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大会的目的不止是各门派弟子们之间切磋比赛，还有联谊之举。历来的规矩便是上午比赛，下午由主办方举办茶会之类的休闲活动，也是弟子们的自由时间。

    此时已将近午时，今日的赛程已然结束。

    祁寒方收理完各大仙门的比赛资料，正准备离去时，一道人影先一步拦在了他面前，张口就是，“陆月燕呢？”

    祁寒盯着眼前的少年，微笑道，“你找月燕师兄有事吗？”

    顾长明冷看着他，“有，请带我去见他。”

    祁寒笑道，“月燕师兄……此时怕是忙得忘乎所以，没工夫见你。”

    顾长明皱眉，“他忙什么？我半个时辰前就见他离席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祁寒不答反问道，“你找他有何事？”

    顾长明冷道，“私事，这你就别多问了。你若不能带我去找他，那我就去找别人了。”

    祁寒看了他会，笑道，“可以。不过我此时要去安排下午的茶宴，等我片刻，可行？”

    顾长明蹙了下眉，犹豫了会，才道，“行。”

    沿着冰湖外是一大片浓艳盛开的白梅，一道蜿蜒的九曲长廊穿插其中，另有十八座凉亭小榭。长华便在这些凉亭小榭里设了茶宴。

    围炉煮茶，赏雪观梅，实乃风雅趣事。奈何除了各门各派那群上了年纪的上仙们能静坐在一块儿，心平气和地吃茶赏景外，那群年轻的仙门弟子们就犹如脱了僵的野马，要么是在雪地里奔跑撒欢，要么就是在白梅树林里捉迷藏，稍微文静点，也会约在设有棋局的亭子里对弈……反正就是一群闲不下来的少年姑娘们。

    也怪平日里，大多仙门条条框框的规矩地束缚了这群少年人的天性，往往待在自己山门里时，整日不是修炼就是修炼，除了修炼还是修炼。这一出了门，又是四年一载的仙门大会，上仙们也会纵容些，难免就有些收不住性子了。

    高台水榭之上，白羽负手立在栏边，笑眯眯地望着下方那群玩得不亦乐乎的年轻人，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啊！”

    那方喝茶的胥礼冷哼一声，“一群没个规矩的小兔崽子。也就是到了长华，才敢这么放肆。”

    说起来，长华虽为第一仙门，可规矩却远没有其他仙门那么严格。原因其一便是掌门常景和不太管门中俗事，而且心性淡泊宁静，万事讲究随心随性，坚信自我约束更胜规矩约束。其二便是长华的上仙云泽，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只要弟子不犯原则上的错误，那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也就还有个脾气暴躁又严厉的大长老，这长华才尚有几分规矩在。

    总的来说，长华教养弟子，基本属于半放养。

    听了胥礼这话，白羽叹道，“胥礼啊，这么多年你这脾气真是一点没变。”

    杜忘也笑道，“可不是嘛！今日你们门派的那个小弟子顾长明，那一剑霜华可是在擂台上出尽了风头，也没见你给人家一点好脸色。”

    胥礼板着个脸，“那小子能给什么好脸色，就会蹬鼻子上脸。”

    这时响起一道笑吟吟的女声，“哎呀，胥礼上仙也就嘴上这样说，其实心头早乐开花了吧？”

    说这话的，正是那位玄女门的上仙，叶晚璇。

    胥礼哼道，“有什么可乐开花的？”

    叶晚璇笑道，“这前几届的仙门大会都是流云门的弟子蝉联第一，结果上届出了个陆月燕，一下就给断了，怪可惜的。今年有那顾长明，想来这花又得落到你们流云门了，能不开心吗？”

    杜忘听了这话，倒是想起什么，笑道，“说起来顾长明这孩子天资卓越，也才十五岁，看那架势也不输那年的陆月燕呢。”

    白羽笑道，“可惜今年月燕不参赛啊，否则这花落谁家还真难说啊。”

    叶晚璇又道，“白羽，你那个弟子周柏雪我瞧着倒是怪可爱的，而且又机灵，说不定他也能争一争第一呢。”

