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公主她懒又废

上门求亲

    清云峰之巅,建有一方硕大的石砖圆台,圆台中央是一方五角星芒的五行阵印,周围立有五道各刻有五行属印的石柱,石柱与石柱之间是一条条手臂粗的铁链。

    五行台便在此处了。

    五行阵法一旦开启,便不可中断,任何人也不得打扰。而入五行台受罚的长华弟子则须在五星阵印内静坐十日,待刑期满后阵法自解,方可结束五行之苦。

    今日,已是陆月燕受罚的第十日了。

    台中央那被铁链囚禁的男子盘腿而坐,紧闭双眸,他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额间的冷汗风干一波又一波,苍白的唇畔已经颤到麻木。

    他的神识被囚在一望无际的深渊里,这里时而烈火焚身,时而溺水近窒,时而黄泥翻滚,时而又有万千铁鞭木棍狠狠鞭策他的全身。

    他早已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可他的身体却完好无损,一丝伤痕也无。

    冥冥黑暗之中,有道声音一直在劝诫他。顾其本心,妄生私念,道心则乱。问他可知错,他道知错。问他可悔,他答不悔。那道声音渐渐消散,唯余一声悠长太息。

    和苦寒山洗魂水带来的痛苦截然不同。五行之苦是完完全全的刑罚之痛,痛不欲生亦不能停下,足足十日,酷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鞭策教化他这个冥顽不灵的长华弟子。

    而且刑罚就是刑罚,对他的修为不会有半丝益处。不仅如此,往后数日,他的身体都将处在看不见的剧烈疼痛之中。

    五条铁链猝然断开,也意味着刑罚终于结束。

    男子缓缓睁开眼,等在圆台外的玄桦和琉苏先一步冲上圆台想搀扶着他起来,可又不敢触碰他,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肤骨血是不痛的。哪怕他只是看上去面色奇差了些。

    见他们两个面色沉重,一副想碰他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手足无措的模样,陆月燕便撑着石柱极慢地站起来,用了足足半刻钟,随后对他们安抚道,“我无碍,不必担心。”

    说完这话,扑来的邬羽生生顿住了脚步,不敢抱他,十二岁的孩子说哭就哭起来,“月燕师兄撒谎,我都快听不见你的踹气声了,呜呜呜呜……”

    跟在他身后的小桔虽不明白五行之苦的厉害,但却被邬羽这话一下也吓哭了,哽咽道,“大哥哥不会死吧……”

    玄桦叹息,温声道,“别哭了,不会死,你们这样吵闹,才会叫月燕师兄心烦呢。”

    俩孩子一下止了哭声,红着眼瘪着嘴抽搭起来。

    琉苏也不禁红了眼,“这要是受了伤,还能喝药擦药,这五行之苦却只能生生受了,还无药可舒缓疼痛……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五行阵法开启。师尊实在太狠心了。”

    在不远处看了半天热闹的祁寒不紧不慢地走来,对陆月燕浅笑道,“也并非完全不能缓解。清云峰有一处温泉,可舒缓疼痛疲乏,我带月燕师兄去吧?”

    陆月燕轻抬了眼皮盯着他,声音极轻,道,“不必,我自回清止峰。”

    他似乎缓了过来,慢慢走到那俩孩子面前,又慢吞吞地从袖里掏了两把糖丸,一人塞了一把,“别哭了,不会死。”

    俩孩子揣着手心里的糖丸,眼眶更红了。邬羽一下没忍住哭吼出声,“都怪那个丑八怪!月燕师兄,你以后一定不要再和她说话了!”

    陆月燕蹙了下眉,却实在没有力气辩驳,只道,“不可再说这种话。”

    随后掐了个御风诀,落在了清止峰的小院,踉踉跄跄地推开房间的门,费力地爬上了床,瘫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神识早已疲惫不堪,伴着一身刺骨的疼痛沉沉昏睡过去。

    待他入睡不久,房门再次被人从外推开,那人一身华袍白发漫步走来床边,垂眸望着榻上的人,轻叹道,“傻徒儿。”

    他的手心覆上他的额头,温润的金色仙力涌动入陆月燕的体内,却也只能稍稍减缓他的痛苦。

    ……

    又过三日,仙门大会已临近尾声,寄雪崖的冰湖上众仙家齐聚,擂台上的祁寒再次朗声致辞谢幕。下方的弟子们却早已没了开幕时的热情。

    一个两个三个呵欠连天昏头昏脑。

    “唉,总算要结束了,我第一场就连输三轮,后面每天都只能眼巴巴瞅着别人耍废风!”

    “你这算啥,我才是真倒霉,连抽三次都对上顾长明,没一次撑过五招的,丢脸死了。”

    “有啥丢脸的?人家顾长明可是本次大会第二名,输给他不丢人。”

    “不过还真没想到出了匹黑马,竟让那梵音阁的柳夭夭夺了第一呢。”

    “可不是嘛!那一手琵琶醉简直了……”

    “台上这人怎么还没讲完?我有点想念山门里自家的床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怎么天黑了?要下雨了?不对……是魔气!!l

    伴随着台下的窃窃私语,台上的祁寒也终止了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眸望天,果见漫天都是黑压压浓厚的魔气,将白日明亮的天光都遮了个严实。

    能凝聚出如此厚重的魔气,只能说明……有大批魔正往浮玉山头上飞来。一下惊得所有仙家弟子站起了身。

    “天啊,上一次见到这般铺天盖地的魔气,还是在上一次仙魔大战了!”

    “我去,不会又是魔军跑来攻打长华吧?!”

    “这好端端的魔族又发什么神经?!也没听说云泽上仙又得了什么个沧海赤珠沧海玄珠的啊?!”

