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舒选了一间最好的酒肆，昂首挺胸，迈着阔步一直往里走，择了一座雅间。

    师兄弟俩入座之后，他对着随行侍奉的店伙计说道：

    “先来两盆清汤，供吾等静面洗漱。

    “吾与师兄每人一角黄酒、一角蜜汁、一份菰米饭、半只烧雉、半只烧鹅、几份时令菜蔬。

    “准备廿十个炊饼，吾等带着路上食用。”

    他指着自己与赵贤满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又点酒又是点菜，有酒有肉，不但有菰米饭这种产量稀少，被列为贡品的精食，居然还点了密汁。这东西是蜂蜜调制而成，没法量产，价格比酒还贵。

    赵贤满诧异地看着梁天舒。

    他虽然不理俗务，但也知晓这些年观里入不敷出，日子过程紧巴，二师兄张天钧为此想破了脑壳，精打细算。

    梁天舒平时也是省吃俭用，为数不多的例钱不仅要从月头用到月尾，而且还要存一部分起来作为它用。一个月能在外面打个牙祭小小花用一个已是难得，今日居然这么奢侈，在这里充阔气！

    他以为是梁天舒发现了什么，故意这样的作派，只是细细回想，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梁天舒这样去做。只能拿眼看着对方。

    梁天舒并不答话，仿佛没看到赵贤满的眼神和诧异，等伙计端来清水，自顾自洗脸漱口，伙计又离开之后，他才露出笑脸，好整以暇地对赵贤满说道：

    “此次出行，行七百里，张天钧备足三千五百钱，除去马料、关隘费用，尚余一千五百钱。

    “如今行已近半，吾等花用不过三百。“

    他伸出三个手指头，对赵贤满说道：“东行以来，一路荒凉，长路漫漫且生，亦不知何时才能再次遇上此等繁华之地，好不容易才有此市集，又岂能轻易错过。”

    “若出了差池如何是好？怎生归去？”赵贤满大为不满，不过脸上却看不出来，因为他的脸本来就是黑的，稍微一点表情变化根本无法显露。

    他并不认可梁天舒的作为，享受是享受，他也喜欢吃，喜欢好衣裳，但是以后没钱怎么办？总要预留一些才对。他们曾经为此吃尽了苦头，记忆犹新。

    “归去？”

    梁天舒两眼一抬，错愕地看着赵贤满，说道：“再有百余里即是涡水，菅氏已在东岸，渡过涡水亦是未知。”

    “不出两日即可遇上菅氏，有了菅清，赵师兄还用愁钱财不足么？”梁天舒挑眉问道：

    “莫非你不记菅清之名号？”

    菅清之名号？菅无绝还是菅千金？……赵贤满一愣，接着就笑了。

    菅清又名菅无绝，重病缠身，受不得半点风寒，受困于斗室之中，而且随时有性命之虞。然而不言放弃，更豪言‘天无绝人之路’，奋斗不息，带领菅氏值此乱世而，因此而闻名有了菅无绝的名号。

    不过菅清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号，“千金之子”或者是“菅千金”，曾闻他戏言一年赚取一千金，年年如此。十几年下来，菅地越来越富庶，不但名扬列国，货殖四海，而且‘菅千金’更是天下闻名，无数商贾奉他为前辈，潜心研究他的行商坐贾之道。

    遇上这样的大财主，当然不用愁钱滋味！……赵贤满乐呵呵地笑着：

    “嘿嘿，然也！”

    他露出孩子天真般的笑容，快乐无比，点头夸赞，满意地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随手抛到刚刚回到雅间的店伙计的手里，嚷道：

    “灌满，朕要最上等之好酒，莫用那些溲汁马尿来糊弄某！”

    “哈哈！”看到赵贤满这么上道，知情知趣，梁天舒大笑。

    “嘿嘿！”赵贤满也笑，笑得像是孩子一般。

    两人推席入座，开开心地吃了起来，喜上眉梢。

    酒足饭饱。

    店伙计送上了净手的帕子和清水，店老板跟在后面，手里还捧着赵贤满的酒葫芦。

    赵贤满忍不住拿了过来，掀开盖子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顿时眼神大亮。

    “好酒，果真是上等之佳酿，委实难得一见，哈哈！”

    赵贤满大笑，对着店家拱手致意，显然极是满意。

    “呵呵。”店家捻须微笑，极为自得，显然是在赞同并认可赵贤满的话。

    只听得他微微笑道：“好叫贵客知晓，此乃菅地佳酿之双蒸美酒，出产不易，每次都是酿制数百斤而已。

    “限量售卖，实是千金易得，一酿难求。”

    “此酒味香纯正，清雅甘绵，口感醇滑。”店掌柜将菅氏售卖此酒的广告直接转述了一遍，赞不绝口，往死里吹。

    “只此一葫已是价值一千八百钱也！”他一手拈须，一边接连比划手势，对着赵贤满和梁天舒说道。

    赵贤满和梁天舒面面相觑，登时有一股掀掉桌子，然后把眼前的伙计和店掌柜按在地上痛打一顿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