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德没说话。

    佩特觉得这两个人也不敢反驳他的决定。

    佩特说要去找玛茜和卡特，转身离开了。

    这里只剩下和德与少年两人。

    和德到处游离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少年脸上，黑曜石般的乌黑眸子中掠过一丝清明而睿智的光辉，“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着很年幼，稚嫩精致的脸庞，玫瑰花般娇嫩的唇瓣，棕色的眼眸宛若琥珀一般，剔透流转。

    他低垂着宛若金色羽毛般根根分明的柔软睫毛，声音柔弱，“雪莱。”

    他白皙而饱满的脸庞，在漆黑的夜色下，衬托得仿佛山脉顶上最浅的那层皓白新雪，眼皮之下投出的目光透着淡淡的清寒凉意。

    此时少年与佩特所在时，气质有着显而易见的变化。

    刚刚那柔弱、无辜、可怜、茫然，宛若迷失在森林般小鹿的姿态，显然是他的伪装。

    而他在和德露出自己本来的模样，清冷，淡然，从容，优雅，自然有他的理由。

    “……”

    听着光明神的名字，和德表面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除了系统。

    系统幸灾乐祸，一直在脑海里哈哈哈哈哈……

    和德头疼地抚了抚额。

    “没有用的光明神”“我已经准备投入罪恶之城的拥抱了”……

    ——玛茜：“你不得不承认，你的神明是个废物。”

    她：“你说的对。”

    脑海中不断刷屏着她曾经说过的话，还有一些对话。

    都是她太年轻！

    和德正在神游的时候，雪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和德脸上。

    以一种探究，审视，好奇的姿态。

    和德冷静下来，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眸，淡定地道：“你是不是该从我怀里下来了。”

    雪莱睫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慢吞吞地问：“我能跟着你吗？”

    和德：“……为什么？”

    高不可攀的神明注意到背叛了自己的信徒，所以他要做什么？

    和德心里慌得一批。

    雪莱双手抱住了和德的脖子，乖巧地待在她怀中，“我很喜欢你。”

    “……”妈呀，更害怕了。

    和德：“……当然可以。”

    雪莱冰凉的手摸住了和德的脸，微笑着对上她的视线，“你叫蕾诺对吗？”

    和德后背发凉。

    这个眼神告诉她，这位神听到过她说的每一句话。

    和德胡乱点了一下头。

    之后雪莱并没有做什么，将脑袋靠在和德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

    过了一会儿。

    佩特，玛茜和卡特回来了。

    玛茜和卡特牵着手，像是和好了。

    三人一言不发地在火堆旁坐下。

    佩特看着火光中沉睡的雪莱，他毫无瑕疵的精致脸蛋，美好得像天使一样。

    佩特厌恶地皱起眉。

    这个少年，莫名让他感到厌恶。

    就像老鼠见了猫，兔子闻到鱼腥味儿，本能的厌恶。

    …

    清晨，天边浮现了一抹鱼肚白。

    翠绿的森林被逐渐白皙细腻的天光穿透，显现出不同于夜晚的清透。

    火焰成了一堆灰白色的冰凉灰烬。

    所有人在青草和土地交合的清新气味中苏醒。

    五个人来到路边。

    熟悉的马蹄声和咕噜声从远处奔腾而来。

    一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

    佩特：“各位上车吧。”

    除了多了一个人，这和昨天好像没有任何不同。

    但只要细心就能够发现，气氛已经不对了。

    若说以前是悠闲蓬勃的旅游纪录片，现在就像是整个画面的亮度成倍下调，变成了环境灰暗，气氛诡异的恐怖片镜头。

    两道目光在背后幽幽地盯着她看。

    和德凑在雪莱耳边小声说道：“我去哪你都跟着我吗？”

    雪莱眯了眯棕色的瞳孔，唇角是淡定的微笑，点了点头。

    玛茜眸光晦涩地望着和德的背影，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蠢蠢欲动。

    马车骋驰在陡峭的山路上，旁边是悬崖峭壁。

    车轱辘碾过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整个马车颠得飞起来，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马车里的人一阵头晕目眩。

    车帘被风卷起来。

    露出外面的环境。

    玛茜眼里细细密密的黑影迅速凝聚成一道惊人的幽光，仇恨，嫉妒，一声大喊：“去死吧！”

    和德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出了马车里。

    在离开马车之前，她拽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

    少年纤柔的身体从马车里扑了出来，落在女子一双有力的手臂中。

    两人落入悬崖。

    一道不知来处的冷光在缰绳上划过。

    缰绳咔嚓断裂。

    马匹仰头嘶吼一声，失控掉下悬崖。

    马车同样。

    马车砸在各种冒着锐利尖角的石头上，四分五裂，似乎掺杂着一些皮肉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三人连声音都没发出去，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蓝天白云下，和德抱着雪莱，盘腿坐在刀面上。

    雪莱好奇地看着身下悬浮在空中的大刀。

    和德用指尖敲了敲刀面。

    大刀懂事地带她们重新回到山崖上，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和德的身体里。

    和德和雪莱站在山崖上，大眼瞪小眼。

    最终和德先移开视线，转身，原路返回，“走吧。”

    雪莱没有问她去哪，乖巧地跟在她身边。

    少年清澈的声音，被风吹得隐隐约约。

    “你不应该得罪丘奇的信徒。”

    “他们都是极端分子，你稍微做一点让他们不满意的事，他们心里就会生出对你仿佛有血海深仇般的仇恨。”

    最后总结，“她们很可怕对吧？”

    和德轻笑一声，转过头，“你这是在告诉我，信奉罪恶之神的可怕之处，然后让我做出‘正确’的选择对吗？”

    雪莱面无表情的沉默。

    和德上半身前倾，整张脸贴在他眼前。

    漆黑的眸光像是能够穿透人最心底的秘密。

    “你是光明神的信徒吗？”她问。

    “……”雪莱音色清冷地“嗯”了一声。

    和德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煞有其事地说道：“嗯，那我现在也是了。”

    雪莱愣了愣，没有说话。

    和德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雪莱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棕色的琥珀眸子里掠过一道璀璨的金光。

    她应该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还有她刚刚说的话。

    能信吗？

    这么多天的观察下来。

    他只知道一件事。

    这是一个张口就胡来的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