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热烈，照得宽大营帐依然透亮温暖，仿佛发散着金光。

    与会人员个个站得笔直。

    “罗宛家和奥克赫特家都不会服从的，哪怕这是他们本应付出的代价。”

    史戴佛·兰尼斯特爵士率先开口。

    众人看向史戴佛。

    他不仅仅是泰温公爵的堂弟，还是公爵深爱的亡妻乔安娜夫人的亲弟弟，因此平日得了不少宽容，说话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拘束。

    “为了执行陛下的旨意，”史戴佛·兰尼斯特爵士继续说道：“不能对叛逆们有任何慈悲！”

    “这是自然。”史戴佛的儿子达冯·兰尼斯特爵士接过话茬。

    “问题是怎么做最好？”

    加兰隐隐感到几道目光扫向自己，似乎是想要他发言。但加兰没有开口。会议才刚刚开始呢，还不到时候。

    “有陛下的神恩伟力在，”达冯·兰尼斯特爵士看向那三个近卫军，“古橡城自然绝没有抵抗之力，我们随时都能得手……”

    “没错！”罗拔·罗伊斯爵士一脸自信。

    “只需一道军令，陛下的第十团就能为我军取得胜利，而且只会毁掉城门，城堡依旧可以完好无损！”罗拔·罗伊斯爵士笑着朝加兰示意。

    加兰只好回以友好的微笑。

    “这不是关键。”玉米城骑士哈瑞斯·史威佛却反驳说：“麻烦的不是战斗胜败或损失，而是战后的影响，咱们可绝不能有损陛下声誉啊。”

    加兰看向此人。皱巴巴的老头似乎戳破了会议的真实用意，也不知到底是有意无意。

    营帐内因为这句话稍稍骚动了下。

    “如何会有损陛下声誉！？”烙印城伯爵达蒙·马尔布兰激烈质问道：“不过是合理地惩处几个叛徒罢了，哪个好人家会因此非议陛下？！”

    “我看也是如此。”

    “是啊是啊，这与陛下何干？”

    “确是此理。”

    “……”一时间许多人出声附和。

    “咱们当然不会。”秧鸡厅伯爵罗兰德·克雷赫冷哼几声，满是深意地提醒道：“可是别忘了，咱们脚下踩着的是谁的地盘，农民们世代给谁交税，夸赞崇拜的是哪座城堡。”

    话音刚落，几十上百道目光就或明或暗地望向加兰。高庭的加兰。

    加兰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再怎么说，百姓们还是尊敬国王的。”祸垒伯爵昆腾·班佛特出言缓和气氛，“只要认真辨别，对被野心家们裹挟的士兵和民众们多些宽容，今后公平执政，百姓们会真心接受的。”

    公平执政。加兰当然会这么做。

    “但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真正的叛徒！”角谷城伯爵安卓斯·布拉克斯厉声宣告：“不止是罗宛和奥克赫特两家。在斥候们经过的土地上，拒绝我军进驻的城堡居然超过一半！显然都满怀敌意！”

    “没错！他们骂的可很难听呢。”

    “哪怕派出去的斥候都是一百人以上的大队伍，至今也都有了不止一起死伤。”

    “小村镇们虽然不敢拒绝，提供的物资中也有不少被刻意损坏。”

    布拉克斯伯爵的儿子们提供了有力佐证。

    加兰却不敢全部相信。

    各城堡严防死守倒很正常。但其他的……

    虚弱的城堡和无力的平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反抗国王的大军？除非不得不如此。

    加兰看向布拉克斯伯爵，究竟是谎言，还是血案？

    “无论如何，陛下已经下令要我们拿下古橡城，就在今天。”深穴城伯爵林斯·莱顿提醒道，“况且，持续运来的粮食和物资也不能一直放在荒野里啊。”他负责军队的辎重补给。

    “先讨论古橡城的事情，”银山城的沙略特伯爵表示赞同，“其他地方等我们进城之后再谈也不迟。”

    “陛下只要我们拿回古橡城和金树城。”达冯·兰尼斯特爵士说。

    “现在的问题是，罗宛和奥克赫特两家的族人如何处置？其他叛徒如何处置？全部保留，还是对罪魁祸首处以极刑？”

    没有株连的选项。加兰却知道结果必定是这个。

    “降者不杀。”泰温公爵的声音。

    营帐内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主位上的泰温公爵。

    “叛军的求和条件不能接受，”泰温公爵说，“我们将发起进攻。但这并非屠杀。诸神慈悲，凡是能够确定其真心投降的，都可以饶恕性命。”

    再无人反对。

    加兰当然也不会。他只是默默咀嚼泰温公爵的话语。真心…投降。什么叫真心？如何确定？由谁确定？

    显然这并不是真正的宽恕。

    而听懂的了也远不止加兰一个人。布拉克斯伯爵脸上的笑容证明他是其中一个，克雷赫伯爵也一样……

    西境南部的领主们的态度大多更加强硬。

    加兰已经看过乔佛里国王的地图，自然明白为什么。这些临近河湾地领土的西境领主们是最有机会得利的。

    新地图上增添的鲜红长带看起来不算显眼。

    但它却代表了河湾地辖下的几百座村镇、几十座城堡和望不到头的田地。

    这些都将变成西境的所属，再赐给战争之中立下功劳的骑士或士兵，更多的份额则归于这些临近的忠诚领主。

    甜美的果实。

    而要想安心收下这些赏赐，不再整日担忧再被夺走，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将原来的主人彻底毁灭。

    古橡城和金树城都是巨大的威胁。

    奥克赫特家族和罗宛家族越显赫、越强大，这时候就越让人忌恨忧心。

    越让人想要赶尽杀绝。

    加兰看向唯一坐着的泰温公爵。灭族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向来不容于贵族，但这位骄傲的狮王不同，他会欣然允许。

    《卡斯特梅的雨季》不只是一首恐怖的歌谣，更是泰温公爵的决心。

    对于任何冒犯、不敬与觊觎，泰温公爵都会回以最残酷彻底的强力打击，用鲜血来染红兰尼斯特的旗帜和徽章。

    高庭逃过一劫。古橡城和金树城却不被宽恕。

    ……

    确定了基调之后，战争会议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由近卫军第十团作先锋，大军与火炮部队殿后，宣读旨意，一举击溃叛军。

    只剩下最后的决议。

    泰温公爵站起身：“加兰执政官，古橡城已经由你做主，此次战役也一样。你的决定是？”

    所有人都看向加兰，等着执政官的命令。

    加兰还能如何？

    “就按这个办。”加兰甚至挑衅般地坐到泰温公爵原本的位子上。

    泰温公爵毫无不满。

    加兰默默叹气，冷静下来，又站起身，“立刻行动。我亲自去宣读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