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塔奈·庞洛斯爵士面色漠然，对城内的混战已彻底放弃希望。

    一切都完了……

    城门已彻底失守，通道也被占据，军营、仓库、武器库尽数落入敌手，而大厅中的战斗也即将终结。

    幸而城墙上暂时还算安定，让他还能有最后的时间来思考复盘。

    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不是吗。

    科塔奈·庞洛斯凄惨一笑。

    这时候他的大脑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思维飞速运转，很快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

    乔佛里的军队是如此的强大，难以想象的强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至少不是今天，也不是围城之后，而是在那之前。

    多么恐怖。

    多么关键的情报啊。

    科塔奈·庞洛斯不知道该不该怨恨自己，恨自己怎么早没发现，被敌人的伪装所蒙骗，甚至还误导了蓝礼陛下。

    真是该死。

    对了，雨屋城、鹫巢堡，这些城堡的信鸦带来的也是错误的消息。

    致命的消息。

    这些城堡绝不是如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么安然无恙。就连风息堡都无法抵抗那种恐怖力量，还有什么城堡可以？

    风怒角完了，早就完了。

    科塔奈·庞洛斯此时才刚意识到这一点，却已经太晚太晚。

    那些城堡是主动写信撒谎，还是被威胁？伯爵和学士们已经投靠了乔佛里国王，还是被严厉惩罚？

    科塔奈·庞洛斯深深哀叹。

    这些如今都没有意义了。现实已经无可挽回。

    这些城堡已经送出消息。

    并且，风息堡绝不是唯一收到这些消息的地方。铜门城、绿谷城、落木城，那些离蓝礼陛下更近的城堡必然也已被蒙蔽。

    再加上风息堡送出的一份，似乎更加值得信赖的一份。

    那么。

    蓝礼陛下在哪儿？

    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令科塔奈·庞洛斯一阵莫名的绞痛。

    我害了蓝礼大人！？

    回想起十几天前那封自己亲笔书写的信件，那么清晰，科塔奈·庞洛斯心知自己已是罪责深重。

    他实在不敢相信。

    但如今的一切迹象都在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真相。他刚才的疑惑也以这种令人不愿接受的方式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选在今天进攻？

    科塔奈·庞洛斯遥望北方，眼神恳求着视野之外的君主。蓝礼大人，您要来了吗？因为我的那封信，您带着军队来了吗？

    倘若真是这样，趁着还不算太晚，快些离开吧……

    科塔奈·庞洛斯悲哀地闭上眼，趁着还有机会，离开风息堡，离开七国，离开海船所能抵达的一切地域。

    离开王家舰队的航程之外。

    是的。尽管还没见识到王家舰队的真实实力。但他已经猜出了许多。

    猛烈的爆炸。

    摧毁了风息堡城门的那种武器，难道不是更适合放在战舰之上吗？

    摇曳的海面，飞射的铁球，海岸边的什么堡垒能抵挡此等力量？大概风怒角的城堡们就是因此被征服的吧。

    科塔奈·庞洛斯心中没有愤恨。

    蓝礼大人决心称王夺取铁王座，他不能反对，也会竭力效忠。但要他判断是非对错？

    科塔奈·庞洛斯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或者能力。

    战争胜利了当然好，若是失败，也该坦然面对，迎接任何结局。毕竟是一场叛乱，失败者不该叫嚷冤枉。

    他只希望蓝礼大人能安然离开。

    可他的愿望显然不会造成任何真实的影响。

    太阳落下之前，风息堡就会被彻底攻占，无人能够挽回，无人能够逃离。蓝礼大人对这里发生的灾难一无所知。

    直到蓝礼大人出现在风息堡城外。

    那时会发生什么？

    轰轰轰~

    恐怖武器的炸响声仿佛重新响起，科塔奈·庞洛斯的思维被其侵占，随即勾勒出了未来的灾厄。

    不过，蓝礼大人带来的军队一定很庞大。或许能够将铁球消耗殆尽。

    科塔奈·庞洛斯很想相信这个。

    可他心里也明白，不能用狭隘的思想妄自揣测未知的事物。

    就像三百年前的“征服者”伊耿。那时的安达尔国王们并没看清三只巨龙的烈焰所具备的威力，居然集结兵力，离开城堡在野外与巨龙交战。结果呢？

    怒火燎原。

    如今这一战似乎比“怒火燎原”更加令人绝望。

    毕竟那时的伊耿有的只是三条巨龙，而现在。科塔奈·庞洛斯回望城堡之内，穿着六芒星白袍的可怕战士多到数不清。

    几百，几千，甚至几万。

    没人能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保持原本的勇气。

    即使是科塔奈·庞洛斯身处的这段城墙，守卫们也已经放弃了抵抗，不敢再动用一次弓弩，以免稍后遭到清算。

    到现在为止，死了多少人？

    他不知道该不该猜一个更大些的数字，以此证明士兵的勇武。若照实了算，最多一百人。

    他心中既有宽慰也有遗憾。

    城内到处是放弃武器的士兵，尸体却很少很少。

    看不见的、城门连接着的通道应当是伤亡最多的地方了。不过其中大多数人恐怕不是因勇敢而死，而是因为懵懂无知。

    他们用生命为城墙的安全争取了一段时间，但也已是徒劳。

    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科塔奈·庞洛斯仿佛已置身事外，静静地注视着城墙内侧阶梯的入口，等待自己的结局。

    副官好像看出了城主的死意。

    “大人，艾德瑞克此时还在卧室内吧，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城内如此混乱，万一……”

    科塔奈·庞洛斯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双眼。

    艾德瑞克·风暴！

    小艾德瑞克，劳勃国王的亲生骨肉，拜拉席恩家的血脉。

    怎么忘了这个小家伙！

    蓝礼大人也叮嘱要照料好小艾德，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科塔奈·庞洛斯终于燃起了些斗志，“叫上可靠的人手，我们立刻去小艾德那里！”

    副官松了口气，“是！”

    ……

    “铁牛”詹德利满脸不爽：“哼！看你还往哪儿跑？立刻投降！跟我去见陛下！”

    目标从城墙一路跑回了塔楼，这可让他追的麻烦多了。

    科塔奈·庞洛斯护着身后的小艾德。

    “正有此意。”

    毕竟血脉相连。但愿乔佛里能放过小艾德。

    这是奢望吗？

    光幕提醒下，詹德利又看向那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黑头发，蓝眼睛，和自己一样。但他长着一对大耳朵。这就是劳勃国王的私生子，艾德瑞克·风暴？

    劳勃国王。呵，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走吧。”

    詹德利说。“随我去见陛下，你们两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