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声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眨下眼，弯唇笑，“陆月燕，你陪我吃个晚饭吧，吃完我就考虑带你去见他们。”

    陆月燕望着她，似乎似在思虑，“陪你吃晚饭？”

    她期待地望着他，点点头，“对啊。”

    他果断拒绝，“不可能。”

    “……”，褚摇光眯起眼，皮笑肉不笑，“陆月燕，你不陪我，我就没办法带你去见他们。”

    他瞥她一眼，“我能找到半沧一次，就能找到他两次。”

    半沧之血不同死物，死物的气味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散，但血不会，只要有解药，他就能用千寻术找到半沧。

    这也是他愿意留下来在这里和她废话的原因之一。

    她说，“就算你能找到半沧，没有我，你也见不到琉苏和玄桦。”

    她还是在威胁他。

    他垂下眼帘掩住情绪，声音越发冷，“至少我能一直追杀半沧，直到他死在我剑下。”

    这话一落，黑沉的夜色彻底归于无边的寂静。他杀不了她，她也不愿对玄桦琉苏动手。他不会杀她，但也不会放过半沧。

    褚摇光也烦躁起来，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样的僵持没有意义，却都不肯退让半步。

    黑夜之中，隐隐可见他精致完美的五官轮廓，她却看不清他的神情。她猜测，一定是张面无表情不开心的脸。

    她叹了口气，失望道，“陆月燕，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你了，想和你多待一会，看来是不行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各走各的。”

    “……”各走各的？

    他眸色暗下来。

    她刚挪了两步，手腕一紧，她诧异望去，仍旧看不清他什么表情，手腕的力道却越来越重，疼痛让她皱起眉心，却忍了下来。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他一直不吭声，却又抓着她不肯撒手，褚摇光的耐心几乎快被耗尽，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她咬牙，“陆月燕，你抽疯啊？”

    对面的人五指收得更紧，疼地她呼出声他也没有放手，“最后一遍，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和我说？”

    她一怔，这次遇见他属实意外，她真没想好怎么跟他说，也不知从何说起，正踌躇着，天忽然明亮了些。

    乌云忽然地散开，银色月光倾泻而下，令他们看清彼此的脸庞，她错愕他冷然的表情下，一闪而过的情绪，寂寥无声。

    他松开了她，冷冷看着她，像是在审视，询问道，“你躲在里？琉苏和玄桦又在哪里？紫玉门？”

    她抿下唇。

    这并不难猜。

    当初陆月燕要杀诀修时，是她叫着雀莲阿甘帮忙，这件事长华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陆月燕这个当事人却再清楚不过。

    陆月燕想起什么，又笃定道，“现任魔尊要杀你，你不可能回魔族，所以只能是紫玉门。”

    褚摇光默然，她扯起不冷不热的笑，“陆月燕，你真……”聪明。

    他打断她，语调很浅，“既然半沧和流末现在是你的人，那送血毒解药和暗中帮助仙门解决魔君的人，应该都是你吧。”

    褚摇光眨下眼，干笑，“所以我是个好魔，你更不应该杀我了。”

    “好魔？”他咬着这两个字，黑沉又冰冷的目光望进她的眼睛，“姑且不论目的，你做的事情的确算件好事，但你扣住玄桦和琉苏，又想用他们来和长华换取什么？”

    她收敛了笑意，他这个样子，好像和刚认识他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冷静又警惕，不愿再和她胡扯打着哑谜。

    她弯起嘴角，“换取什么？我说我想和你们长华合作，一起打倒褚江玦，怕你们不同意，所以巧合地绑了你两个师弟师妹，你信吗？”

    他思忖了下，竟点了下头，问，“什么时候来长华？”

    她，“嗯？”

    “谈合作。”

    褚摇光还没反应过来，他盯着她，面色冷淡，“我劝你明天就来。”

    这件事确实已经拖了许久，但是……她有些为难地皱起眉，他问，“什么顾虑？”

    褚摇光组织语言道，“我找到半沧流末时，玄桦琉苏正和他们交手，琉苏为了帮玄桦挡箭，受伤了。”

    他面色一顿，果然难看起来，她又赶紧道，“所幸没伤及要害，我让……连山芜帮她医治，现在还没有痊愈。”

    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带人上长华谈条件的原因。

    他轻呼一口气，又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果然和独苏岛主相识。”

    她毫无愧色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什么已没什么好遮掩，索性都摊开了说。

    褚摇光道，“既然都说开了，那你也没必要此时非见他们不可，我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陆月燕凝视她一会，轻声，“褚摇光。”

    她一怔，错愕地抬眸，对上他毫无情绪的眼眸，心跳都漏了半拍。

    听他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相信一个魔族公主？”

    “……”，她暗暗握拳，冷声，“陆月燕，你也说了我要拿他们做条件来长华谈合作，就断然不会伤害他们，你大可放心。”

    他微微摇头，“我不放心，所以今晚，我必须见到他们。”

    他望着她，“要么，我自己找上紫玉门，要么，你带我去。”

    她面色扭曲了一瞬，又变得古怪起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固执？”

    他别开眼，只道，“我暂时不会带走他们，但我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褚摇光怀疑地问，“你确定？”

    他当初偷万景腾草的事她尚记忆犹新。

    “嗯。”

    褚摇光打量着他，一本正经地问，“陆月燕，你要是偷人怎么办？”

    偷人？

    陆月燕忍了忍，道，“我不会，你再耽误会，天都亮了。”

    褚摇光望了望漫长夜空，“还早着呢，我想好了，比起你主动上门来找麻烦，不如我带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他问，“什么事？”

    她又盯着他，笑，“在紫玉门里，你不能对半沧他们出手，毕竟我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你，对吧？”

    他垂下眼睫，“好。”

    天微微亮，清晨的落雾谷是一天之中雾气最浓郁的时候，从外面看，整座山谷几乎都被笼罩在白雾之中，若非熟悉的人闯入，必然会迷路。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飞入雾中，一入雾里便是两眼白茫茫，什么也不看不清，陆月燕皱起眉，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一路穿过山间雾花，眼前豁然开朗。

    和浮玉山各山峰的交界分明不同，这片山谷里溪水崖壁环绕，房屋错落无致，其间山雾缭绕，却不似外面的白雾那般掩人耳目。

    紫玉门弟子瞧见他们二人，对这位魔族公主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有不少弟子认出她身边那位，似乎正是仙魔大战上杀死魔君烛幻的长华大弟子。

    等二人一走，三两弟子就凑在一起八卦起来。

    “我没认错，那绝对是长华大弟子，陆月燕！”

    “这长华门不是名门正派吗？那陆月燕怎么跟魔族公主跑我们这来了？”

    “这谁知道呢？你们看，还牵着手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走远了的二人突然停在一处桥面，陆月燕抽回了自己的手腕，褚摇光心里骂道：这些人背后议论也不知道小声点。

    陆月燕冷淡道，“你走前面，我跟上。”

    褚摇光，“哦。”

    桥对面正迎上来两人，走近了一瞧，还是熟人。

    雀莲和阿甘手里各抱着一筐五彩斑斓的石头，瞧着二人，雀莲微微挑眉，视线落在陆月燕身上，笑得娇美，“这不是长华门的大弟子陆月燕吗？怎么来紫玉门做客了？可要我来招待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