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张君子是结巴
‘在已无居,形物自著。’
这是无居观观名的由来。
秦重阳之所以停留在鲁山派,是因为狄兵围城,各国诸候正在天都勤王,无居观等人因此避到了鲁阳,一住就是几个月,至今停留在鲁山派后山的别院里。
冬月,上旬。
鲁山风景如画,大山壁立,异峰如塑,怪石纷呈,山花、红叶、云海、飞瀑,犹如神话中的世界,笼罩在云雾之中。
赵贤满等人经过连日奔波,终于回到了鲁山下的小镇,辗着绯红的枫叶缓缓驶向鲁山山门。
梁天舒在最前面御车。
赵贤满和菅清并排坐在车厢前,闲聊着四处的风景。
菅清依旧戴着一顶轻便斗笠,好遮挡消瘦的已经像骷髅一般的面孔,隔着薄薄的黑纱四处打量。
“赵师兄,这就是鲁山,看起来还是很美啊,我最喜欢这些红叶了,以前也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
“哦,我是说这样一片一片的,偶尔几棵我还是见过的。”
来到这个世界关了十六年,看什么都感到喜欢,乌出囚笼更是有不停的叫叽,这未必是菅清在菅地没有人陪着他说话,或者他爱说说话,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心里总是忍不住地高兴,总是想把自己的喜悦与他人分享,不知不觉话就多了一点。
“鲁山已经好美,南山是不是更美?”
“你看,有山有水,有巨石,还有云雾,就如仙境一样。”
“唉啊,我看见上面有仙鹤,还有瀑布,还有好多鸟啊,南山也有这些?
“我太爱了!”
菅清不停叫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处于激动之中。
赵贤满神色清冷,面无表情,菅清接连好几次发问,他哼了一下,道:
“嗯,差不离唉。”
他本想应付一下,随口应一声就成,免得菅清过于尴尬,认为自己有意冷落对方。
只是看着菅清扭过脸,露出期待的目光,显得十分热诚,赵贤满只能忍着心里的怒火,又继续继续的介绍道:
“鲁山有水有飞瀑,还有温汤,奇山怪石,各类鸟禽异兽,山珍草木,南山也有这些,而且南山面积更广,种类更是繁多,已是数不胜数。”
“不过总而言之,鲁山多飞瀑,南山更有温汤,风节气候略有不同。”
“温汤?”菅清眼神一亮,脱口问道:“哦,你说的可是温泉?哈哈,我就喜欢这些!
“我喜欢泡澡,有温泉更好!”菅清美滋滋的说道,喜不自禁。
马车一直向前
三位皆是风华少年,鲜衣怒马,行人纷纷注目。
路旁的店肆里,二楼有人倚坐在窗前,远远地看着。其一身紫袍,面如满月,正是当初与赵贤满在古樟树下交过手的那位紫袍青年。
他手拿杯盏,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车头的三位青年,怔怔无言。
马车终于拐进了鲁山的山门,消失不见。
他才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
“唉……”
既像是惋惜,又像是失落,他的脸上再又出现了痛苦之色,轻声地喃喃说道:
“赵贤满虽勇,然尔连出剑的勇气亦无么?”
“未战先败?”
“举大事而惜身者,成仁也!”
他接连几次发问,最后又是感叹,脸上出现各种表情,一言难尽。
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面色阴沉,郁郁不欢,最后摔杯而去。
“咣咣咣……”
木制的酒具在地板上打转。
俊俏的女奴就像惊弓之鸟一样,面色惶恐不敢说一句话,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
张天钧今年二十八岁,个子不高,脸型刚正,乍一看就像是农村朴实憨厚的邻家汉子。
他有着白皙的皮肤,颌下蓄着短须,就像一口山羊胡子。行举稳健,目光柔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既像投笔从戎的书生,又像携剑行走的江湖大侠,方正、正义,又不失儒雅。
他是秦重阳的次徒,出身青阳张氏,近些年代师行令,打理无居观大大小小诸多事物,因此负责了无居观与菅氏叔侄的联络,赵贤满和梁天舒也是奉了他的指令前去接应。
此时身着葛衣,肩披长袍,顶着一方束帕,正在倚窗而立,在精舍中拿着简椟,一字一句的说道:
“曰:天非自天,有为天者;地非自地,有为地者。……
“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内不见我,外不见人……”
这是无成观的修炼功法《无上妙道文始真经》,入门伊始就开始修炼,传自文始真人。
张天钧修行二十年,早已是烂熟于胸。只见他抑扬顿挫,一字不差,原文、释意讲解地深入浅出,一段接着一段。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表情非常丰富,说的不急不缓,仿佛正在传业授道,担心弟子无法理解而刻意放慢了语速。
“曰:有时者气,彼非气者,未尝有昼夜……”
他面对着窗外,讲的浑然忘我,浑然不知室里已经换了人,先前侍奉的道童早已消失不见,如今坐在案前望着他的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乐得合不拢嘴。
梁天舒已经坐了很久,只等到张天钧心察有异,回过头来张望着他,梁天舒才忍不住的说道:
“汝应去到舍外,与鲁山派的师兄妹们述说,如此方能提高的更快。”
他指着精舍窗外一望无际的白云道:“如此行为,未免有些空谈。”
原来张天钧自幼便有口舌之症,说话皱皱巴巴,是以经常练习,锻炼自己的说话能力。
离天天都来到鲁山后,本就少了许多事物,这几日赵贤满和梁天舒等人离开,张天钧更是有空,几乎天天都这里,对着窗外说话,锻炼自己的说话谈吐能力。
只是窗户外面就是绝崖峭壁,一望无际,只有白云朵朵,根本不可能在此有人陪着张天钧对答,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因此梁天舒才会建议二师兄出门去找鲁山派的弟子谈心,这样效果才会更好。
“嘿嘿……”
张天钧未语先笑,憨厚地就像一位迂腐的书生,打量着梁天舒笑道:
“吾亦不想如此,只是已经连日打扰,唯恐诸位师兄妹不胜厌烦,故选择在此练习。”
这一次张天钧语速速度快了许多,然而依旧要比正常说话要慢上一截,仿佛每一句话都要思考之后才会说出来。
梁天舒忍不住想起了菅清夸赞张天钧的话,龇牙咧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