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哭腔。

    怎么会不怕？

    停服的时候，他所在的世界都已坍塌，一片虚无，那样漫长又寂静无声的时光太漫长，长到他都要以为脑海中的记忆不过是他的幻想，是他的梦，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而当游戏更新结束,天地五行，山川海洋，一草一木，都重新浮现在眼前，开始有玩家进来，一个……两个……

    他又开始恐慌,她还会不会来？

    如今她来了，还好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和德保证。

    “真的吗？”南尾从和德脖子里抬起小脸。

    “那当然。”

    南尾重新笑了起来,声音甜糯，“我相信你。”

    他又重新将脸埋在和德怀中，直到和德无法看到他的脸，他脸上的笑容才收起，没有笑容的脸看起来冷漠得可怕，心里涌动的暴戾并没得到平息。

    他相信和德，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由人类创建的虚拟的世界。

    他迫不及待想要从这里离开，可他没有问和德什么时候才能带自己离开这里。

    之前也问过几次，和德都让他再等等。

    他不愿意再问，怕问多了和德嫌他烦，也怕再得到那个让他一次次失望的答案。

    而就在这个游戏世界的某一个地方。

    安宁的环境突然响起一道尖叫声，之后，惊恐慌乱的叫声此起彼伏。

    和德并不知道别处发生的地方，只是感觉怀中的少年气息依旧低落,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哄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南尾将脸埋在和德怀里不愿出来,闷闷地问：“去哪儿？”

    “游戏里新多了一个地方，姻缘司。”

    互通心意的玩家可以在那里结成情缘，也可以在那颗千年桃树下许下心愿。

    只有玩家可以结成情缘，南尾这个NPC兴致缺缺。

    当听说可以许愿这回事儿，南尾的耳朵动了动。

    和德看他感兴趣，唇角带了几分笑意，“去吗？”

    南尾点了点头。

    南尾一旦出现在人群中，必定会引起波动。

    和德早已学会能够对各种目光和声音无视，但也怕那些人扰了南尾的心情，所以提前让人清场了。

    他们到达姻缘司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穿过一片桃林，便是长长的白色台阶，台阶直上云霄，看不到尽头，被仙雾遮挡。

    台阶最底下，坐着一个老头正在唉声叹气，那是一个NPC，但被做的很人性化。

    刚刚他这里这么多客人，几分钟的功夫全部被赶走了。

    听到脚步声，老头抬起头，眼前一亮,“两位贵客，可是来结下情缘的？”

    和德没说话，老头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南尾，皱了皱眉，眼神不解，“这位客人的身份……”

    奇怪，第一次有让他看不透的人。

    和德淡定自若地说道：“鲛人一族。”

    老头点了点头，“二位请吧。”

    他带着和德与南尾进了姻缘司，向她们介绍这里。

    总共就两个地方，一个是大殿，上面挂满了木牌子，那些木牌子都是空的，还没来得及被人落下姓名。

    老人拿着两个木牌子，给和德与南尾，“二位将名字写上，再挂上去，便算结下情缘了。”

    之后老人还要说什么，直接被和德打发走了，嫌他在这碍事。

    和德拿着木牌子，歪头看着身侧的南尾，眼含笑意，“会写字吗？”

    南尾点了点头。

    和德拉着他到木桌子旁，递给他一支毛笔，自己又拿了一支，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南尾也跟着写下自己的名字。

    和德将两块木牌往上一抛，便稳稳地挂在了上方的桃木架子上，“走吧。”

    和德牵着他的手走出门时，南尾忍不住回头，看着那两个贴在一起的木牌，眼里的笑意才真实了几分。

    从大殿出来，绕到后面，有一颗千年桃树。

    树干粗壮的估计得几个人合抱才能将它围起来，桃花盛开，只见花不见叶，浓郁的一片艳色，一阵风吹过，柔软的粉色花瓣随风洒落，梦幻而唯美，是不可多见的美景。

    和德带着南尾来到树下，思索着，“这应该就是许愿的地方了。”

    和德告诉南尾这是一颗千年的桃树，许愿很灵。

    南尾眼里一片不以为意的冷漠，声音乖巧，“可是这里只是游戏。”

    他们说的千年，也不过是一个随便的设定罢了。

    一个短短时间设定出来的桃树，说什么千年？

    和德仰望着这棵巨大的桃树，解释道：“总之设定上说，这颗桃树是从青丘移来的，被青丘的一只痴情狐狸守了千年，生了灵，所以才格外灵验。”

    南尾顿了顿，也正色了几分。

    若说这里是虚拟的，可于他而言，他在这里生活了五百年，在他的记忆里，这五百年的一分一秒似乎都不是假的。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从一只刚出生的蓝尾鱼一日日长大，记得宠爱他的父母和族人，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那些都太过真实，可如果这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

    他同时也记得一睁眼，他蓝尾鱼一族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绝不是真的，这整个世界，都是由冷冰冰的数据建立起的虚拟画面。

    南尾宁愿相信过往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假的，也不愿意相信，他蓝尾鱼一族的那些亲人，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是现实。

    那样的血淋淋，怎么能是现实？

    如果那是现实，只是因为创建游戏的设计师心里一个念头，而导致他家破人亡……太荒唐了。

    “你怎么了？”和德关心地看着南尾。

    身形清瘦的少年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可周身的气息隐隐不稳，透着种沉默压抑的阴郁。

    南尾抬起头勉强笑了笑，“那你说，它真的灵吗？”

    和德沉吟了下，“万事都有可能。”

    “……”

    是啊，他都能是活生生的，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南尾双手合十，闭着双眼，认真而虔诚地许下心愿。

    等再睁开眼，便对上和德那双如墨钻般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专注。

    南尾愣了愣，放下双手，神色有些羞怯，“你看着我干什么？”

    和德认真，“想知道你许的什么愿，看看我有没有机会替你完成。”

    南尾愣了一下，有点不敢对上她的双眼，小声道：“说出去就不灵了。”

    “说出去才灵。”他不说，她怎么替他完成？

    南尾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说。”他不好意思，“我太贪心了，说出去你要笑话我。”