    白羽道，“呵呵，你那个小徒儿洛茯苓我瞧着也挺厉害，一手傀儡术使得出神入化，说不定是她呢？”

    杜忘笑道，“你们就互吹吧！”

    这话落下，上仙们不约而同地哄然一笑。

    ……

    白雪红梅深处，在此幽会的那两人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出来鬼混了许久，从雪地里慢吞吞地爬起来，对望一眼，一时都有些发怔。

    只见陆月燕原本一身整洁干净的冰蓝色长袍，此时早已衣衫不整，胸襟衣摆尽是皱褶，颈间雪白的肌肤也布满了暧昧的红痕，殷红的嘴唇更是波光潋滟。

    再瞧褚摇光，也没好到哪里去。烟蓝色的长裙被滚得乱糟糟的不说，就连束发的那条粉色发带也不知何时掉落，更不知被风吹去了何处，乌黑的长发就这么无拘无束地散开了。

    她的嘴唇也被他亲咬得红肿，瓷白的玉颈更是斑驳得不堪入目，比之他颈间那绽开的一朵朵鲜艳的花朵，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像玩得有些过火了。

    两人身上沾染的花瓣和雪尘尚可以弹去，只是这一身的痕迹是万万无法遮掩的。

    褚摇光悠哉地拍去身上的雪尘，道，“就这么回去吗？我的发带也不知道吹哪去了。”

    陆月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抚上她纤细的脖子，指腹细细摩挲那一处吻痕，像是意犹未尽，又像是在揣摩回味。这里的每一处痕迹都是他留下的。

    褚摇光凑近他，道，“还想再来？”

    陆月燕的耳根慢慢地红了，却是眼都不眨地凝在她的脖子上，随后拉过她，俯下头又在她颈间轻轻落下一吻，犹如蜻蜓点水，秋水无痕。

    他真是越来越无法满足了。

    褚摇光嘲笑道，“你师弟师妹们知道你这副模样吗？“

    陆月燕眯了下眼，“他们要知道，那还得了？”

    褚摇光颤笑道，“哈哈哈哈哈……陆月燕，你真虚伪。”

    这话陆月燕没法否认。在对待她的事情上，他从来都是衣冠楚楚又冠冕堂皇。他伸出手指替她梳拢散乱的长发，道，“我有一支簪子，要用吗？”

    褚摇光挑眉，“什么簪子？太丑了我不要。”

    陆月燕从袖里取出那支碧月留心簪，摆在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嫌弃道，“不好看。”顿了顿，又眯起眼质问他，“你怎么随身带着姑娘家用的发簪？”

    陆月燕道，“这是你之前闹着要买的。”

    褚摇光道，“哦，那我现在不喜欢这个了。”

    陆月燕闻言，便收了那支簪子，牵着她在梅林里散步，道，“那便不用这个。”

    褚摇光疑惑道，“我们不回去吗？”

    陆月燕道，“估计已经结束了，下午是茶宴，你若饿了，就回去？”

    褚摇光偏头，道，“是你不想回去吧？”

    陆月燕别了下脸，躲开她打趣的目光，“……嗯。”

    褚摇光盯着他。明明彼此已经亲密无间，他还要时不时地露出这种害羞的动作和神情。这个人……根本就是故意在勾引她。

    ……偏偏她就吃这套。她伸出手就要去搬过他的脸，刚捧上他的脸颊时，不远处乍然响起一道惊奇的声音，“陆师兄？！……和魔尊？！”

    这熟悉的声音……褚摇光偏头望去，果见不远处站着的那人正是周柏雪，他的表情错愕至极，随后他身后猛然扑来一人，抓住他的手臂，得意笑道，“师兄，总算抓到你了！快把你手里那最后一块核桃酥给我！”

    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扑来，“哎呀，温玉，你慢点啊，我是想说，我这里还有核桃酥呢！”

    还不等这三人反应过来，又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飘来，“我说你们几个也跑太快了吧，都不等等我。”

