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路向东
“你记挂谁?你爹?武大哥?”我的脑袋被林玲玲打了一个包,我用手揉着,疼得咬牙切齿,“我记挂着我娘,你走的时候记挂着你……”
“神经病!”林玲玲又把我脑袋敲了一个包,向前追赶李鬼去了。
我连忙跟上,嘴里还不停地说道:“我还记挂着那三个糊涂蛋,应该就没谁了吧……”
找林二中在我看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想往哪儿去,江湖那么大,找一个你讨厌的人,好比胡辣汤里找一颗泡软了的老鼠屎!
但是,我感觉林玲玲和李鬼此刻就像两只蛔虫,他们很快带我来到了福来客栈,询问了一番掌柜的,果然林二中走的就是这条官道。
现在,两只蛔虫在我面前开心地吃着面,我因为自己想象力的问题,有点反胃。
“娃娃,怎么不吃?”
“没胃口。”
“怎么会没胃口,穿裙子着凉了?”林玲玲一边吃一边笑了起来。
“说好的,就算没有到镇子,也先给我偷一套衣服的,现在这么大的客栈,总不至于没有我合适的衣服吧?”我的声音有点大,大得周围的人似乎都听到了,有些人甚至赶紧把包裹抱在怀里。
“你这一嗓子喊的,犯罪性质直接改成抢劫了!”
“哈哈!”我得意地笑着,“你和黑伯伯一直不就是干这个的吗?现在我算不算也加入了?”
“吃面!”李鬼把面条吸得“呼噜呼噜”直响,络腮胡子上沾满了汤汁。
“五大三粗的老男人了,情绪怎么起起伏伏的!”
“老黑鬼金盆洗手了,这辈子的心愿就是宰了林二中。”
李鬼“呼”地站起身来,解下背上双锤,冲着客栈里的客人大喝道:“爷爷在此打个劫,二选一,值钱的东西或者自己的人头留下一样!嘿!那妇人,把你娃娃的那身衣服给俺扒了,赶紧滚蛋!”
“是把娃娃的衣服扒了,你脱什么鸟衣服!”李鬼对着那名妇人喝道。
妇人身边的男子应当是她家官人,一个劲地叩首,“爷爷饶命,我家娘子太紧张,听错了,听错了!”边说着,边帮忙脱身边孩子的衣服,然后被赶出客栈。
我开心坏了,第一次这样做坏蛋,让人血脉沸腾。
其他人,以为脱衣服能解决问题,一时间炸开了锅,纷纷要求脱衣服,有的人更是主动先脱了起来,还有大人抢着帮孩子脱的,男的帮女的脱的,一个个丑态百出。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着都挺衣冠禽兽的,如今把衣冠一脱,岂不只剩禽兽了。”我的声音有些大,大得又恰好所有人都听到了。
大家一时间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然后又竞赛一般地脱起衣服来了。
“都给爷爷停下,一群鸟蛋!当爷爷是开旧衣当铺的吗,要这么多衣服作甚!”
李鬼的态度决定了一切动作,他大步走过去,挑了几个有钱的主,把包裹打开,捡出金银细软,赶走所有人,结束了这场闹剧。
我总算换回了男装,兜里还多了些许碎银,真是行行出状元呀,强盗做到李鬼这个级别,基本就是亮身份的事情了。
来福客栈的掌柜的一路把我们送出门口,不停地点头哈腰,“黑爷爷,您老能光临小店,已是给足小的面子了,哪还能让您老破费!”
