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修盯了她一会，却是问，“你要和他成亲的事，陆月燕本人知道吗？”

    “还不知道。”

    “你觉得长华会答应吗？”

    褚摇光挑眉，“陆月燕答应不就行了？”

    诀修嗤笑，“天真。”

    褚摇光道，“反正他身上还有结魂咒，我总有办法逼长华妥协。”

    诀修漫不经心道，“结魂咒？你可知，长华已经请青元门的人去给陆月燕解咒了。”

    “可结魂咒非死不可解。”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青元门精通咒术，未必不能解。”

    “青元门？好啊，那就在解咒之前，本公主先去长华提亲！”

    诀修气笑了，“随你，老子忙去了。”

    褚摇光望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滚进被窝里，将自己裹得严实，只露出半张脸来，瞥了眼床边站着的梧离，皱了下眉，“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后者仿佛听不出她话里的逐客之意，自然而然地靠着床边坐下，伸出手指欲给她梳理散乱在外的长发，她一巴掌呼来，这次梧离却没让她得逞，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冷冷盯着他，“梧离，别逼我揍你。”

    梧离忽略她的话，语调轻缓，“乖女，你小时候的头发不都是我帮你梳理的吗？”

    她不耐道，“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你要我说多少遍？”

    他垂眸盯了她片刻，声音就如九幽的阴雨般，温柔却阴冷，“你是不是在怪我，你被废之后，我弃你于不顾？”

    “都多少年的事了？”

    他却悠悠道，“也就十年，你若半分不怪我，不至于对我冷漠生疏至此。你小时候，最是粘我。”

    她忍无可忍地吼道，“都说了，现在不是小时候了！”

    梧离神色一顿，随即笑吟吟地看着她，好像在说，看吧，你就是在怪我抛弃了你。

    褚摇光咬牙切齿，“梧离！你到底想怎样？我说了我不怪你，又何必老是提我小时候的事情？”

    “为何不怪？”

    褚摇光骂道，“因为本公主根本不在乎也不在意。”

    梧离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你我便如从前一般相处。”

    褚摇光没好气道，“滚，破镜尚不能重圆。”

    “那就再买一面新的镜子。”顿了顿，他道，“乖女是承认你还是在怪我了？”

    褚摇光已经懒得搭理他这个问题。

    他却甚是遗憾叹息，“你自小天资过人，骄纵任性，我曾多次劝诫你，离你那个叔叔远点，你却只当耳旁风。天魔阁的使命便是辅教下一代魔族储君，你被废之后，注定无缘魔尊之位，且我们魔族向来崇尚强者，奉强者为尊，得强者庇护。即便你是褚氏后代，沦为废人后，对魔族也毫无用处。”

    褚摇光嘲弄道，“所以你要告诉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梧离垂眸，“也算是给你上了一课。不过这都过去了，你如今根骨恢复，假以时日，实力必定远胜你父亲。只是可惜，黄泉剑如今下落不明，褚江玦仍是一桩心头大患。”

    “是啊是啊，”她敷衍道，“说完了吗？说完了你能不能赶紧滚出我的寝宫？”

    梧离瞳孔渐深，“你只管打骂我，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这副模样。”

    褚摇光，“……有病！”她只恨自己不够变态。

    梧离阴郁的神情缓和两分，一手挑起一缕她的长发，“乖女，你说吧，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你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你。”

    褚摇光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能给？”

    梧离嘴角噙笑，“你以为没有天魔阁的势力，你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公主能稳坐魔尊之位？褚氏的确很强，可你如今尚且年幼，黄泉剑又不在手，身边还藏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叔叔，你说，我能给你什么？”

    褚摇光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魔族势力主要由七十二魔君和天魔阁组成。七十二魔君直属魔尊，任凭魔尊调遣。可天魔阁却是培育储备魔君的地方，那些魔族未被提拔为魔君之前，效忠于天魔阁长老。除此之外，还有魔军统领青川，但历任统领都只忠诚于黄泉剑之主。

    数千年来，魔族一直保持这样的牵制和平衡。

    褚氏之所以为万魔之尊，一是因为其后代天生魔息强大，为尊者的同时也得具有庇护魔族子民的能力。

    而历任魔尊，从未有过十七岁便上任的褚氏。

    十七岁的年纪，即便再天赋异禀，修为也比不上几百年道行的大能。魔族也会选择更为强大的人来带领魔族，褚江玦和她，在黄泉剑未择主之前，答案显而易见。否则她当初也不会找上云泽帮忙杀褚江玦。只有褚江玦死掉，魔族的选择便只剩她一个。

    可纵然如此，魔族有甘愿奉她为尊之列，譬如诀修阴执。也有不甘奉她为尊之列，譬如青川，因为她还没有得到黄泉剑的认可。至于暗处那些有夺位之心的魔族，是哪些就不得而知了。

    而如今七十二魔君大部分也是从天魔阁里补上的魔君，在未被她彻底收服以前，恐怕也是心向着天魔阁的。

    褚摇光越想越烦躁，干脆两眼一闭，摆烂道，“我就想当个混吃等死的魔尊，有酒有美男……哦对了，还有陆月燕，你能满足我吗？你能我们就重归于好。”

    她向来如此，没心没肺，只管自己开心就好。

    梧离嘴角笑意僵了一下，“陆月燕……望羡宫里已有了那般多的美男子，乖女还不满足吗？”