    玄桦慢悠悠地走来，盯着这三人齐齐错愕的神情，挑了下眉，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也凝住了目光。

    褚摇光望着陆月燕，“哎呀，偷情被撞破了，怎么办？”

    陆月燕一头黑线，“……”

    周柏雪惊叫起来，“啊啊啊啊——”他跑去陆月燕面前，一脸振奋又激动，“我还说比赛结束了找陆师兄你一起玩呢，结果一直不见你人影，原来是躲在这里和魔尊……这也，这也太刺激了吧！陆师兄……你这脖子上……还有魔尊这脖子……你们都干啥了？！”

    陆月燕道，“周师弟，请小声点。”

    周柏雪一愣，温玉走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陆月燕，随后对周柏雪道，“师兄，你嗓门小声点，别……引来其他仙门的人了。”

    周柏雪反应过来，“哦哦哦，对哦。不过……”他张望了下四周，压低声道，“我抢了核桃酥只顾着瞎跑了，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这里好多红梅啊，还真是个适合……约会的地方，哈哈，对吧陆师兄？”

    玄桦和琉苏此时也走过来了，一眼就瞧见了对面那两人满脖子的红痕，还有紧紧相握的双手，神色亦是复杂不已。

    虽然上次褚摇光将陆月燕带回魔宫，玄桦就已经明白他们这是又纠缠上了，只是却没想到……他们进展得如此迅速。

    事已至此，玄桦只好笑道，“你们……何时……在一起的？”

    琉苏也看着褚摇光，问，“你怎么混进来的？”

    这时周柏雪打量了褚摇光两眼，一下笑了，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跟着明风门一起混进来，对不对？”不等褚摇光回应，周柏雪便偏头对温玉得意笑道，“看吧，我就说我一定见过她，你还不信师兄的话。”

    温玉苦笑道，“是是是，师兄你最厉害了。”

    陆月燕道，“周师弟，温玉师妹，今日之事，烦请……”

    不等陆月燕说完，周柏雪便已经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都懂，绝对保密！”他又拍拍温玉的肩膀，“是吧师妹？”

    温玉干笑道，“嗯呢。”

    “魔尊？”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这方几人一惊，转过身去，便见不远处飞来一名模样十五六岁的少年，神色冷然地盯着他们，随后在陆月燕和褚摇光的身上扫视一圈，落在了他们紧握的双手，眯了下眼，“你们……陆月燕，你竟然和魔族勾结？！”

    周柏雪皱起眉，“顾长明？怎么哪都有你？你来干什么？”

    顾长明冷哼一声，“我竟不知……堂堂第一仙门的大弟子，竟然和魔尊有首尾，真是可笑。”

    琉苏抿唇，跑去挡在褚摇光面前，“你胡什么？这里哪有什么魔尊？”

    褚摇光莫名其妙地瞅了眼身前这个矮她半个头的丫头，也不知道她在挡什么，反正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做派。

    玄桦走去陆月燕身边，凝眉沉声道，“月燕师兄，这下麻烦了。”

    陆月燕嗯了一声，看向顾长明，“可能保密？”

    顾长明道，“我若不呢？你又能拿我如何？”

    陆月燕蹙了下眉，顾长明便道，“若是要我替你保密……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陆月燕问，“什么条件？”

    顾长明盯着他，“你，和我比一场，看看是我的剑更厉害，还是你的更厉害？”

    周柏雪道，“喂，这可是仙门大会期间，弟子们私下是不允许随意斗殴打架的，你忘了吗？今天上午我们才被训斥过。”

    顾长明冷瞥了他一眼，随后便只看着陆月燕，“敢不敢和我一战？”

    陆月燕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为何要与我一战？切磋便可。”

    顾长明怒道，“你少管，总之，我一定会打败你，让你这天才的称号名不副实！”

    褚摇光冷嗤，“陆月燕，他好像个小孩儿啊。”

    陆月燕神色淡淡，“嗯，的确。”

    听了这对话，顾长明似乎被惹恼，虽然仍旧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但却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宝剑，对准陆月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