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望羽宫，陆月燕径直去找诀修，方靠近殿外，就听见里面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

    “还不都是你！让他彻查九幽，这下好了，他现在又在全幽都地搜刮我的新出的书，肯定又要给我烧了，还不准书肆再贩！”

    诀修轻笑地问，“三长老，你的新书叫什么？”

    女子的哭声一顿，阴森道，“唤我什么？”

    “姐姐。”

    女子又哭起来，“冷酷统领狠狠爱……不过是他和你的故事……”

    “那看来帮不了了。姐姐还是去找青川吧。”

    “呜呜呜呜……你帮帮姐姐吧！他整天板着个死脸，油盐不进，也就听你两句话……”

    陆月燕一进殿内，女子的眼泪说收就收。

    玉容本来趴在诀修的桌案上痛哭流涕，一见到陆月燕，美眸半眯，冷哼一声，“果然是你，长华大弟子，陆月燕！”

    她偏头质问诀修，“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咱们烛幻就是被他给杀死了！”

    诀修扫了眼陆月燕，只见他一身衣裳满是折痕，头发也扎得随意，脖子上还有些许抓痕，便知他彻夜未归。

    诀修轻描淡写道，“我与烛幻的关系可不好。三长老还是先出去吧。”

    玉容敏锐地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眉心微挑，“那我的事……”

    诀修道，“稍后我会让人请青川手下留情。”

    玉容这才满意，于是好心提醒道，“小诀修啊，你把这陆月燕带回来是为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别说姐姐不疼爱你，我可提醒你，这是要是让梧离那个死变态知道了，有得你好受……”

    诀修打断道，“三长老，你的眼睛好像肿了。”

    玉容一惊，连忙掏出镜子一瞧，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什么青川什么陆月燕都被抛去了天外天，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心痛地念叨，“还真是，都怪那洋葱威力太猛了，我得赶紧回去热敷会……”

    待女子走远后，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诀修望着那方负手而立的男子，又见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死样子，不由冷嘲一句，“虚伪。”

    陆月燕面不改色地问，“调查结果如何？”

    诀修垂眸整理着桌案上乱七八糟的信件，“就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异常，既没有查到失踪人口，也没有血毒踪迹。”

    陆月燕眸色微沉。

    诀修悠悠道，“若是今夜还没有任何踪迹，那恐怕那人根本没有躲进九幽，而是还藏在凌河县。”

    陆月燕听此，便不欲再问此事，而是问起，“她为何会忘记我？”

    诀修嗤笑，讥讽道，“你倒是变得快，昨夜还满不在乎，和她睡一觉就来问我了。”

    陆月燕依旧面色如常，不等他继续问，一道惊疑的男声从身后大剌剌地响起，“陆师兄，你怎么在这？我刚找你都没找到，你去哪啦？又和谁睡了一觉？”

    诀修道，“还能和谁？除了我们魔尊，还能是谁？”

    周柏雪三两步跨进来，震惊地瞪圆了眼，看着陆月燕，“我，我没听错吧，陆师兄，和，和魔尊？！”他又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诀修，“可是，你你你和你们魔尊，也是那种关系，那你们两个，岂不是那种关系？！”

    诀修冷笑一声。

    陆月燕看了眼诀修，却是道，“周师弟，你找我做什么？”

    周柏雪尬笑道，“这不是魔宫里只认识你吗？毕竟要等到今晚上才能出九幽。我本来一个人无聊，索性就把那本霸道魔尊俏魔君给看完了，看完了发现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就想来找你聊聊天，结果发现你不在房间里，于是就想来诀修这儿问问，然后就撞见你们在谈话。”顿了顿，又问，“唉对了，陆师兄，你真和魔尊一起睡啦？为什么？因为她好看吗？还是魔尊强迫的你？不会是你自愿的吧？可是书里有写，她有好多宠妃……”

    陆月燕额角狂跳，“周师弟。”

    周柏雪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闭上了嘴。

    陆月燕道，“周师弟，我有些私事需要问他，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周柏雪刚张了张嘴，就在陆月燕平和的目光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乖乖出去了。

    等他出去后，无需陆月燕再问，诀修便懒洋洋道，“她中了吞情蛊。想必你应该知道这是东西吧？”

    陆月燕问，“知道。谁下的蛊？”

    “我们魔族的大长老，一年多以前，你应该见过。”

    陆月燕轻轻蹙了下眉。

    诀修盯着他，“解蛊之法并不难，难的是，施蛊之人并不会甘愿解蛊。”

    陆月燕又松开眉心，“不必。我只问缘由。”

    好一会，诀修笑出声，“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陆月燕，“我没有选择。”

    诀修悠然道，“你当然有。放弃你长华大弟子的身份，不就好了？”

    陆月燕浅看他一眼。

    诀修微微一笑，道，“放弃之后，你就能堂堂正正地和她在一起，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不好吗？”

    陆月燕眯了眯眼，厌恶他这种笃定的目光，于是反问，“那你呢？”

    诀修挑了下眉，道，“什么我？”顿了顿，他似笑非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陆月燕只道，“你和她是一样的人。”

    “你是在嘲笑我？”

    诀修轻轻地笑了，“陆月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自信又自负，不曾将那些男宠放在眼里，甚至包括我，只因你见过她待你的特别。”

    “可惜，你太天真了。”

    诀修垂眸随手捏起一封来自紫玉门的信纸，轻飘飘道，“她中蛊之后，死活不愿忘记你，于是，她找上了我。若非逼到绝境，她不会找我，而到了绝境，她会找的，也只有我。你知道，她是如何求我帮她的吗？”

    “……”

    诀修笑吟吟道，“她哭起来是不是很可爱？当你对她生出感情后，她就明白，她的眼泪，是最好的利器。你以为是示弱，其实……是陷阱。”

    “……”

    “她洞悉人心，她自己却是个没心没肺的，自私又自利。你看着她的眼睛，就像是看见了无尽的深渊，可她坏得很，她还会对你笑。”

    “……”

    “别被她捏住了弱点，否则她会毫不怜惜地将你踩碎。若是没有，除非，她喜欢你。可她才是她自己的世界中心。你知道的吧？她可以因为喜欢你而不杀你，但绝不会为了你放弃她想要的一切。而我，就是她的底牌。你以为她为什么敢不杀你？因为有我在，她知道，我会帮她的。”

    “……”

    诀修抬起眼眸，盯着他，“陆月燕，我与她自幼相识，她什么秉性我一清二楚，我什么心思她了如指掌。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些情感，我与她，已足够亲密。”

    “……”

    “不然你以为，她如今为何还愿意与你亲近？要知道现在的你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只因我告诉她，关于你们的一切，而她，无所顾忌地相信我。”

    “我和你，可不一样。”

    诀修再次微笑望着眼前沉默的男子，“所以从来不是你不将我放在眼里，而是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对手。”他又循循引诱道，“如何，考虑清楚了吗？是继续做你光风霁月的长华大弟子，还是选择你真正想要又不能拥有的东西？”

    陆月燕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的眸光冷淡而平静，语调轻缓，“还是先好好看看你手里的信吧，紫玉掌门应该也很想念你。”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诀修嘴角的笑意僵住，垂下眼眸，看着桌案上一大踏信纸，正是被他利用完就抛诸脑后的紫玉掌门所寄。

    并非是对他死缠烂打，因为珞华本可以直接闯进九幽捉走他，但他没有那般做，也并非是尊重他。

    而是将他视作一个打发他漫长无聊时光的新鲜玩意罢了。他越是不回应，他越是上赶着来。

    人性本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