示……
“故……那个,练气者,以自身为炉鼎,动而使阴风扬,静而致阳气沉,一动一静,动静之间,自然风起雷动,生生不息……”
一番忙碌,直到天黑也没见独孤过来,陆羽只好胡乱弄了点吃的,吃完便让丫头早早歇了。
“为鸟当立鲲鹏之志啊!……唉!鸟啊……”安顿好丫头,陆羽瞬间化身夫子,继续教导死鸟,“老子就不信了,成仁取义,煌煌圣言,还收拾不了一只死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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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雨势渐消,道观里鼾声四起……
一片鼾声中,偏就有人翻来覆去,唉声叹气,搅得四方不宁。
“哎——!赵四你到底睡不睡,睡不着就下去走走,总折腾个什么,好容易有点热乎气,都让你弄没了。”通铺之上,一个道人被闹得心烦意乱,一下坐起来对旁边一人叫道。
“我也想睡啊,可这炕上冷得厉害,实在睡不着啊。”
“冷!能有多冷,这大夏天的,冷你不会多盖些东西。”
“刘二你闹唤个啥,刚下完雨天气凉,赵四身体弱,你就不能担待点。”通铺的另一头,有人仰起头说道。
“我怎么不担待了,他这一下一下地,让别人怎么睡?”叫刘二的道人不满地道。
“是我错,是我错。”旁边赵四连忙说道。
“哎,你们还别说,今晚还真有些冷,刚才还不觉,这会儿真有些捱不住……不行,我得穿上点……”又一名道人说着,一边起身下炕,刚一下地,忽然又叫起来:“哎!我的天,地上怎么这么凉……你们快看这地上的寒气,怕不得结霜啊!”
片刻后,众道人纷纷逃出房外。
如水月光之下,只见一层白色的冰霜急速爬上了屋顶,紧跟着“轰!”然一下,一道苍白的火焰从房中直窜上了半空。
众道人正在惊诧,忽然一阵寒风急卷过来,吹得到处猎猎作响,只是房屋四周那苍白色的火焰却连一丝都不曾晃动,极端的寒气四散开来,迫得一众道人不得不连连后退,却见就这么片刻时间,那幢房子连同房子周围数丈内的土地竟都凭空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了一个数丈宽窄的大坑。
观中某处
观主清虚真人刚刚从外面回到房中,脸上却隐含恼怒。他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边不满地道:“这个赤松子是哪个的弟子,他要是转不了雨劫,早点说出来不就完了,非得装模做样弄到雨停,生生让大家在雨里站了几个时辰。”
旁边另一位道人笑着道:“那你又不早点出声,你不说话,大家便都不敢动,只能傻站在雨里。”
清虚真人也笑了起来,道:“我还不是听那个叫独孤的小子说得邪乎,想看看赤松子搞得什么转劫替死之术嘛!转不了雨,你转个雷给我看看也是好的,谁知竟什么都没有,害我等空欢喜一场。”
正说话时,一个道人从外面匆匆进来,禀报说观里又出了个火坑,只是坑里的火是白的,而且极为寒冷,将周围的一切都烧成了一片虚无。紫阳真人也没听懂什么极寒的白色火焰,火怎么又能是极寒的,只知道观里又现一坑,不禁心中烦恼,总这么一坑又一坑的,坑坑坑不绝,这玄天观还能要不能要?!一边想着,一边就让那道人带路过去看,还没起身,只见外面又一道人匆匆而来,说南面也有一坑,乃是一个雷坑,坑中电闪雷鸣,凡人难近。
“又出个雷坑?”听说连出俩坑,清虚倒笑了起来,道:“等一下你去问问,是不是赤松子把那雷劫给转成坑劫了,这样……也是可以的嘛……”话未说完,又一道人急跑进来,说北面又有一坑,乃是一个石头坑。坑虽然是个坑,只是坑里不断长出石头来,大的有一丈方圆,小的也有五六尺高下。
“走!去看看,这长树的坑常见,长石头的坑还是头一次听闻,我看那,长出来的那些石头,白色的就拿来建屋,青色的用来铺地,至于黑色的嘛,那就……啊……”毕竟坑多了不慌,听说还有长石头的坑,紫阳真人索性就忘了那火坑。只是坑中生石,难道不该把自己给回填了吗?那——它又是如何自成一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