我其实挺不解的,来往客人的劫都打了,为什么福来客栈的不顺便劫了算了,李鬼不但把我们自己的饭钱付了,还弥补了客栈其他客人饭钱的损失。
“你懂啥,这些客栈都开在官道上,来往客商鱼龙混杂,本身没点能耐也不敢开店,加之你对他们客气,从他们口中获得消息就便利得多,所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行走江湖三件宝,姐姐斗笠和腰刀。”我的头上又多了一个包,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天,我就被打成如来佛祖了。
三人一路向东,来到一片湖畔,杨柳依依,微风轻薰,远处荷叶田田、荷花争艳,菡萏点缀其中,想必水中鱼戏其间,若有半日闲情,可划一叶扁舟,尽享闲情美景。
李鬼带我们找到一家酒舍,几间茅草屋,屋外搭了个棚子,用篱笆围成院落,院子周围大树合抱,树下阴凉无比。
酒舍的主人家是位佝偻老人,走路颤颤巍巍,做起事情倒不显得累赘。山村野舍,不见其他客人,三人挑了张桌子坐下。老人摆下碗筷,从井中打来一壶水,与我们解渴,那水入口清冽甘甜。
老人又从井中捞起一个冰凉的西瓜,破开与我们端来,便自个忙碌去了。
“姐姐,这是什么好地方?”我大口吃着西瓜,那瓜的沙瓤恰到好处,每一口清甜入喉。
“原是好地方,现在是个鸟地方!”李鬼插嘴道。
“这里叫太平湖。”
“天下都不太平,这鸟地方还如何太平!”西瓜也堵不住李鬼的嘴。
我已经知道了李鬼、林二中、武不松这些人的关系,这三人原本是一个犯罪团伙的,该团伙总共三十六人,后来被朝廷围剿,死的死,亡的亡,只剩下这三个亡命天涯了。
武不松不知因何缘故投靠了朝廷,自然被林二中、李鬼不耻,都想除掉地方。但令我不解的是,为什么李鬼和林二中之间水火不容。
林玲玲不去理会李鬼的念叨,接着道:“这地方便是他们的老巢,湖中心有一个小岛,三面绝壁,只有一面可以上去,易守难攻,便是他们弟兄逍遥的地方。”
“林二中把我娘拐到岛上去了?”我现在方明白我们的目的地,“你怎么知道他们来这儿了?”
“林二中一路留着暗号呢。”
“他既然拐走我娘,为什么要留暗号,不怕我们找到他吗?”
“我们不包括你!”林玲玲的这句话比较伤人,我撇了撇嘴,“他是留给老黑鬼和武大哥的,当然,我要愿意也可以去找他。”
佝偻老人调理了几碗好菜蔬,端了坛好酒。
我之前也偷喝过酒,如今可以畅饮,不免贪杯,几碗下肚后,感觉自己神游身外,便不醒人事了……
再醒来时,已经夜晚,我揉了揉炸裂的头,摇摇摆摆站起身来,走到屋外,才明白自己仍旧住在白天的酒舍,于是来到井边舀了一瓢水,“咕噜噜”灌了个半饱。
我拿袖口擦了擦嘴角,四周蛙鸣点点,棚子下李鬼的呼噜声阴阳顿挫,因为夏日炎热,他便将数张桌子拼在一起,睡在上面。
除了我睡的房间,另外两个房间,一个睡着佝偻老人,另一个并未住人。
我见月色明亮,沿着小路,往湖边走去,一则散散酒劲,二则找找林玲玲。
湖边一排杨柳,码头边系着两尾小舟,随波摇摆着。月光如银瓶倾泻,撒在湖面上,拖出一道粼粼波光。
码头旁有一座别亭,亭子顶上坐着的可不正是林玲玲。
我走了过去,抬头喊道:“姐呀,帮个忙,拉我上去!”
林玲玲没有向平日一般不理睬我,也许是宁静的夜色给了她心灵的平静,她翻身下来,提着我的腰部,跃起身体,单手抓住亭檐,一借力,二人便稳稳落在顶上。
我“啧啧”称奇,连忙坐下。
林玲玲挨着我也坐了下来。
“没个本事,还喝这么多酒!”她责怪道。
“我第一次喝得这么多,那酒甜丝丝的,好生可口。”
“看你能新鲜几日!”
“你做一辈子强盗,我就也做一辈子!”
“小屁孩!”
我觉得我不小了,个子比林玲玲高,身板也算硬朗,按说到了明年,我娘也可以为我说一门亲了。
“你那日如何打晕我便走了?”
林玲玲看了我一眼,“姑奶奶有事情要做,带上你太累赘!”
“你知道吗,小红打算拿剪刀杀了我!”
林玲玲冷笑一声,“她哪里有那个胆量!她不过是想骗你,然后借刀杀人。”
“哎呀!”我一拍脑门,“是呀,她若是敢杀小麻子不就早杀了,何必等着我醒来呢!江湖经验不足呀!”
“不是不足,是白痴。”
“那你去哪儿了?去找武不松了?”
林玲玲似乎喜欢看我吃醋的样子,其实应该是我幼稚的样子,“一方面。我白天吃了亏,晚上自然要讨回来,所以找了姓官的,把他给宰了!”
“姓官的死了?哈哈!”我对做强盗的选择越发心安理得了,“我以为你撇下我,独自去找林二中了。”
“本就没打算带你呀。”
“你一点都不仗义!”
“我是个女人,没必要和你讲什么仗义。”
“带上我总是能搭把手呀!”
“你?顶多是个傻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