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尾睫毛轻颤，乖巧回答，“一片黑的。”

    他声音糯糯的，平静地描绘着那种昏暗荒芜的场景，更让人容易心疼。

    “宫殿和海水都不见了，有时候又会重新出现，天上飘浮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像叫……乱码，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黑的。”

    那种黑，一望无际，仿佛整个世界化作一片虚无，只有他存在在虚无之中，静得发不出一丝声响。

    和德皱了下眉，手掌放在少年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揉，心里想着，得赶快把他从这里带出去了。

    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你今天和祝晓在说什么？”和德又问。

    南尾除了与和德，就只跟另外一个人说过的话，原来她叫祝晓。

    “她好像知道我的……身份，数次接近我，曾经也帮助过我，说要带我离开这里。”

    说起自己的身份那点，他停顿了一下。

    抬眸看了一眼和德的反应。

    显然南尾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知道自己只是一串数据组成的虚拟人物，只不过此时觉醒了的自我意识？

    他能够在游戏中存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是玩家，生活在外面的世界里，她想离开就能离开。

    游戏里的一切，对她应该就像梦一样，转瞬即逝，说忘就忘。

    南尾抓着和德胸口的衣服，微微收紧，眼底深处化开一片沉沉的墨色。

    和德：“她说要带你离开？”

    “是啊，我能感觉到她是真心的，好几次服务器维修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被攻击，又有人在帮我。”

    和德眉头拧得更紧，“攻击你？”

    “嗯。”

    根据南尾解释，和德猜测那应该是公司的程序员正在修复bug？

    这么长时间都没修复成功，或许就有祝晓在从中作梗的原因？

    和德放在他脑袋上的手带着安抚的力道，平静说道：“你如果只想从这里离开，确实需要祝晓的帮助，她是这个游戏的建造者之一。”

    南尾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怪不得他总觉得，祝晓说要将自己带出去时，语气那般笃定，就好像她一定能够做到一样。

    他望着和德，“那你想让我离开这里吗？”

    她当然想，只是和德还没回答。

    南尾又垂下睫毛，一脸失落，声音低低的，“我是一个怪物，对吗？”

    “就算离开这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存活。”

    “我能感觉到外面的人很害怕我，他们想要消灭我，那还不如，如他们的愿算了……”

    和德可听不了这话，周身的气息透着几分阴沉，“有我在，没人敢动你，我会安全把你带离这里，外面也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是吗？”南尾的眼睛亮了几分，又有些不安，“那如果我离开这里，就可以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了吗？”

    在这里，他不能无时无刻与她待在一起。

    南尾刚说到这里，和德就收到了强制下线的提醒，还有十五分钟。

    和德点了点头，“当然。”

    南尾抱紧和德的脖子，将脸埋在她胸口，声音透着几分欢喜，而和德望不倒他脸上病态的笑容。

    “我相信你。”他说。

    和德后背本能发紧，又放松下来，黑眸半眯，手拍了拍少年的后脊，什么都没说。

    …

    和德下了游戏，从游戏舱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和德立刻发布了一则高价招收人才的信息。

    为了防止俞云钦发现她在招收关于科技方面人才的事情，从而发现南尾的存在。

    和德让系统做了保密处理。

    ……系统也就这点用了。

    没几天，和德就组织出了一个实验团队。

    将人集齐之后，和德在某个傍晚，在车库众多的豪车中随意选了一辆比较低调的，从俞家出来。

    实验室的选址就在城郊某个别墅之中。

    这也是俞家的房产。

    只不过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估计俞云钦也早就忘了这么个地方。

    和德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来到这里。

    和德之前几天找了人将别墅打扫干净。

    和德来到的时候，客厅已经来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听到客厅的门推开，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只见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女从外面走进来，穿着黑色的外套，映衬着身后的夜色，愈发显得神秘而冷酷。

    少女从帽檐下抬起头，露出一张笑容，“很高兴见到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让他们做这件事的会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生。

    靠得住吗？

    他们心中同时冒出一个疑问。

    而在之后的相处中，几人已经被女子身上那股气势折服，她的一言一行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严，不是徒有虚表，装腔作势，那种上位者的气度，若内里没有东西支撑，不会给人如此心悸的感觉。

    简单聊了几句，和德带他们去了楼下的地下室。

    那里便是做实验的地方。

    其中有一张会议桌，和德在首位坐下，修长的腿交叠，宛如艺术品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叉着，嗓音清淡，“你们都清楚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对吧？”

    几人都在沉默了几秒之后，相继点了点头。

    他们也都是科研方面的人才，虽然把一组游戏中冷冰冰的虚拟数据变做一个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听起来是天方夜谭。

    可细细想来，各自都有了一点想法，觉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其中一个老者说：“这件事可能有点困难，但我们绝对会尽力而为。”

    和德：“只要做成，你们要什么，我就能给什么。”

    几人脸上多了些微笑。

    那位老者表情不太乐观，“其它不说，把那组数据变作一个活生生的人，首先需要一具载体，这个……”

    他们想知道，这个女生去哪弄一个载体？

    仿真人？

    还是去把某个活人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尸体？

    毕竟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大家族有钱有权的大小姐，有的是资本。

    “这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和德拿着桌上的遥控器摁了下。

    和德对面的一扇门打开。

    几人看去，不约而同吸了口气，瞪大眼睛。

    门内是一座巨大的水柜，水里摆放着精致漂亮的海洋植物，和假山石。

    一个闭着眼的少年置身其中，人身鱼尾，莹蓝的鳞片在光线昏暗的水底世界闪闪发光，灿然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