    “当然不。”

    梧离狭长的眼眸半眯，道，“他毕竟是长华掌门的大弟子，你们二人不可能成婚。你若真是喜欢，他也愿意，这魔宫随他出入便是。”

    他又慢悠悠道，“不过你喜欢他什么？那张皮囊倒是好看，可一眼便知是个木纳不知情趣的，就你这性子，迟早会玩腻，何必成婚？”

    梧离这是把陆月燕视作她那些男宠一般的玩意了。

    褚摇光闭着眼皱着眉头，翻身一溜烟滚进了床里，“你做不到就滚远点，本公主自己会想办法得到他。”

    梧离拽回她，搂在怀里，褚摇光反手想甩他一巴掌，又怕他爽到，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险些把自己气坏。

    她荡开浑身魔息，却似乎对他毫无作用，她挣扎着骂道，“滚啊！”

    他一手紧紧搂住她腰，一手替她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随你骂吧，你知道我最吃这套。”

    褚摇光，“……”

    梧离笑道，“何必这般难为自己？你小时候我不经常这样抱着你给你梳头？”

    褚摇光道，“我困了，我要睡觉。”

    “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哄着你睡？”

    “老子是让你滚出去！！”她还是没忍住，反手一巴掌扇去，却反被他钳制住手臂，衣袖下滑，露出鲜红的咒印，梧离没了笑容，语气陡然阴冷，“方胜同心咒印？你和谁结缔了同心咒……”想到什么，他的声音含着浓烈的杀意，“陆月燕？”

    褚摇光怒骂道，“关你什么事？”

    他掐得她手臂发红，阴森森道，“乖女，你可知同心咒，同生共死，你竟敢……”

    褚摇光见他生气，挑下了眉，乐呵起来，“本公主有什么不敢的？”

    梧离瞳孔幽深阴鸷，“你若只是和他玩玩倒也无所谓，可你绝不该对他动真心。”

    褚摇光莫名其妙，“关你屁事，本公主要喜欢谁就喜欢谁，要对谁动真心就对谁动真心。”

    梧离微微眯眼，沉默片刻，松开了她的手，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她用手指梳着头发，“乖女不是想和他成婚吗？也不是没有办法。”

    “嗯？”虽然惊讶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她还是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梧离淡淡道，“自然是坐稳魔尊之位，你才有资格与长华抗衡。”

    她这时又露出乖巧的笑，“我坐不稳吗？”

    梧离轻笑着捏了把她的脸颊，道，“想要坐稳魔尊之位，光靠天魔阁可不行，你得自己拿出实力来。”

    “把你杀了？”

    梧离叹息，“乖女，你还想不想要陆月燕了？”

    褚摇光撇嘴，“你说。”

    梧离娓娓道来，“你现在没有黄泉剑，正缺了把趁手的武器。千年前有位剑仙陨落于南荒之境，其配剑也遗落在那。你若能独自取回那把剑，便能证明你的实力，此番历练于你修行也有益处。回来后，你需要一战七十二魔君，若能完胜，从此威名远扬，名震三界，即便没有黄泉剑，稳坐魔尊之位不在话下。”

    褚摇光咬牙，“南荒之境？那里终日天雷滚滚，魔兽无数，剑仙也陨落于此，凭我有一人？梧离，你想本公主死就直说呢！”

    梧离垂眸看她，温柔道，“乖女，我怎么会舍得你死？你现在不再是废人，我自然愿意千般万般呵护着你，可惜，你年纪小小就得即位魔尊，又没那么多时间供你慢慢成长，必然得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他又语气轻描淡写道，“何况你不是想要陆月燕吗？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去争取，我教过你的。”

    褚摇光气笑了，“好，好，梧离，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会死在南荒？”

    梧离笑道，“那乖女就不去南荒，不要陆月燕，我捧着你当魔尊，如何？”

    “……滚。”褚摇光瞪他一眼，放着狠话，“南荒是吧，梧离，你等着！你给我等着！等老子从南荒回来，揍死你！”

    梧离眸光微动，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等你回来，我随乖女揍。”

    褚摇光又是一口气不上不下，哽在胸口，难受至极。

    “乖女才醒来，好好休息几日再出发吧。”他抓起她的手，又从自己手上挑了一枚镶嵌着翡翠宝石的戒指，给她戴进了食指，不过尺寸不太合适，有些松弛，他道，“大是大了些，不过这枚戒指材质特殊，可挡雷三次，三次之后就会碎裂，你用得上。”

    褚摇光挑了下眉，反手掐住他正要收回的手，正要扒拉下他手指那些五颜六色的戒指时，梧离笑道，“其他的除了值钱，没什么用。”

    褚摇光动作一顿，又继续扒拉，他握住她不安分的五指，悠悠道，“这些不适合你。”

    她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舍不得就直说。”

    梧离没有解释，松开了她，她顺势从他怀里掉进床上，他不再多言，只是又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后出了望渊宫。

    回天魔阁的路上，有宫仆瞧见了这位大长老，都不敢和他打招呼，因为他的脸色阴沉无比，比九幽天上密布的乌云还要阴沉。

    回到天魔阁，他唤来魔君北镜，“去西疆之地，把吞情蛊给我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