    “啊,管他呢,师父师父,我们还是先快跑吧!!”

    “出息!”

    这时所有上仙都飞去了擂台东方,和长华的人汇合一处。白羽第一个问常景和,“景和,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常景和回答,又有上仙急问云泽,“云泽!你老实说!是不是又藏了什么沧海桑田的宝贝?!引得魔族又生了抢掠之心?!”

    云泽骂道,“藏个屁!老子没有!”

    其他几位上仙纷纷面色凝重起来,杜忘叹道,“这要是又大战一场,只怕生灵涂炭啊!”

    奚云蹙眉,又古怪地笑了笑,道,“也许……未必是打架的?”

    他这话一落下,黑沉的天边就响起一道冷倦的声音,“奚云说的对,本尊此行……未必是来打架的。”

    这道声音用足了浑厚的魔息,足以让冰湖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仰头望去,便见沉沉黑雾之中,七十二魔君手指法器飞跃而出,踏在虚空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寄雪崖。

    随后一条黑色长龙般的队伍从天旋落而下,数百魔军们一个个抬着一箱箱金镶玉的宝箱落在冰湖之上。而这条黑色长龙似乎没有尽头,浩浩荡荡地绕着冰湖围了一圈又一圈,一时之间,整个冰湖魔山魔海,宝箱更是几乎堆放不下,挤得让那群蒙圈的仙门子弟都快无处落脚。

    白羽瞧得目瞪口呆,“这……好像是给你们长华送礼来了?”

    不等众仙家回神,为首的魔军统领青川已然一脸冷酷高傲地拍了拍手掌,刹那间,天地几乎都失了颜色,无数宝箱尽数被打开打开,珠宝玉器真金白银的万丈光芒险些闪瞎仙家们的眼。

    紧接着头顶乍然响起鞭炮齐鸣声,众人闭了闭眼,适应了下这万丈光芒,又抬头望去,便见数十魔君手提两串噼里啪啦作响的鞭炮,又数十魔君撒着漫天金箔,一顶八抬的华丽大轿从里飞出,年轻的魔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躺在轿子上,“诸位仙家,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否?”

    这排面,这出场,简直让众仙家们一时哑口无言。叶晚璇张大了嘴,喃喃道,“好大的威风啊……这也太浮夸了吧。”

    奚云不禁笑道,“当初她父亲攻打长华时,也没搞这出吧?”

    云泽眯眼低声骂道,“这臭丫头又搞什么名堂?”

    黑色天空中,轿旁的魔君阴执面如死灰地传音道,“奉吾尊之命,特携聘礼三十三抬金器,三十三抬银饰,三十三抬玉器,三十三抬翡翠,九抬幽山夜明珠,九抬西海血珊瑚,九抬南荒雷元石,三抬百年人参,三抬三百年灵芝,三抬六百年雪莲,前来长华向诸仙门求亲!”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久久回荡在整个寄雪崖,众仙家愣了又愣,反应了又反应,才敢确认自己没有耳背,方才那位魔君说的最后两个字好像是……求亲?

    求亲???!!!还有前面那一大串……整整一百三十五抬宝贝,是聘礼??!!简直太荒唐又骇人听闻了!!

    奚云率先反应过来,抚手笑道,“有趣有趣!我还没见过这般大阵仗的求亲呢!”

    白羽也反应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摇头笑道,“她这是在向谁求亲呢?”

    胥礼冷哼骂道,“她一个魔头,管她向谁求亲?无论是谁,咱们仙门也不可能同意和她一个魔族结成姻缘!!”

    折栖冷道,“还能是谁?!她和长华掌门的大弟子早有私情,此番来不是为了陆月燕还能为谁?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跑来长华求亲?这简直就是三界笑话!!”

    杜忘啧啧称奇,“没料到啊没料到,想不到这代魔尊竟然是个这般专情之人!和她那风流父亲可谓天差地别啊!”

    胥礼又冷骂道,“管她专不专情!长华要是敢同意这门亲事,本上仙第一个反对!仙门之首的弟子和魔族联姻,岂不是丢尽咱们仙门的脸面?别太荒唐!”

    就在上仙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揣摩中愤骂中,一道浅笑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了,“依祁寒看来,未必是月燕师兄吧?诸位上仙没听见那话吗?是向诸仙门……求亲。”

    众上仙一惊,还来不及说什么,天边的魔君阴执又有动作了,只见他从袖里掏出了一只卷轴,随后手一抖,那卷轴便如流水般倾泻而下,长长的卷纸飘在空中,宛如肆意飘扬的瀑布。阴执毫无感情地念道,“吾尊求娶之人如下。”

    “长华掌门二弟子,祁寒。”

    只一句话,就将整个冰湖的人的心湖给炸开了花。

    “什么?!念的谁?!”

    “祁寒!祁寒!就是长华掌门的二弟子,就站长华掌门身边那个穿青衫的!”

    “搞没搞错?!小道消息不是说长华大弟子和魔尊有一腿吗?!”

    “靠,谁瞎传的消息,一点也不靠谱!”

    “害管他呢,反正是长华的人,还第一仙门呢?!竟然和魔族搞一块儿去了……”

    不管下面如何四座震惊,祁寒本人也不过稍稍收敛了笑意,遥望着天边的那顶华丽大轿,眸色晦暗不明。

    而一旁的琉苏却差点气得飞出去质问,玄桦赶紧抓住她,沉声道,“琉苏。”

    琉苏一脸气愤,“她在搞什么?!月燕师兄因为她,现在还躺在清止峰!”

    玄桦安抚道,“先别急,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琉苏冷道,“她要是敢辜负月燕师兄,我就敢跟她拼命。”

    玄桦望了望黑沉天,叹道,“我不相信她,但我相信月燕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